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河洛地區農家有個風俗:就是小孩生下來,從1歲到12歲,年年生日都要慶賀。13歲至49歲則不再慶賀生日。50歲以後,每逢生日,年年又要隆重慶賀。其中男孩與50歲後的老人過生日,同樣重視。因為按中國皇權社會重男輕女傳統,男孩是家庭的寶貝,擔當着傳宗接代,延續香火,頂門立戶,光宗耀祖的艱巨重任。所以,男孩一般從小都要認個乾爹乾娘,以得到雙倍的福佑。每逢生日必去乾娘家拜見送禮,以示慶賀。 家窮的,認不起真人做乾爹乾娘的,(因送不起生日拜見禮品)就近在家附近,找棵柏樹,權當乾爹乾娘。我們家窮,所以就認了我家大門前,張家打麥場東南角的一棵柏樹,算作我的乾娘。 大概是農曆1938年10月18日中午,我6周歲生日時,奶奶領着我,給我的乾娘------柏樹供香、叩頭謝恩,祈求乾娘保佑我平安,長大成人。同時擺上了供食------扁食(即餃子)。扁食是我奶專門給我過生日包的,餡是白蘿蔔絲、粉條、油炸豆腐混合而成。當奶奶叫我跪下磕頭,我就一跪不起來了。開始用手抓碗中的扁食吃起來。哪個香啊,好啊,美啊,真是難以形容,妙不可言。我奶奶及周圍看熱鬧湊趣的一群小孩,都轟然大笑。我不僅不笑,反而只顧拼命往嘴裡塞。奶奶會心的笑了,並沒嚷我(即責怪我)。這就是我人生記憶中的第一次吃餃子。 以後年年過年,逢大年初一早飯都要吃扁食。初二去舅家,初三姑姑回娘家,之後幾天還要去大姑二姑家串親,也要吃扁食。幼小童少時,不知吃過多少次扁食;然而唯有這一次最難忘,最好吃,雖然餡內沒有任何肉。長大後,奶奶母親每每說起來這件趣事,都引起我不好意思的羞澀淺笑。可我心裡卻美滋滋的,回味無窮。 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我們軍管會幹部隨即進駐接管。以後幾十年,在機關食堂,在飯館,在家中,什麼羊肉、豬肉、牛肉、白菜、西葫、蘿蔔、芹菜、茴香,什麼肉蝦三鮮餡,什麽果子、麵筋、油炸豆腐全素餡······均都吃過無數次;然留下美好深刻記憶的實在有限。思前想後六七十年,記憶最深刻的只有一次--------那就是1949年1月天津剛解放不久,在剛剛接收的天津鋼廠過春節,吃魚肉餡餃子那次。一因:這是我參加革命後,天津解放後第一次過春節,首次吃餃子;二因:市軍管會發下許多慰勞品,主要有:花生米、牛肉、魚肉、水果等各種罐頭,慰勞我們冒着槍林彈雨,爬冰臥雪,接收天津的軍管會幹部。三因:這些慰勞品,都是我們解放天津所獲戰利品,原本都是美國生產,供給國民黨守城軍隊吃的軍需物資。如今我們竟然享用吃到了。這是我前16年人生中,吃過的最豐盛的春節大餐。因為發的罐頭多,一時吃不完;所以我們把沒有骨刺的純魚肉罐頭作餡,全用來包餃子。煮好了,沒有桌子椅子,我們10幾個接管幹部,就蹲在地上,圍成一圈,盡興地大吃特吃。這是我至今空前絕後的唯一一次吃純魚肉餡餃子。剩下的晚年餘生,恐怕再也難以再吃到了。俗話說:好吃不過餃子。對我來說,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全肉餡餃子,且是美國魚肉餡的,故記憶特別深刻難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