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萧疏鬼唱歌”。上世纪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中国经历了一场空前的大饥荒。虽然身处首都北京,俺的感受也是刻骨铭心的。由于食物的极度匮乏,人们的精神变得卑猥不堪,所谓“饥寒起盗心”。那时,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食品供给标准相应要高一些,也是处于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这里俺有几个段子给大伙儿学一学。
咱北京的哥儿们从前都是: 吃了吗? 刚吃。说明国人世代以吃饱饭为一大幸事。10年前的流行寒暄应该是:离了吗?快了,正办着呢 。近年来的寒暄则是:移(民)了吗? 还没呢,钱差点儿。那几年“苦日子”的寒暄多半就是:肿了吗? 有点儿。说完用指头按一按额头,出来一小印儿。那时的北京,“老肿”的普及率和今天的“老总”有得一比。
第二个段子。俺那时住校,8个人住一间。有一年北京冬天有冻柿子卖,不要配给卷,7分钱一斤。班上几个兄弟每人一口气吃了三斤6个大柿子,吃完半夜又吐又泻,第二天上课的人少了一片;过一阵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一口气又吃4个,接着吐,就这样穷折腾,以致于今天见了柿子就想吐。所以前几年咱们的胡总书记在人大会上说“不折腾”时,俺可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因为俺知道胡哥那时在清华,可能和咱哥儿们一样,也是吃冻柿子的主儿;他所指的“折腾”,不定就是指吃冻柿子这件事呢。
第三个段子。那时北京人的粮食定量算高的了,可是副食少得可怜。俺伯父一家正餐每人可以吃上两碗米饭或俩窝头,待遇一律,老爷子也没有什么照顾。经常只能吃个半饱吧,伯父吃着吃着老是忘了,就问俺伯母:我这是第几碗,或第几个窝头了?大家就笑。俺有一次就调侃伯父说,大伯,敢情您这个大博士该下课抱孩子去吧 。伯父说,什么意思?俺是说您现在的思维水平就像幼儿园小班似的,从一数到二都忘词了,那您设计的大炮不得把自己人全打死呀。
所以,俺的这些段子给哈总,她一看挺搞笑的,可还是给毙了;要是不毙,哈总就要变成哈肿喽。退稿的理由是:严重丑化小平同志的“猫论”。
下面就讲一讲和这个“猫论”有关的故事。
俺伯父因为是高级专家,政府规定每月享受一些额外的副食品,像肉,食糖,食油香烟什么的,伯父并不独享,这样一家人到周末就可以打打牙祭,捞几块肉解解馋。
伯父有一个从前的老同事,姓吴,名字很像大军阀吴佩孚,所以我们当面叫他吴叔,背后叫他“大吃阀吴佩孚”。此人鼻子尖,脸皮也厚,有时周末就来伯父家蹭饭。整个下午,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到晚饭都齐了的时候假惺惺地要走人。伯父母都是厚道人,当然诚心挽留。这分明就是军阀行为:抢我们的肉还要分我们的粮食。
事不过三。咱不能总是光是狠得磨牙,得磨刀霍霍对吧。那天俺早早地就把那块肉藏在厕所的暖气片下面。等到伯母找肉时,好戏就开始了。俺对伯母说,呀!别不是让老猫给叼了吧?您看那窗户开着的,我好像看到一只大黑猫窜进来呢。这样,吴佩孚就只好和大家吃没有油星儿的土豆煮白菜喽。临走送客时,俺跟在后面一个劲儿的聒噪,对不起吴叔,全怪那该死的猫,您老难得来吃顿饭,偏偏就让它把肉给叼走了。。。那时天黑,俺没能看清“大吃阀”的脸色。
诸位看官,这里有两个悖论不知你们看出来没有?
第一,那年头,民间的猫都绝迹了。要嘛饿死了,要嘛给主人下酒了。连老鼠都快绝种了,还要猫做甚?想要看猫,得去动物园。第二,养过猫的人都知道,猫爱干净,从不吃除了生鱼以外的任何生食。不信给你家的猫喂一块生肉试试。
“吃阀吴佩孚”是否想明白了,关俺屁事!
拾遗:这几篇短文勾起了我对那个年代和对我伯父母的无限怀念。有朋友问:这些都是真的吗?当然,他们都有我自己的生活积淀,也有许多艺术加工和想象的成分,否则不会那样成系成列的。这里照例用地沟油诗侍候:
欲说真来却还假 纽约堂叔把话拉
笑破肚皮俺不赔 你说是啥就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