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地趕上了他們倆,Daniel接過皮夾克,說了聲謝謝,穿上,Marc幫他翻好領子。 沒過多久,他們倆就回來了,Marc看我的眼神和剛才不大一樣。台上換了個新的鋼琴手,Daniel便問Marc是誰。 “他是我們領隊從古巴聖地亞哥擔保過來的學術交流生,剛滿18歲。古巴有很多像他這樣的音樂天才,我們鋼琴協會成立了一個“挽救古巴音樂家”的慈善機構,大家捐錢資助他們。”Marc說。 “長得也很好看,18歲就已經這麼英氣逼人了。”Daniel 說這話的時候瞟了我一眼,這跟我有關係嗎? 難道他認為我是色狼?我心裡有點不爽,但是臉上沒有表示出來。 “領隊一家人把他看得可緊了,他住在他們家裡,每天練琴學英語,很少與外界接觸,除了偶爾在多倫多的演出。” Marc 笑了。 “你接下來去哪裡演出?”Daniel問道。 “星期一去芝加哥,接着南下去邁阿密,然後上Carnival 的遊船。” “那聖誕節不能去渥太華看你的父母親了?” “只能打電話了。”Marc的眼神有點黯淡。 “你是不是開始厭倦這種奔波的生活?”Daniel追着他問,Marc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再過兩年,等我滿30歲的時候,會回答你的。”Marc說道,手在Daniel的肩上輕輕地按了按,我感覺到他們倆的關係有點曖昧,就特意移開視線。 那個古巴男孩有着和Marc不同的風格,他的音樂是歡快和明朗的,也許因為他是個拉丁美洲人, 浪漫與快樂的性格是與生俱來的。 我和Daniel離開那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12點,室外的溫度降得更低了。他問我是否是開車來的,我說是乘地鐵下來的,他說那麼他就陪我走到地鐵站口。到地鐵口的時候,他問我是握手告別呢還是擁抱。這是個問題嗎?我猶豫着,他便舉起了雙手,給了我一個緊緊的擁抱。 “謝謝你,今晚上我過得很開心。” 他在我的耳邊說道。 “我也是。”我說的是真的。 “那我們下次再見?” 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後背。 “好的,再見。”我鬆開了臂膀,走向地鐵的入口處,轉彎的時候,向後瞟了一眼,看到他微笑着站在那裡看着我。 在月台里等着地鐵,想着他,很戀戀不捨。 回到家,廳里亮着一盞檯燈,汪倩雯肯定已經睡下了,我輕聲地在門廳處換了鞋,脫下大衣, 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古龍水的香味,我把鼻子湊近領口處,仔細地聞了聞, 還有一股淡淡的體味參雜在裡面,Daniel,一個會彈鋼琴的男人,我笑了,然後進洗手間,刷了牙,關上了廳里的檯燈,摸着黑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在扭亮房間裡的燈的一剎那,我看到了台子上橫七豎八的紙張和橫躺在上面的手提電腦,心情一下子變得很灰暗,Fuck!還得繼續幹活。我在桌前坐下,插上耳機,尋找出爵士音樂,翻開了電腦。 我無法集中精力,腦子裡Daniel的影子時隱時現,算了,明天起個大早再干吧,於是關了電腦,滅了燈,在床上躺下,舒展開臂膀和腿,聽着優雅浪漫的爵士音樂,想着他的燦爛的笑容……。 廳裡面汪倩雯和林曉燕的咋咋唬唬聲吵醒了我,我悄悄地起身去洗手間,又準備悄悄地回房繼續寫昨天的報告,還是不巧被林曉燕看到了。 “陳文凱,你還挺會睡的,不怕睡扁了頭?” 林曉燕劈頭蓋腦地指責道,管你個屁事,我笑了笑,沒有發作。 “陳文凱,我煮了粥,你喝嗎?”汪倩雯問我,我開心地點點頭,去廚房盛了一碗粥。 “啊呀,陳文凱,你還沒有洗臉刷牙呢,怎麼就吃上了!”林曉燕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奔過來搶我的碗,我護着碗躲着,汪倩雯馬上就過來阻止林曉燕,我知道她是害怕我會不小心把粥撒在地毯上,林曉燕悻悻地坐回沙發,嘴裡咕噥着: “男人就是髒,所以嘛才叫臭男人。” 我沒有去睬她,她也管得太多了,越是嫁不出去,越是讓人討厭了。我故意不用調羹,就着碗沿喝粥,發出嘻呼嘻呼的聲音,汪倩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曉得伐?陳文凱,汪倩雯昨天把那個小手男人蹬了。” 我看了一眼汪倩雯,她點點頭,抿着嘴笑着。林曉燕見我饒有興趣想曉得原因的樣子,就興奮了起來,接着說: “那個小手男人吃相太難看了,刀叉不會用,聲音很大不要說,最可怕的是在Waiter來收盤子的時候,他居然拿起盆子,對着嘴,把剩下的一小塊用手指撥進嘴裡,連Waiter都嚇了一跳,真是鄉巴佬。” 我聽後,故意把喝粥的聲音弄得更響,汪倩雯笑得更歡了,她聰明得很,知道我是故意的,林曉燕還是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我有一次和一個外地人出去吃飯,他把佐菜的蔥姜蒜都一一吃了,最後還把湯淘在飯里,外地人真的很上不了台面……..。”上海人把除上海人之外的人都叫做鄉下人,因為我在,她就禮貌地把鄉下人改叫成外地人。 說到這裡,汪倩雯就打斷了林曉燕,問我昨天晚上去了哪裡,我說David和他的女朋友路過這裡,順便來看我,就一起去了路口的Smoke Joe 喝了幾杯。 林曉燕正想說什麼,我趕緊起身去洗手間。我不想和她說話,甚至連看她一眼的欲望都沒有。洗完澡,林曉燕還在那裡嚷嚷,我決定撤退去事務所尋求一片寧靜 。 事務所里刻苦工作的員工居然不少,我聚精會神地一口氣干到傍晚,終於完成了Daniel他們公司的稅務,接着開始收拾明天要見面的客戶的材料。我的工作就是這樣的,一個接一個的客戶,從做年終報表起,到寫分析報告,然後是報稅,周而復始,沒完沒了。覺得自己很不適合幹這份活,但是路已經走了一大半了,不堅持下去拿到個註冊會計師的職稱,好像說不過去。 合上電腦的時候,我想起了小煒,最近一直都很忙,每次只是和他打個電話簡短地問聲好就掛了,心中明明知道他是意猶未盡,但是實在是無法顧及,那一桌子的資料泛着耀眼的白光,刺得我的眼睛發痛。今天晚上不用加班,一定要和他多聊會兒。 我起身準備回家,但是又怕林曉燕還賴在家裡沒有走,就猶豫着,想起了她早上對男人的那番冷嘲熱諷,覺得真好笑,自己嫁不出去,只好沖男人出氣,哪個男人碰上了她就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惦念起健身的事,拿自己的身材和Daniel的相比,我從來沒有這麼慚愧過,於是趕去央街上汪倩雯常去的Extreme Fitness 俱樂部。接待的小姐帶着我上上下下地參觀,然後我看到了汪倩雯,她正在大汗淋漓地踩自行車,見到我就驚喜地停了下來,剛要與我說話,看到我身邊的接待小姐,就立即對她說是她推薦我來的,要給我打折。她是上海女人,在這個時候馬上就顯示出來她的精打細算的本能,但是她不像林曉燕那樣刻薄,目空一切。 我只是買了半年的健身卡,沒有請私人健身教練,因為我認為自己的身材還沒有變行得太離譜。辦完手續去二樓找汪倩雯,問她林曉燕是否來吃晚飯,她馬上意識到了我問話的目的,就不好意思地說道: “陳文凱,我替她向你道歉,她這人就是有點世故,你別放在心上。今天晚上你放心,她是不會來的。”然後又跟我說了些她也看不慣的地方。我又開始想不通了,她既然這麼不喜歡林曉燕,為什麼要與她交朋友,為什麼還三天兩頭地呆在一起?女人,我只能解釋為是上帝創造的神秘的生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