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沒有誰是誰的影子。 所謂的“晴為黛副,襲為釵影”,不過是後人研究紅樓夢的一種穿鑿附會罷了。 在《紅樓夢》裡,晴雯跟黛玉只是“形似”;要說“神似”的,其實是她和妙玉。 “太高人慾妒,過潔世同嫌”,相信許多人都知道描述妙玉的這首曲子。這句詩詞,恰恰是同樣可以用到晴雯身上。 《紅樓夢》中冤死了那麼多的人,但最冤的是誰呢?曹公早就給了答案。他們是鴛鴦和晴雯,二人合稱為:冤(鴛)情(晴)。 鴛鴦的結局在前八十回沒有寫到,而晴雯的結局則是完整的。 於是我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晴雯到底是怎麼死的?表面看,這似乎不是一個問題。晴雯當然是被王夫人抄大觀園逼死的嘛。但這只是一個表象,我們試想,憑賈寶玉在賈母面前的地位,如果他一定纏着賈母不讓攆走晴雯,恐怕王夫人未必就一定能夠得逞。 所以呀,晴雯之所以被攆走,其實是另有隱情。這事,咱們還是從頭說起。 1. 晴雯給大家的印象是牙尖嘴利,說話刻薄,從不饒人。但這依然是表象。那麼真相是什麼呢? 我們可以看一下,晴雯都是因為什麼事情才牙尖嘴利呢? 一次是麝月篦頭。怡紅院裡的幾個大小丫鬟在一起尋熱鬧,只有麝月一個人自己玩骨牌。寶玉一看,閒着也沒啥事,我給你篦頭吧。 麝月就同意了。 恰好這時候,晴雯回屋拿錢來了。一見他兩個,便冷笑道:“哦!交杯盞還沒吃,就上了頭了!”之後又說了一句。晴雯笑道:“你又護着,你們那瞞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撈回本兒來再說話。” 晴雯為什麼這麼說話呢?瞞神弄鬼,當然話中有話。是暗指寶玉跟麝月有不正當關係。 當然,這個時候寶玉跟麝月是不是發生過什麼呢?書中並沒有確認。不過,憑晴雯這句“瞞神弄鬼”,此事應該確鑿無疑。因為兩件事是可以佐證的。 其一,賈寶玉是有洗“鴛鴦”澡這個癖好的。要說,寶玉對於性方面的確有着許多“琳琅滿目”的愛好。 比如說,他看見寶釵“雪白的胳膊”就想“摸一摸”; 聞見黛玉袖中一股“幽香”,頓時“醉魂酥骨”; 看見鴛鴦,便把臉湊在脖項上聞那香油氣,還不住用手“摩挲”;甚至在外邊村子裡對一個叫二丫的女孩子“賠笑”,恨不得“下車跟了他去”。 除了這些女孩子,賈寶玉還有幾個好基友,秦鯨卿,蔣玉涵。特別是在學堂里,寶玉、與秦鯨卿,還有香憐、玉愛,八目勾留,設言托意,詠桑寓柳,遙以心照…… 這四個成語,用在這四個人身上,簡直活脫脫得“活色生香”。 所以說,賈寶玉是有“風情”的,甚至堪稱“萬種”。只不過,他的“風情”被賈珍、賈蓉、薛蟠之流的“齷齪”給掩蓋了。 賈寶玉與寧府父子和薛蟠相比,他有一個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不會不擇手段去勾引。弄清楚這個道理,我們再看他對晴雯的兩次勾引。 一次就是邀請晴雯一起去洗澡。結果被晴雯婉言謝絕了。 本來,晴雯說,襲人、麝月都洗過了,該自己洗澡了。結果寶玉說,好呀好呀,一起洗洗。 這時候晴雯說,罷,罷!我不敢惹爺。還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啊,足有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做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你也不用和我一塊兒洗。今兒也涼快,我也不洗了。 我們看這幾句話,晴雯說得其實還是挺巧妙的。其一,賈寶玉借洗澡行好事她是清楚的;其二,你可以和別人洗,可是本姑娘不喜歡這種事情。為什麼呢?因為“瞞神弄鬼”的事情,是晴雯所不齒的。 2. 還有一次是寶玉邀請晴雯去他的被窩暖和暖和。我們看這次,寶玉也是有些小手段的。 晴雯因為大半夜出去嚇唬麝月。結果被寶玉在屋裡喊,晴雯出去啦。 等晴雯再進來的時候,寶玉就說,你來把我這邊的被掖掖罷。然後晴雯在掖被子的時候,把手進寶玉被窩就渥一渥。寶玉用手一摸晴雯的“胭脂腮”,也覺冰冷。 在這個時候,晴雯其實是在外面被嚇着了。只不過書中並沒有明說。 寶玉順理成章地讓晴雯進他的被窩暖一暖。 不過,當麝月進來的時候,晴雯就從寶玉被窩出來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表面看,寶玉邀請晴雯進自己的被窩,似乎順理成章,是為了讓晴雯暖和暖和嘛。但實際上,面對晴雯這個號稱怡紅院最俊俏的丫鬟,很難說寶玉沒有別的心思。只不過,晴雯非常懂得一個道理,非禮勿動,適可而止。 晴雯對寶玉的感情其實遠超過襲人、麝月等人,病補雀金裘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據。只不過,晴雯對偷雞摸狗的行徑非常不喜歡。一方面,她跟許多丫鬟一樣,對寶玉有着那種願意親近的感情,可她這種坦坦蕩蕩的性格,又讓她不由自主的去拒絕一些不合禮法的方式。 那麼做為賈寶玉來說,他心中非常希望自己跟晴雯能有雲雨之情,否則他也不會兩次三番試探勾引。可是勾引不得,他也是恨得牙根痒痒。所以,他也有兩次說了心裡話。 一次是他跟麝月說,“滿屋裡就只是她唧唧歪歪”。結果呢,晴雯根本就沒有離開,而是在外屋聽着呢。她馬上就回來,我怎麼唧唧歪歪啦?咱們倒說說。 晴雯為什麼沒走?沒走的原因,是她預知,賈寶玉這個時候要說她的壞話。為什麼會這樣呢?女孩子的心思是敏感的,第六感也是非常準的。雖然說,她對寶玉是一片真心,可她在這屋裡的地位並不穩固,原因很簡單呀!因為,人家襲人、麝月,甚至碧痕,才是寶玉真正的“心腹”呀。 不要以為只有賈府其他地方是一個大染缸,怡紅院其實更是一個大染缸。賈寶玉做為怡紅院的CEO,也是說一不二,雖然表面上看他在護着每一個人,但他的心裡,更希望的是這些女孩子都能成為自己的“梯己人”。否則,他怎麼會被一個村裡的二丫頭,都弄得魂不守舍呢。 怡紅院的每一個女孩子他都護着,因為他覺得這些女孩子都是他的。所以有時候他總會發魔怔,生怕這些女孩子都嫁人走了,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可是,雖然許多的女孩子都願意跟他親近,可是偏偏最該親近的晴雯,卻始終不肯就範。所以有一次寶玉終於借題發作了! 就在第三十一回,晴雯伺候寶玉出門,不小心把扇子掉在地上,結果招來寶玉一頓臭罵。而且他說得話非常奇怪:明日你自己當家立業,難道也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 寶玉平時最怕這些女孩子嫁人了,今天怎麼他對着晴雯居然說這個呢? 晴雯一頂嘴,襲人一摻和,結果這事升級了! 最後寶玉說,你也不用生氣,我也猜着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發你出去,可好不好? 這話看似賭氣,實則是借氣蓋臉,說出了寶玉的心裡話!他真得是有心攆晴雯走了!原因很簡單,既然不肯就範,只好請你走人。 這個時候我們發現,晴雯真得慌了。含淚說道:“我為什麼出去?要嫌我,變着法兒打發我去,也不能夠的。” 晴雯說得也是心裡話。特別是這句“變着法兒”說得非常好。她非常明白,寶玉總想讓她就範,而且是要主動去就範,可她偏偏就是做不到。所以寶玉想攆她出來,也絕不是賭一時之氣。 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而是繼續升級。寶玉堅持要去找王夫人,攆了晴雯出去。到最後,襲人、碧痕、秋紋、麝月等眾丫鬟見吵鬧的利害,都跪下了。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們說,這還是一般的賭氣嗎?顯然不是。此刻的寶玉,第一次讓丫鬟們見識了,主子就是主子。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還是林黛玉來了,才把這個危機暫時給解了。之後,賈寶玉出去喝酒了,那麼回來之後呢,才又發生了他邀請晴雯洗澡而被晴雯拒絕的事情。 這時候我們看,晴雯在這個怡紅院到底有多難呢。 3. 一方面,她的各方面都是怡紅院最出類拔萃的。無論相貌、人品、針線,她都是一流的。可偏偏這個看似其樂融融的大家庭,最容不下的其實就是她! 這時候我們又要借用一下妙玉的曲子了。“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妙玉是世難容,晴雯就連怡紅院都難容。與其說,晴為黛副,不如說晴為妙影啊。 表面看,她是跟其他女孩子不對付,其實是她跟怡紅院的主子不對付啊。 雖然表面上寶玉也在誇她,但事實上說她“唧唧歪歪”才是寶玉的心裡話。 按道理說,晴雯在性格上跟黛玉很相似,寶玉欣賞她應該要超過襲人呢。這裡我們又要說到一個價值觀的問題了。 有時候看似相似的道德觀價值觀,其實是大相徑庭的。寶玉跟晴雯正是如此。這個問題就是對墜兒的處理。 平兒的蝦須鐲丟了,最後查找的結果,認為是墜兒偷了。這件事情,平兒只告訴了麝月。然後,還專門說,晴雯是快爆碳,千萬不能讓她知道。 寶玉偷聽之後,回來就一五一十全告訴了病中的晴雯了。 寶玉的這個做法的確有些讓人費解。此刻的晴雯,重病之中,而且平兒都說了,晴雯是塊“爆碳”,點火就會爆啊。可寶玉為什麼還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呢? 果不其然,晴雯找了個理由,把墜兒整治了一頓,然後讓她媽媽把她領走了。要說,墜兒因為手腳不乾淨,尋找一個理由把她攆走也在情理之中。可關鍵是,寶玉為什麼要告訴晴雯,由她來處理這件事呢? 大觀園的查抄,這個蝦須鐲其實就是一個導火索。後來就是以查髒為名開始查抄的。平時大家在一起都姐妹情深意長,可真到了關鍵時刻了,還真是顯示了不同的擔當。 迎春、惜春對待自己的大丫鬟都表現都很冰冷。寶玉呢,雖然表面上看他挺着急,真應了他的詩號“無事忙”,可是卻不見他去找任何人幫忙想對策,更不敢挺身而出。倒是庶出的探春展示了罕見的擔當,“我們的丫頭自然都是些賊,我就是頭一個窩主”。何等的氣魄與擔當。 正義與擔當,晴雯又與這個三小姐有些相似。可惜晴雯,早早死去,堪稱紅樓之殤。最後,她把自己的貼身紅綾襖與寶玉交換,實則是代表了一種寄託。我從未負你,而你呢?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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