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可独家专访包青天
本期嘉宾:包公,正部级。因黑脸与反腐著称于世,有包青天之美誉,名列天朝清官排行榜前三甲。现借调供职于地狱。 关于包公借调地狱的情况 辛可:包大人您好,感谢您接受我的专访。 包公:哪里哪里,叫老包好了,这样接地气。 辛可:老包…哈哈,还是叫包大人顺口一些,您最近在天堂里忙什么? 包公:我在地狱里…… 辛可:啊,包大人,您真幽默!像您这样德才兼备的干部,怎么可能在地狱里? 包公:算是临时在那里上班。 辛可:是挂职锻炼? 包公:我一个糟老头子,还挂职锻炼?是借调过去帮阎王的忙! 辛可:阎王手下不是有很多判官吗? 包公:是不少,但这些年到地狱里的中国人太多,忙不过来。 辛可:不会吧,我们是天朝大国,从小受宇宙真理礼义廉耻的熏陶…… 包公:恕我直言,这些东西看着高大上,培养的却是精致的伪君子和无法无天的流氓! 辛可:包大人,您这样说很危险,就不怕领导一怒之下,把您的庙给拆了? 包公:他们拆得少吗,老子还在乎这个! 辛可:好吧,您厉害,我发现敢讲真话的都是退休了的老头子…… 包公:年轻人那敢啊,不听话就砸你的饭碗,老家伙破罐子破摔了! 辛可:所以您能接受现在的年轻人乡愿、滑头、见风使舵、吃里扒外…… 包公:不是接受,是理解,在咱这天朝,谁没做过孙子…… 辛可:至少包大人您不会吧? 包公:没做过孙子,能混到开封府?不会是逗老头子穷开心吧. 辛可:凡事总有例外吧,比如鲁迅先生,他的骨头是最硬的,您知道鲁迅先生吗? 包公:小周啊,知道,一起打过几次麻将! 辛可:顺便打听一下,鲁迅先生说,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那他到底在哪里? 包公:刚开始在真理部,因为发牢骚,惹得领导不高兴,被弄到炼狱里养猪去了。 辛可:让他去养猪,太浪费人才了! 包公:什么是人才,领导说你是人才你就是人才,领导说你是蠢材你就是蠢材,判断人才的标准就是领导的态度! 辛可:可您也老发飙,怎么还在天堂里? 包公:这不也贬了吗?哈哈!再说了,我怎么也是自己人,在领导看来,知识分子长着反骨,天生就是敌人,对不对! 辛可:也倒是!您刚才说,天朝只有伪君子和流氓,可否再解释一下? 包公:很简单。成功了、占到便宜的大多是伪君子,失败了、没占到便宜的就破罐子破摔,成了无法无天的流氓! 辛可:那您也算是伪君子吗? 包公:我…啊哈哈…这话从何说起! 辛可:可毕竟这些年我们闷声发大财,就算是伪君子和流氓,也捐了不少,不至于都到地狱里去吧! 包公:是捐了不少,奶奶的,可没到天堂的账上啊,全让那帮子方丈、主持、道长拿去放高利贷、包二奶了! 辛可:啊…哈哈…您真逗,这么敏感的问题…… 关于腐败问题 辛可:最近的反腐运动,搞得很有成效,这个您知道吗? 包公:知道啊,好多得抑郁症的官员到我那里报到,据说与此有关。 辛可:顺便问一下,针对这种类型的抑郁症官员,地狱里怎么办? 包公:哈哈,到地狱里他们就不抑郁了! 辛可:这倒是治疗抑郁症的好办法。据我所知,大宋朝也很腐败,是不是? 包公:大宋朝是腐败,但没当下严重! 辛可:啊啊啊……不会吧,老包,大宋朝是旧社会,现在…… 包公:小辛啊,别拿这个蒙老夫,何为人民当家作主,就是表面上人民当家,事实上别人做主! 辛可:包大人您这样说,不怕别人骂您别有用心……是奥巴马祖宗! 包公:我有那么黑吗?我告诉你,专制有两种:或一个人说了算,就是皇权政治,或一撮人说了算,就是寡头政治。 辛可:用专业术语说,就是所谓家天下和党天下。 包公:OK,你总算开窍了。两者虽形式不同,但同为一丘之貉。 辛可:那为何后者比前者更腐败? 包公:道理很简单。前者以为天下为私产,权力财富一把抓,但不希望败掉,他的子孙还要享受;后者也是权力财富一把抓,但毕竟不是私产,全无责任心,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就这么个道理。 辛可:态度决定手段,对不对,所以您认为后者更糟糕! 包公:OK! 辛可:您是反腐代表,我特别要请教您,腐败的根源到底何在? 包公:趋利避害,爱占便宜,人性使然! 辛可:可儒家讲人性是善的,而您认为人性是恶的,这是法家的思想。包大人,您到底是儒家还是法家? 包公:我哪里知道?儒家讲性善纯属扯淡,至少孔子不主张性善。孔子讲“未见好色如好德者”,在他老人家看来,人性是恶的。 辛可:您认为儒家的思想并不是孔子的思想? 包公:那当然,最多也就是被庸俗化了的孔子思想。 辛可:所以您认为,就人性而言,每个人都想腐败? 包公: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每个掌握了权力的人都想腐败! 辛可:这跟一个人的道德修养没关系吗? 包公:有一点,但关系不大,掉在一个大染缸里,何谈冰清玉洁! 辛可:所以您认为对官员进行道德教育没有意义? 包公:根本没用!他们全都读圣贤书长大的,个个能给当道德理论导师,可结果呢,满嘴道德文章,一肚子男盗女娼! 辛可:您这些话,制造道德心里鸡汤的人可不爱听啊,他们扬言要用心里鸡汤彻底疗治腐败! 包公:去他妈的道德心灵鸡汤,一帮不学无术的白痴! 辛可:啊哈哈…老包…淡定!教育不好,那我们怎么办,由他们胡来吗? 包公:关键不是他们想不想腐败,而是敢不敢腐败。 辛可:您真的认为虎头铡比礼义廉耻更管用吗? 包公:我没有虎头铡! 辛可:不会吧,包大人,忽悠我吧,我可是看您的戏长大的! 包公:那都是胡扯,开封府哪有权力处死犯人,都是老大说了算! 辛可:是吗?当时您在开封府反腐,对大宋吏治有用吗? 包公:看着热闹,其实没多大用。 辛可:Why? 包公:我们的腐败是制度性的,一旦混进官场,几乎无人不腐,靠开封府等于隔靴搔痒,哪怕是皇帝赤膊上阵,也于事无补! 辛可:包大人,您的意思是面对着全员腐败,也就是制度性腐败,靠内部反腐在技术上是无法实现的…… 包公:是的,大家都腐败,怎么反,这根本不可能! 辛可:那怎么办,就这样干瞪眼看着他们胡来,直到国将不国? 包公: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他们交给老百姓,让老百姓监督他们,治着他们! 辛可:您认为这从技术上行得通吗? 包公:应该可以,官再多,也没有老百姓多! 辛可:办法呢? 包公:关键是谁发帽子,如果是皇帝发帽子,那老百姓根本拿这帮人束手无策,如果是老百姓发帽子,他们就老实了,谁发帽子听谁的! 辛可:您的意思是,如果不把红头文件换成货真价实的选票,就算弄一万个包青天也于事无补,是这样吗? 包公:是的,可这个问题还需要继续谈吗,你小子就不怕被…… 辛可:包大人……哈哈……老包,您真滑头! 包公:我是替你考虑,毕竟你还年轻,上有老下有小,还没有到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哈哈! 关于清官的问题 辛可:包大人,包青天,您是中国最有名的清官,这对您有压力吗? 包公:也没什么压力,就是我老婆有点意见…… 辛可:尊夫人怎么了? 包公:她老抱怨,因为我被树为清官,搞得她不好意思收礼! 辛可:是吗,哈哈,那您多办几个身份证不就行了!中国人有严重的清官情结,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包公:这说明两个问题:一、几千年来,中国的官场全面腐败,清官是个稀罕物,物以稀为贵嘛!二、这根本就是儒家的谎言,搞所谓好人政治、贤人政治! 辛可:难道您不认同儒家的好人政治吗? 包公:这跟我认不认同没关系,好不好,看疗效嘛!儒家搞了几千年好人政治,结果呢,腐败横行,坏人当道,不过是伪君子加流氓而已! 辛可:如果用24字真言武装干部,难道也没用吗? 包公:扯…… 辛可:那么,您认为清官到底是什么? 包公:只是个符号而已,统治者用他们糊弄老百姓,老百姓用他们麻醉自己。大家会说,你看天下乌鸦不是一般黑,总有白的或者头上白了点的。 辛可:这是虚妄还是希望? 包公:两者都有吧。 辛可:鲁迅先生说,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可否这样理解,当老百姓不再寄希望于所谓清官,而是自己掌握权力和命运,这样才是真正的希望! 包公:OK,其实做官就是个普通职业,无所谓清浊,关键是要有职业操守,要有完善的制度让他不敢胡作非为,至于道德意义上的清官,是没有价值的。 辛可:我曾在《唐僧写给观音的36封信》里讲过,所谓清官的命运一般是,被干掉、被当枪使、被边缘化、被拉下水、被用来装点门面,等等。您认同我的看法吗? 包公:大概就是这样,清官不过是工具而已。 辛可:您属于哪一种,包大人,似乎不在这几种之内? 包公:我啊,哈哈,兼而有之,有时候被当枪使,有时候装点门面,有时候,比如现在,就被赶到地狱里凉快着,哈哈! 辛可:海瑞您知道吗,跟您一样有名? 包公:岭南海刚峰啊,知道知道! 辛可:其实他够牛逼的了,抬着棺材跟皇帝叫板,可李贽批评他可以“傲风霜而不能任栋梁”,这不等于说他是个废物吗? 包公:李和尚说得没错啊,所谓清官在很多时候不就是废物吗? 辛可:为何? 包公:在全面腐败的官场上,腐败就是基本的游戏规则,你不按腐败规则办,还能干什么,废物一个。 辛可:您的意思是在这种制度下,想有所作为,不可能清高? 包公:那当然了,想想张居正他们,不都是这样吗? 辛可:关键是制度! 包公:关键是制度! 辛可:既如此,那统治者为何不调整制度呢? 包公:他们为什么要调整,现在不是很爽吗,谁不想占便宜,不想过得舒服?你永远记住,没有人或者团体会主动放弃权力,这不符合人性。 辛可:那怎么办? 包公:只有他们承受足够的压力,让他们意识到不调整要倒大霉,他们就会调整。 辛可:两害相权取其轻! 包公:是的,如果不能让他们从心里真正害怕,绝不会调整,不会学好! 辛可:谢谢包大人,我总算明白了,腐败不是官员学不学好,而是人民过于懦弱过于乡愿,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压力! 包公:也算是自作自受! 辛可:最后谈个轻松的话题,我小时候看戏,您是大黑脸,可我发现您的脸并不黑啊,到底怎么回事? 包公:您说呢? 辛可:包大人,您不会是怕被扣上美狗的帽子,跟奥巴马说不清楚,故意做了美容吧,哈哈! 包公:哈哈,我一糟老头子,还美什么容,我原本就不黑啊。 辛可:那为何在戏里都是大黑脸! 包公:可能是大家对官员的理解吧。当官的看见老百姓,有几个不黑着脸?哈哈。 辛可:那倒是。听说您本来要娶公主当老婆,就因为黑脸出局了。 包公:扯淡,就算我是小白脸,能娶公主吗?这跟脸的黑白有个蛋关系! 辛可:就算跟蛋没关系,那跟什么有关系? 包公:说到底就是利益,一切都是利益交换的工具,包括婚丧嫁娶! 辛可:我明白了。最后能否请您就反腐运动,发表一点总结性看法。 包公:是吗…好…哈哈…好好好…哈哈…… 辛可:老包…你…哈哈…真不愧…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