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明显不同于西方、印度、以及其它文化的独特个性。从正面积极的角度,概括起来就是,人道、理性、中庸、和包容。
春秋战国已降,宗教崇拜、鬼神崇拜退出主导地位,中华文明走上了一条以人道为中心的文明发展道路。所谓人道,就是以人为本。它是与神道比较而言。中国人道主义的觉醒比西方早了将近两千年。先秦诸子,除墨家之外,几乎都刻意与鬼神保持距离。“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老子把相对客观的“道”摆在上帝之前。“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未知生,焉知死”… 孔子明显回避鬼神的问题。
如果说,春秋时期的思想家还羞羞答答,顾左右而言他的话,那么到战国时期,思想家们干脆质疑甚至否定人格神、人格天的存在。先秦思想集大成者荀子在《天论》中振聋发聩地指出:“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骋能而化之。”“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不仅彻底否定了具有人格意志的天,明确了天人之分,而且进一步提出掌握自然规律,造福人类。就此完成了先秦各家从主宰之天向自然之天的过渡。中国思想文化在战国以后彻底摆脱鬼神崇拜、宗教迷信的束缚,走上了重视世俗、人道的发展道路。从而避免了宗教对思想的桎梏,没经历历千年黑暗的中世纪。
人道必然与理性同行。所谓理性,也是相对于鬼神宗教崇拜而言的。老子率先将客观的、万物本原的“道”置于上帝之前。先秦法家集大成者韩非子继承发展了老子“道”的思想,提出道生万物的天道观。“道者,万物之所以然也,万理之所以稽也。”(《韩非子-解老》)“道”既是万物的本原又是事物运行的规律。不仅如此,他还进一步提出了“理”的范畴。“理者,成物之文也”,“物有理不可相薄,故理之为物之制。万物各异理。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故不得不化。”普遍的“道”寓于特殊的“理”之中。“道”是永恒的,“理”是相对的,可变的。“道”和“理”都是可以被认识的。韩非子主张顺应自然规律,“随时以举事,因资而立功,用万物之能而获利其上。故曰:‘不为而成。’”(《韩非子-解老》)认识规律,利用规律为人服务。毫不夸张地说,韩非子开辟了中国人积极进取,理性务实的学风。
由于对自然的理性认识,所以,中国历史上对各种学术理论的争鸣相对自由宽容。例如,中国古代有三种天体理论,第一是“盖天说”,认为天圆地方;第二是“浑天说”,认为宇宙如鸡蛋,天球如蛋壳,四海如蛋清,大地如蛋黄浮在蛋清上;第三是“宣夜说”,主张宇宙如虚空,日月星辰与大地由大气托举,悬于其中。这就是“杞人忧天”故事的由来。总的来说,民间相信盖天说,学术界以浑天说为主导。虽然各派辩论激烈,但是绝没有一派把另一派的学者象布鲁诺那样当众烧死在广场上的事情。
中庸之道,不走极端是中国文化以及中国国民性的一大特质。中道的思想早在《易经》中就初见端倪。例如,六爻爻位由下而上依次递进,名为:初、二、三、四、五、上,体现事物从低级向高级生长变化的发展规律。单以爻位而言,“二”和“五”比较好,以其得“中”。各家中道思想以孔子的教导最深入人心,影响最为深远。《论语》从立身、处世、治学、为政等方方面面论述了中庸的思想。“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允直厥中。”“我扣其两端而竭焉。”“过犹不及。”“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这些耳熟能详的话语流淌在中国人的血液中,融化在中国人的骨髓里,编码在中国人的文化基因上,下意识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日常行为。
包容性是中国文的另一个鲜明特点。由于中国人没有强烈的宗教极端性、排他性,特别专注人道,所以能够平和理性地对待看似对立的事物,做到兼容并蓄,博采众长。
以饮食为例,西方人把肉、蔬菜、谷物分得清清楚楚,很少掺杂。而中国人都懂得荤素搭配,五味调和,取长补短。
就方言来说,中国南北东西400多种方言。鲁、吴、闽、粤、鄂、赣方言的差别不亚于英、法、德、俄的差别。而中华民族却可以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靠统一的文字一起生活了两千多年。这在其他任何文明都是不可能做到。
以民族而言,中国有50几个民族,语言、信仰、风俗、服饰、观念差别极大,但是可以大体和平共存。西方的“国家”一词起源于民族国家概念,即单一民族组成的国家。很难想象整个欧洲组成一个国家。这种宽广的包容性使中国人超越了西方的邦国概念,形成了独特的天下胸怀。
以宗教信仰而言,中国人更是宽宏大度。儒、释、道、耶、回…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都可以在中国自由传教。由于理念与中国固有信仰接近,佛教终于被中国人接受,在中国发扬光大。而与佛教同时传入中国的基督教(景教)由于自身理论与中国文化的差异太大,以及不肯向中国文化妥协,始终不被广大中国人接受。伊斯兰教派遣使者游说唐太宗没有成功。但是笃信道教的太宗却胸怀宽广,允许穆斯林在大唐建寺弘法。中国历朝历代都对宗教问题采取包容的态度。中国历史上从来不会象欧洲那样,把土著宗教的巫师、巫婆活活烧死。
以历法而言,阳历专门解决太阳和地球的关系,完全排除月亮的因素。其优点是一年的周期准确,而缺点是每个月都与月亮无关。阴历转门解决地球与月亮的关系,完全排除了太阳的因素。其优点是每一天都与月亮的运行吻合,但是每一年比阳历年少了11天。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中国人有智慧把阴历和阳历结合起来创造了最科学的阴阳合历,也就是我们用了几千年的农历。农历既得到了阳历的准确,有享有阴历的方便。老百姓即使没有挂历,只要抬头看月亮就知道今天是几号。农民参考阳历的节气播种、收获。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两全其美。
人道、理性、中庸、包容,内在关联,环环相扣,共同构成了中国文化与众不同的鲜明特征。这是祖先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2013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