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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太师王府隐奸细 三凶行刺木华黎
   

第三回 太师王府隐奸细 三凶行刺木华黎

就在金朝紧锣密鼓调兵遣将,准备一举突破南宋淮河防线,直取建康之时,蒙古军燕京行省太师王府军机大殿金国地形沙盘一端一把红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蒙古王官,正然目光炯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沙盘另一端,一条弯曲河流旁边的一座标记“荒城”字样的残破小城,距离荒城不远,是一座名为楚州的大城。此人中等身材,筋骨粗壮,相貌出众,虎额、吊眼、黑面、虬髯,他身穿一领土黄色蒙古袍,脚下一双深棕色牛皮靴,头戴镶嵌各色稀世宝石、玛瑙的璀灿王冠,腰间束一条流光溢彩的镶金玉带。这身穿戴,足以说明他的显赫身份。他就是接受成吉思汗重托,全权负责攻打金国的蒙古太师、国王木华黎。

沙盘上,金国黄河以北很多城池,已经插上三角小白旗,表示已被蒙古军占领,金朝已被压缩在黄河、淮河之间,以及陕西一隅。但蒙古军越向金国腹地推进,遭受到的反击就越强烈,虽然消灭了大量金军有生力量,但是蒙古、汉、契丹联军亦遭受重大伤亡,由于兵力有限,蒙古军常常顾此失彼,一些城池得而复失,反复争夺,战局呈现拉锯势态。

一阵强劲北风吹过殿外树梢,发出忽强忽弱的嘶鸣声,殿门、窗棂也随之呼哒哒地响了几声,打断了木华黎的思路,他将刚才心中假设的几个方案重新比较了一遍,然后逐渐将目光移向淮河以南,那里应该是南宋境内。

蒙古军已经攻下河东(山西省)北部,以及河北、山东大部,目前蒙古、汉军正在休整,补充军力,接下去,兵锋将指向陕西。但就在这个时候,探马报信,发现河北金兵蠢蠢欲动,正悄然向燕京逼近,大有复夺中都之企图。木华黎深知,金朝幅员辽阔,兵甲不下百万,虽然被蒙古军歼灭了大量精锐部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军尚有潜力。想要灭亡金国,单靠十万蒙古汉军,兵力远远不够。于是他想到了金国的宿敌南宋,倘若蒙古与南宋联手,南北夹击金国,同时威逼利诱西夏出兵攻打潼关,牵制住陕西金兵,到那时,他亲率一支劲旅,由河中直捣金国都城汴京,或可一举灭掉金国。但他又担心南宋皇帝儒弱无能,因为畏惧金兵,不敢北伐。他又将目光移回到荒城,心想:“倘若南宋拒绝与我联手攻金,荒城倒是可以利用,那里地处宋、金交界,废弃年久,无人管辖,若在荒城埋伏下一支奇兵,等到时机成熟,便可从金国南面发起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何愁残金不灭?还有那个逃归金朝的完颜陈和尚,据探报,正在泗州组练新军,研制火炮,妄图对抗蒙古铁骑,似他这等死心塌地效忠金朝之人,日后必是蒙古的心腹大患,应当尽早剪除。此事关系重大,何人可以胜任?”他左思右想,考虑再三,初步拟定三个人选,有待与监国公主阿刺海别吉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再次打断了木华黎的思路,只听有人以沙哑嗓音低声说:“事已败露,现在立即动手。”未等他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听砰然一声巨响,三道黑影撞碎窗棂,跳入殿堂,一口弯刀,两把利剑,吐露着惨碧毒光,瞬间已迫近眉睫,弯刀斜肩劈下,双剑左右刺胸,木华黎纵然智勇过人,久历战场,事先已然察觉有人预谋害他,而且心里也时刻提防,但突遭刹那间突袭,仍然无法迅速做出反应,无论拔刀,还是躲避,都已太迟。更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三个刺客竟然都是他身边的忠勇卫士,情急之下,他不由失声惊叫道:“你们这是…?”几个字方才脱口,只觉得脚踝被人拽了一把,顿时浑身筋骨酥麻,身体一沉,以极快的速度出溜到沙盘桌底,却又被一只非常有力的手平稳托住他的后背。弯刀紧贴着王冠闪电般划过,与冠顶宝石擦出火星,那两把利剑擦肩贴着肉皮刺过,他已感觉到了冰冷的剑身。几乎同时,只见白光一闪,一把张开的折扇从屋角顶梁旋转飞下,看似缓慢,却在瞬间掠过三名刺客的咽喉,红光迸溅,惨呼声中,三名刺客颓然倒下,手刨脚蹬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折扇飞了一道圆弧,回落到一个自半空飘然而下的白衣儒生手中。从行刺开始到结束,仅持续了转瞬之间。

木华黎于恍惚之中,睁眼一看,竟又坐回到太师椅上,旁边横躺竖卧着三具尸体,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血腥气味。眼前站立三人,红袍喇嘛,白胡子老道,冷傲儒生,居然是三位隐踪多年的绝顶高手,红衣教主麻梵,乾坤道人夏天崇,阴阳书生楚炎凉,都是太师王府中的高级幕僚,兼太师王座驾前一品卫官,平时或易容,或隐身,暗中严密保护太师国王,这三个人各有分工,夏天崇救险,楚炎凉攻击,麻梵接应,三人手下又都有一帮喽罗兵,人数众寡不一,说是喽罗,实际上几乎皆是江湖中知名人物。

蒙古南侵,打破了金地以往的江湖格局,武林各门派及其势力范围被重新划分组合,形成抗蒙,降蒙,附宋,自保,骑墙,等等派别。金国三大道教之一的真大道也分成天宝宫和玉虚观两派,夏天崇乃玉虚观大道祖师李希安的弟子,因他极力主张投靠蒙古,被祖师除名,逐出师门,但他不甘寂寞,自创乾坤道,号乾坤道人。阴阳教素与正统教派水火不容,被金朝定为邪教,凡是金朝反对之事,蒙古就要支持,所以阴阳教主庄道玄的得意门徒楚炎凉遂成为太师王府座上宾。夏天崇,楚炎凉虽同侍一主,却没有改变彼此敌视的态度,经常互相使暗拌,窝里斗。麻梵乃是吐蕃宁玛教密宗高僧,据传会呼风唤雨,法力高不可测。

据蒙古密探报信,大批金国杀手潜藏在燕京城中,伺机刺杀蒙古将领,特别是太师国王木华黎,属于金国刺客头号暗杀对象。因此,太师王府加强防范,府内各级仆役,婢女,每日清早都要全体集合,逐一严格核对身份,发放当天腰牌,严防金国刺客混入其中。太师国王周围,昼夜隐伏着三大高手,这三人之中只需一人在场,若非顶尖高手,行刺成功机会几乎为零,三重保险,确保太师王座绝对安全。三名刺客原本计划等木华黎步出殿门之时,两名由金国死士易容乔装的护殿官近距离突袭,倘若失手,另一名扮作值殿将军的金国杀手佯作救驾,待贴近木华黎,刀锋刹那间反转,必可一刀杀之。倘若真是这样,即便三大高手同在木华黎身边左右,恐怕也将猝不及防。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无论多么缜密的计划在实行过程中都有可能节外生枝,合当木华黎命不当死,谁曾想,王府警巡校尉马晓辉,清晨去太师王府点卯时偶然发现那只几次猎捕未获,常在夜间搔扰后宅眷属,并偷吃御厨食物的大狸猫,却原来藏匿在御膳房后院墙角旁的树洞里,此刻正然探头缩脑地向外窥视,正是牠那两只圆圆的猫眼发出莹莹绿光,引起了马晓辉的注意。看见马晓辉飞奔而至,狸猫蹿出树洞,爬上围墙,又逃到房上,马晓辉岂肯放过,飞身形蹿墙跃脊,在后面紧追不舍,连射几支袖箭皆未击中,追捕过程中,狸猫窜入王府后花园假山山洞,马晓辉尾随追入,却鬼使神差地意外发现倒卧在山洞深处昏迷不醒的值殿将军札默罕。马晓辉将札默罕从洞里拖出,唤来卫兵抬走救治。马晓辉心中甚是奇怪,方才明明见到札默罕带领一小队侍卫去了前殿,怎么又会昏迷在此。马晓辉越想越感到蹊跷,转而一想,立刻意识到事态非常严重,他急忙飞身奔向前院军机大殿。而这一切恰被附近阁楼上,一位梳妆美人看个真切,紧接着,一只很像乌鸦的黑鸟幽灵般从阁楼后房坡飞出,在太师王府上空盘旋,发出刺耳鸣叫。正是这一警示信号,迫使暗藏在太师王府里的金国刺客仓促提前刺杀行动。

刚才,隐藏在大殿帷幕后面的夏天崇,抢在发难第一时间,使出飞星追月的身法,以令人不可思议的奇快身法飞蹿桌底,成功救下惊呆了的太师王座,与此同时,猫伏在屋角顶梁上的楚炎凉口念道诀,突下杀手,瞬间解决掉三个刺客,而隐蔽在近旁立柱阴影中的番僧麻梵却始终没有动。其实,仅夏老道一人,就足以对付三名杀手,甚至可以活擒,楚炎凉偏偏横插一杠,致使刺客悉数当场毙命,实属画蛇添足之败笔,大有抢功之嫌。夏天崇,楚炎凉素来不睦,楚炎凉乃太师王座眼中红人,夏天崇当着太师王座的面,不好跟他直接翻脸,却又忍不住埋怨道:“楚少侠应当留下一个活口,也好审问出他们背后的主谋是谁。”却听楚炎凉冷冷地说:“夏道长应该知道,鄙人有个习惯,只要出手,绝无活口。”木华黎心有余悸地说:“若非三位爱卿及时护驾,本王今日

必遭毒手。”忽又怒声说:“这般响动,过了这么久,仍不见值殿侍卫前来护驾,莫非全都聋了,瞎了?还有那些巡殿禁军,麻痹大意若此,难道皆是一群吃白食的饭桶?!”楚炎凉叉手施礼,不紧不慢地说:“启禀太师王座,殿外卫士全部被高手点住了穴道,从三个刺客快如闪电的出手来看,必非等闲之辈。”

楚炎凉和夏天崇搜过三名刺客的尸身,除了每人脖子上挂了一只以备自杀之用的毒药瓶,别无所获。八名有着蒙古勇士称号的护殿侍卫被点住的穴道已被麻梵一一解开。木华黎急传御医立即前来军机殿,下令府内增加双倍岗哨,整座太师王府高度戒备。三个绝顶高手搞不懂,太师王座毫发未伤,却为何要召来御医?难道是给刺客验尸?这却又何必?

木华黎看着札默罕渐渐僵硬的尸体,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随本王征战多年,本王一向器重你,从未亏待过你,想不到,你表面忠心,暗藏阴险,竟敢谋害本王,真是丧心病狂,活该有此下场!”夏天崇手打问讯,口念尊号,说:“无上天尊,启禀太师王座,此人并非札默罕,却是刺客易容假冒,真札默罕已于昨晚中毒昏迷,至今未醒。”木华黎吃了一惊,仔细端详着札默罕的脸,诧异地说:“夏道长何出此言?他分明就是札默罕?如果不是,又会是谁?”夏天崇嘿嘿一笑,说:“请太师王座上眼。”说着,弯下腰,探三指在尸首前额发际处一抠,竟然慢慢扯下一张完整面皮,露出另一幅面孔。木华黎倒吸一口冷气,疑惑地说:“怎么会是他?饲马官巴特尔。本王待他不薄,他因何要假扮札默罕,谋害本王!?”夏天崇摇了摇头,故弄玄虚地说:“这还不是刺客的本来面目,请太师王座再仔细看看。”他一边说,一边在尸体耳根处一揉,表面皮肤便生出许多皱褶,然后一点一点揭开,又是一张人皮面具,这才露出刺客的真面容,一张疤痕累累丑陋无比的脸。楚炎凉也揭下另两名刺客的多层假面皮,这才看到他们最后的狰狞面目,也都是布满伤疤,无可辨认。就把木华黎看得目瞪口呆,盯着三具尸体,过了大半晌,惊异地问:“他们究竟是何人?”夏天崇答道:“很可能是金国护国军招募

的死士,没有姓名,只有代号。”过了片刻,木华黎神情稍定,他表情严峻地说:“金军屡遭重创,他们狗急跳墙,暗中招募刺客,伺机暗杀我方将领,妄想以此等卑劣伎俩,扭转败局,简直是白日做梦。从今天起,凡捉到涉嫌金国奸细者,格杀勿论!楚少侠,本王给你半个月,查清这三名刺客的来历。”楚炎凉自负地笑了笑,说:“请太师王座放心,无需这么多时日,在下很快就能查清。据在下侦察,此事与潜伏在太师王府的金国奸细有关。”木华黎吃惊地问:“快说说,这个奸细是谁?”楚炎凉故意卖关子,先不直接说明,却绕了个弯子,问道:“请问太师王座,今日身边少了谁?”木华黎沉吟片刻,满腹狐疑地说:“难道楚少侠说的是王府禁军统领王野霆?他对本王忠心耿耿,怎么会是内奸?”楚炎凉又笑了笑,说:“在下所说奸细并非王统领,昨晚却有一个妖娆女子施展美人计,使得王统领迷醉不醒,以致今日无法保护太师王驾。”木华黎急切地追问道:“这个妖娆女子究竟是谁?”楚炎凉显然有所顾忌,支支吾吾地说:“提起那个妖娆女子,关系重大,目前尚无确凿证据,说出来唯恐太师王座降罪。”木华黎有点不耐烦了,急切地说:“都什么时候了,楚少卿还跟本王兜圈子,楚少卿尽管直言,本王决不怪罪。”楚炎凉这才解消了顾虑,说:“在下怀疑那个奸细就是太师王座身边的义女,金奴。”夏天崇一听这话,斥责道:“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楚少侠既无真凭实据,岂可在太师王座面前乱讲?”楚炎凉冷哼一声,立即反唇相讥,挖苦说:“夏道长此言差矣!我可不象某人,平时一味溜须钻营,耍滑头,关键时刻却无所作为。为了确保太师王座安全,在我看来,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言行可疑,一律都是假想敌。若非如此,只怕等到取得证据时,太师王座已经身遭不测。”夏天崇看着楚炎凉,皮笑肉不笑地说:“无上天尊!贫道只想请问楚少侠,究竟有,还是没有金奴小姐是金国奸细的铁证?”楚炎凉含糊其辞地说:“现在暂时还没有,但是金奴疑点甚多,在下建议对她立即拘捕,严加审讯,必有重大收获。”夏天崇冷笑道:“几天前的一个夜晚,贫道当值巡夜,行至王府后花园金奴的闺阁,突然看见一道贼影,倒挂在秀楼房檐之上,正鬼鬼祟祟向闺房里窥视,贫道待要捉拿那贼,不料那贼耳目甚聪,轻功上乘,未等贫道接近,他便逃之夭夭,贫道怕他复来猎色,便埋伏在闺阁对面房脊后蹲守,那贼却未再出现。后来贫道得知,那晚那时,金奴小姐正在闺房中洗浴,贫道觉得那贼人身影很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敢问楚少侠,那夜阁下去过何处?都做了些啥?可曾见到那个飞贼?”楚炎凉闻听此言,变颜变色,双眉一挑,厉声问道:“姓夏的,你这是何意?!”夏天崇脸上挂着一副不怀好意的坏笑,不急不忙地说:“贫道别无他意,只想告诉楚少侠,贫道虽然看见那个贼影,也猜出几分那贼的来历,却因没有确实证据,并没有冒然禀奏太师王座。若人人所报之事,皆是捕风捉影,甚至主观臆造,难道皆要太师王座亲自去查实?”楚炎凉面红耳赤,指着夏天崇鼻子,怒不可遏地说:“夏老道,你今天必须当着太师王座的面,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决不与你干休!”夏天崇阴恻恻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楚少侠,少安毋躁,有话好说嘛。倘若那贼影非是阁下,你又何必这般紧张呢?”楚炎凉竭力克制住内心愤怒,转向木华黎叉手一躬,不得不承认说:“禀告太师王座,那夜夏道长所见人影,确是在下。”木华黎先是脸色阴沉下来,旋即又恢复了常色,语气平和地说:“本王以为,楚少卿那么做,或许另有原因,请你对本王解释清楚。”楚炎凉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其实在下早就怀疑金奴,所以才会对她暗中盯梢,那夜的确是在监视她洗浴。”夏天崇脸上浮现出得意鄙笑,楚炎凉却忽然话头一转,说:“但在下绝非是在猎色,而是想要解开一个谜团,小姐和丫鬟,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婢?”木华黎粗通中原话,听他俩唇枪舌剑,起初能听懂大概意思,到后来越听越糊涂。夏天崇讥嘲地说:“素闻阴阳教专修采补之术,也曾耳闻楚少侠与金奴小姐的绯闻,贫道估摸着,莫非阁下或因采阴未遂,导致体内气血失衡,焦躁难耐,从而引发诸般怪癖行为,却也属于情理之中。譬如,窥视美人沐浴,然后回去自慰,发泄欲火。年轻人嘛,难免有时会犯些低级错误。不过呢,只要知错能改,还是可造之才。”楚炎凉的脸色由白变红再变青,变绿,恨不得抢上前去,左右开弓,狠狠抽夏天崇几个大嘴巴子,他强压心头怒火,冷笑道:“常言道:相由心生。心里怎么想,眼睛就怎么看。夏道长看上去道貌岸然,想不到内心却很龌龊。”夏天崇连忙辩解道:“贫道只不过是想分析一下楚少侠的动机,好给太师王座一个合理解释,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楚炎凉冷哼一声,说:“不劳夏道长诽谤式分析,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心里想什么,你又焉能知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你怎么想,我都问心无愧。在下接近金奴,决非出于私情,正是因为曾经关注过她,才会发现许多不合常规的疑点。”夏天崇木调侃道:“这些疑点该不会是因为金奴喜欢上孛鲁王子而并非是阁下,由此妒嫉成恨,以至产生某种不可告人的错觉吧?”楚炎凉正要对夏老道还以颜色,木华黎笑了笑,说:“中原有句古话,大意是说,美丽女子,男人喜欢追求。金奴风姿绰约,楚少卿正值青春青春年华,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就连诸位亲王、郡王、元帅、将军,见到她,也都不免浮想联翩…”他略微沉吟一下,忽又话锋一转,严肃地说:“但不知楚少卿从金奴那里发现了哪些疑点?”楚炎凉答道:“在下观察到,金奴背地里经常给她的丫鬟秀云端茶倒水,甚至伺候秀云洗澡。”夏天崇嘿嘿一笑,不屑地说:“贫道还以为楚少侠有何重大发现,原来就只是这些?小姐和奴婢在闺中偶尔反串一下各自角色,甚至相互扮演夫妻,除了说明她俩关系亲密,还能有什么?”木华黎越听越糊涂,颇感困惑不解,于是楚炎凉便细细讲述了金奴、秀云诸多可疑之处。

楚炎凉说:“在下深蒙太师王座知遇厚恩,无以为报,唯有竭智尽忠,效犬马之力。去年那桩太师王座寿宴投毒案,想必诸位都还记忆犹新,案发之后,在下将王府之中所有接触过厨房,寿宴的人逐一排查,通过审问王府仆役,婢女,得到了一些重要线索。那日,金奴去前殿祝寿,行走路线绕了一个多余的大弯,当她经过厨房时,正值两组巡逻哨兵交错而的空当,恰在此时,伺宴丫鬟杜鹃忽然跑到厨房催促寿桃,后来经过核实,当时杜鹃根本没有离开过前殿寿堂,由此可见,其中必然有一个假杜鹃。因此属下有意接近金奴,暗中调查,果然发现很多反常现象,疑点重重。先说说金奴的来历,两年前,我军攻克大名府,先锋大将攸兴哥部将萧国柱率领手下搜查牡丹院,发现后花园有一口胭脂井,辘轳井绳不停抖动,引起搜园兵将注意,又嗅到一股香气从井底飘出,伴随女子微弱呼救之声,那声音婉转动听,摄人心魄。众军士摇转辘轳,将一美人从井中救出,正是牡丹院头牌歌妓金奴。院中别的歌妓都早已逃走,唯独金奴藏身于井底,岂非咄咄怪事?更令人费解的是,她见到大国军兵,非但不害怕,反而搔首弄姿,媚态撩人,使得满园兵将看傻了眼。萧国柱乃是有名的酒色猛将,捉到美女焉能放过?但是当他见到美艳绝伦的金奴时,竟然尿了裤子,狠狠抽了自己几记耳光,硬是强行控制住满腔欲火,遵照金奴的意思,送她至元帅大帐,观其当时形状,很像是中了勾魂邪术。金奴自称是保州名门胡员外的千金,胡丽金,流落在大名府,艺名金奴。但经过在下仔细观察,却发觉金奴的言行并不象大家闺秀,她喜欢浓妆艳抹,不经意间显露出轻佻媚态,偶或自我觉察,随即端正仪容。若真是名门闺秀,必定从小受过严格礼教,知书达理,怎会言语不端,举止轻薄?说明她在刻意伪装,唯有风尘女子,方有如此做派,习惯成自然,久之必露马脚。遗憾的是,保州遭到屠城,户籍人口无可查证,更无人证。再者,她的容貌亦颇为可疑,虽然可以化妆掩盖,却无法改变某些固有特征。比如她的洗发水油腻污黑,说明她的头发是被染黑的。为了验证此疑点,属下又设法寻到她几根发丝,经过清洗,露出原本栗色。还有,她的眼珠呈碧色,鼻子挺拔,身材高挑,体态丰腴,她的保州话虽然说得惟妙惟肖,但不经意间却略带上京腔,因此可以断定,她并非土生土长保州人。近半年,她对丫鬟秀云的态度大为改变,原先,她动辄责罚秀云,但如今,她却时常讨好秀云,有时甚至要看秀云眼色行事。秀云体貌虽似从前,但身高却高了寸许,对于金奴的吩咐,也显得爱答不理,或带有抵触情绪,感觉是在勉强遵命。她俩之间的关系也是日夜尊卑颠倒,就连穿着也是如此,白天金奴打扮光鲜,到了晚间,金奴穿黑丝棉袄面的白兔皮袄,秀云则穿起红绸缎银貂皮袄,按照金人皮服等级,貂,狐,羊,狗,猫,兔,貂皮最高贵,兔皮最低贱,有谁见过像她俩这样的小姐和奴婢?有一次,属下发现金奴面颊上有半记掌印,脖颈有掐痕,问她时,她却谎称误撞门框,试想,有谁撞门框能撞在脖子上?每月初一,秀云都会陪伴金奴去往报恩寺拜佛,其间,住持金禅接待金奴,装模作样在正殿诵经,秀云却与监寺玄通和尚在偏殿切切密语。属下以为,金奴既非保州人,也非胡员外家千金,秀云也是冒名顶替,绝非原来的秀云,此女或来头不小,那个玄通和尚,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决非善类。据归降大国的原金中都东路经略使李瘸驴供认,燕京城内潜藏着许多金国护国军死士营的杀手,他们潜伏待命,待机而动。有迹象表明,那个神剑门二掌门,死士营副统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武月仙就潜伏在燕京城内,她乃是金国真定府帅武仙的侄女,号称千面罗刹,曾经受过异人传授秘法,非但武功超群,而且精通易容术,能制做极其逼真的人皮面具。王府守卫森严,刺客欲接近太师王座,必须先过王统领这道关,有王统领护驾,行刺很难成功。昨夜却有一个神秘女郎幽会王统领,她在斟酒之时,将藏在芊芊玉手指甲缝里的麻醉散弹落杯中,致使王统领长时间昏迷。”说到这里,楚炎凉叹息一声,继续说:“王统领称得上铮铮硬汉,怎奈他的家奴中了那妖妇的摄魂术,色迷心窍,思想受制于人,被那妖妇唆使,事先在灯油里搀入迷幻药,若不然,以王统领的功力,还不至于被她下毒而不察觉,更不会轻易被她迷惑。以在下推测,那个妖艳女郎就是金奴,秀云则是武月仙易容妆扮,她们以为没有王统领保驾,刺客定能一击中的,但却万没料到,除了王统领,太师王座身旁还隐伏着三位武功不逊于王统领的顶尖高手。”

听了楚炎凉的调查分析,就连夏天崇内心也不禁有点佩服,却又不服气地说:“楚少侠侦查案情,可谓细致入微,只可惜,说了半天,却都只是表象,仍然无有确凿证据。楚少侠机智过人,忠心可嘉,但应该知道,主观臆断,却是办案大忌。”楚炎凉反驳道:“就算楚某推理出偏,但事关太师王座安危,必须防范未然,做到万无一失,何况我的这些怀疑决非仅是凭空猜想。”夏天崇道:“贫道尚有一事不明,楚少侠如何知道王统领与那神秘女郎约会?”楚炎凉得意一笑,说:“巧得很,昨夜本门一名弟子巡夜,路过王统领家,看见窗纱上映着男女对酌身影,觉得非常蹊跷,便蹲守监视。”夏天崇说:“那个弟子因何不顺藤摸瓜,查清那神秘女子的来路?”楚炎凉轻叹一声,不无遗憾地说:“只怪那个蠢徒学艺不精,跟踪至后花园回廊,却中了那妖妇的迷魂香,一直昏睡到黎明时分,方被巡夜哨兵发现救醒。”夏天崇心想:“分明是他暗中派门徒盯梢王统领,阴阳教门徒之中不乏高人,之中有些人甚至怀有超凡功能,这些人混迹于各个阶层,无孔不入,说不定我身边也潜伏着阴阳教密探,以后必须多加小心,严密提防,千万不要被这厮抓到任何把柄,受制于人。”夏天崇干笑了两声,说:“楚少侠既然掌握了许多重要情节,何不提早上报太师王座?那样的话,今日险情,或可避免。”楚炎凉冷笑着说:“在下记得,适才夏道长还说,奏报不可单凭推测,要有实据,怎么转眼就忘了?太师王座日理万机。焉能事无巨细皆让太师王座操心?那样的话,要我等何用?依照夏道长的意思,难道楚某连贵派门徒违反清规戒律,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溜到勾栏瓦舍眠花宿柳的丑事,也要向太师王座及时汇报?”“你…你这是造谣诬蔑!”夏天崇恼羞成怒,猪肝色脸因愤怒而扭曲,甚是狰狞,但碍着木华黎在场,只好强压怒火,暗气暗憋。楚炎凉总算报了刚才一箭之仇,心情舒畅了许多。

木华黎沉思片刻,说:“据本王所知,再高明的易容术也会有破绽,只能伪装表象,而内在固有的脾气秉性却是很难模仿的,因此只能在短时间内蒙混过关,时间稍长,便会露出马脚。王统领眼光犀利,又非常熟悉诸位护殿官,刺客想要易容假扮,唯恐被他识破,因此必须使用诡计,先将他麻醉,然后才有可能易容冒充,关于这些环节的推断都说得通。但他们却为何不直接假冒王统领呢?那样一来,行刺机会岂不更大?”楚炎凉解释道:“以在下愚见,有以下三个原因,使得刺客不敢直接冒充王统领,第一,王统领属于王府中众所熟知的重要人物,时刻受人关注,若假扮王统领,稍有纰漏,便会非常容易被识破;第二,体貌特征不相符,脸部虽然可以易容化妆,但身高体型却要相似才行,而刺客之中,没有与王统领体貌相似者;第三个原因最关键,王统领每天到王府第一件事,就是牵着三条猎犬围绕王府巡视一遭,而猎犬对气味最敏感,刺客即便能够瞒的过人的眼睛,却瞒不过狗的鼻子。所以假扮王统领难度非常大,刺客不敢冒这个险。”

木华黎背着手,绕着沙盘踱了两圈,心下寻思道:“难怪近期我军屡遭挫折,每当侦察到敌军弱点,这边我军未动,那边金军早有防备,虽然连克几座重镇,我军却伤亡倍增,一直怀疑军中藏有内奸,但却又一时查找不出是谁,难道金奴真是奸细?”他又联想到曾经赏赐金奴华丽服饰,却很少见她穿戴,他也曾问过她,她总是笑而不答,如今看来,之中或许另有隐情。

在强悍男人眼里,从来很难将美丽女子归入敌方阵营,更何况金奴娇羞欲滴,莺声婉转,谁能相信她会是阴险狡诈的奸细?但楚炎凉的一番话,又让木华黎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绝代美人。历史上不乏红颜祸国,西施,貂婵,虽然都是花容月貌,但她们的破坏作用,却都是极其可怕,吴王夫差,枭雄董卓、人中吕布,无一例外,他们可悲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惨痛的历史教训应该令人深刻记取。

木华黎问道:“三位爱卿可有破获金国奸细的良策?”楚炎凉主张立即拘审金奴、秀云,夏天崇建议放长线钓大鱼,严密监视她俩的一举一动,然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木华黎眼光转向站在一旁一直沉默无语的红衣教主麻梵,说:“请问麻教主有何高见?”麻梵刚刚开始学习中原话,听他们说话感觉很是费力,他立掌胸前,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话,说:“老衲认为,太师国王智慧过人,心中早有破敌妙计,我想,应该是,现在,将计就计,然后,引蛇出洞,

最后,一网打尽。”木华黎用赞许的眼光看着麻梵,说:“麻教主之言,正合吾意!”

木华黎躺在担架上,王府禁军层层围护,抬到东院寝宫。太师国王遇刺受重伤的消息迅不胫而走,在太师王府迅速传播。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原来木华黎召见御医,是为了演一台引蛇出洞的好戏,太师国王既然遇刺,御医焉有不火速赶到之理?刺杀行动只是敌人全盘阴谋计划的第一步,木华黎暗中传出密令,调集燕京周边地区蒙古汉军,在燕京城内外布下天罗地网,让潜伏在身边的金国卧底充分表演,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寝宫四周戒备森严,唯有王室亲属准许进入,太师王府高级官员,幕僚皆被安排在偏殿听候太师国王传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门口侍卫官传话,说:“金奴小姐已至殿外,请求进见太师国王。”木华黎轻轻咳嗽一声,宦臣细着嗓音,传唤道:“宣金奴小姐进见。”

殿外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环佩玎玲声,满屋子人随即闻到一股脂粉浓香,只见殿门开启,锦帘一掀,走入来一个身材高挑,体态丰盈的婀娜女子,她轻移莲步,袅袅亭亭,来至木华黎床榻近前。虽是金纱遮面,朦胧之中依稀可见她眉目如画,鸭蛋脸,细弯眉,杏核眼,直隆鼻,樱桃小口,油黑发辫双盘环髻,白兔皮毛抹额,上身穿一件白兔皮袄,立领、对襟、窄袖,两侧开衩,摆线过裆,黑丝棉袄面闪着柔和丝光,领口、袖口、前襟、下摆、开衩边缘,露出半寸许白兔皮毛,下身穿一条暗红色麂皮襞积长裙,上面绣着一朵雪莲,足下一双棕色牛皮弓靴,她娇模娇样道个万福,黛眉微颦,哀哀切切,偷眼看见木华黎半卧床上,紧闭双眼,脸色蜡黄,看上去像是气息奄奄的样子,前胸、脖颈包扎着厚厚几层纱布,从里面渗出鲜血,她不停地抽泣着,从袄袖口一圈柔软白兔皮毛里探出尖尖玉笋般的兰花指,拈着一副香帕,在眼睛下面轻轻一抹,两串凄泪,夺眶涌出,悲声哽咽说:“是哪个丧尽天良,遭天打雷劈的恶贼,对太师王爷下此毒手?天呵,奴家情愿以一条贱命,换得太师王爷早日康复。”说着,挨近木华黎,柔声细语安慰道:“太师王爷福寿齐天,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奴家这就去备办香烛供品,前往报恩寺叩拜神佛,为太师王爷祈福消灾。”木华黎眼皮慢慢睁开一条缝,极其吃力地摇摇头,嘴角抖动了几下,挤出一句含混不清,只有贴身侍卫附耳才能勉强听明白的话语,然后脑袋一歪,又陷入昏迷状态。侍卫传话:“太师国王感谢金奴小姐一片孝心,但又唯恐城中暗藏凶险,金奴小姐最好不要离开王府,以免发生意外。”金奴连连叩拜,泣不成声地说:“奴家幸蒙太师王爷恩养,待遇优厚,奴家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太师王爷关爱之万一,只恨奴家乃是一个柔弱女子,别无所能,唯有祈求神佛保佑。”她悲伤欲绝,哀婉凄楚,满堂人物皆为之动容,坐在床边的王妃含泪发话道:“但愿长生天护佑太师国王安然度过这个劫难,难得金奴如此忠孝。传令府库管事,多拨银两,由金奴筹备拜佛祈福。”金奴又给木华黎磕了三个头,拜别王妃,毕恭毕敬退出寝殿。

金奴走后,木华黎睁开双眼,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精光,他从床上坐起来,一扫衰弱憔悴之态。夏天崇说:“看金奴悲哀伤心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就算死了亲生爹娘,亦不过如此,我看她对太师王座还是很有感情,或许冤枉她了?”王妃也说:“以臣妾观之,适才金奴声泪俱下,很像是发自内心,似乎不是假装悲伤。”楚炎凉冷哼一声,直截了当地说:“请恕属下直言,王妃太过善良了,此乃青楼女子逢场作戏惯用伎俩,装哭并不难,事先在手帕上抹上葱汁,而后擦拭眼睛时,必定流泪。但我对金奴小姐的表演伎俩还是颇感佩服,称得上是个出色伶优。”木华黎凝思半晌,说:“不管怎样,按原计划办,本王一向厚待她,她若真去报恩寺为本王祈福,本王便正式封她做义女公主,否则的话,本王定要亲眼看看她的心肠到底有多黑。”

金奴回到后花园闺房,向秀云详细描述了木华黎的伤势情况,她俩叽叽咕咕私语了一阵,又吩咐仆婢去帐房支取银两,按照清单置办拜佛供品。金奴挑选了一些贵重细软、服装,藏在箱底,上面铺盖几层香纸,再堆放香、烛、吉祥八宝之类,以马车装载,出了太师王府旁门,穿过几条坊巷。忽听前方蹄声大作,循声望去,却见从北城门方向飞奔来一支马队,街上行人纷纷避让,马队从她们面前疾驰而过,为首一名蒙古女官,体貌健美,头戴姑姑冠,身披红斗篷,手举通行令牌,坐骑赤焰驹,后面跟随十几名蒙古女骑兵,一个个弯弓佩刀,英姿飒爽,朝太师王府方向去了,但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军国大事?

金奴和秀云来到城北报恩寺,知客僧了空和尚出来迎接,将她俩引入偏殿。不一刻,玄通禅师率领一百单八僧,各持法器,列阵于大雄宝殿丹墀,金禅法师命知殿僧将香烛供品摆放在大殿供桌之上,不多时,整座寺庙便香烟缭绕,钟、磬、鼓、号、铃、笙、箫,一齐吹奏响起,唱经声中,祈福仪式开始,三十六只象征太平吉祥的青鸟腾飞天空,向神佛传递祝福祈祷,鸟群在燕京城上空盘旋飞翔,时聚时散,飞着飞着,之中四只青鸟忽然离群,分头向四个方飞去,再不回头。

太师王府门前,蒙古女官跳下马,二话不说,就往王府里闯,门卫想要拦住她,待要盘查,一眼看见女官手中的金披令牌,以及腰间悬挂的金牌,再不敢多问,连忙给她让开去路。女官命随从人等在前院等候,她独自一人径直奔入王府内宅,一路连过八道哨卡,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因为蒙古军早有密令,凡是见到手持监国公主令牌,腰间佩带宣差总管府金牌的蒙古女官,如同监国公主亲临,若论身份,地位,监国公主比太师国王还高两级,谁敢阻拦她身边女官的去路?年轻蒙古女官似对王府地理非常熟悉,三转两转,便来到东跨院,太师王府寝宫。

寝殿大门突然被人推开,殿内众人皆吃了一惊,楚炎凉抽出折扇,夏天崇拿起拂尘,准备防范不测。却见一名蒙古女官飞奔入殿,在场许多人认得她,遂都解除了戒备。蒙古女官来到寝榻近前,惊骇地看着重伤卧床的木华黎,满眼含着悲愤的泪水,懊恼地说:“都怪婢臣迟到了一步,被那个挨千刀的无耻贱人抢了先机。”木华黎定睛一看,认得是监国公主阿剌海别吉身边亲信女官娜仁。娜仁向太师国王和王妃行叩拜礼,关切地说:“太师国王伤势如何?”木华黎微微一笑,语调沉稳地说:“娜仁,你来得正好。”王妃亲热地拉着娜仁的手,语气亲切地说:“托长生天的福,王爷虽然遇刺,只是有惊无险,并未受到伤害,这是故意装成重伤的样子,演戏给敌人看,王爷打算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让隐藏在燕京城内的敌人充分暴露,然后一网打尽。”娜仁喜极而泣,连声感谢上苍佑助。木华黎命侍卫抬来一只绣礅,置于床前,赐娜仁就坐。他先问了监国公主近况,又问娜仁来意,娜仁回答说:“现已查明,金奴乃是金国卧底奸细,三公主获悉金人欲谋害太师国王,复夺燕京,三公主深恐太师王爷遭遇危险,命婢臣从净州(今内蒙古四子王旗西北城卜子村)昼夜兼程,抢在金人动手之前,除掉金奴这个妖妇,确保太师王爷安全。”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监国公主的亲笔信,并一本有关金奴的档案卷宗,呈递给太师国王。

三公主信的内容比较简单,她高度赞扬了近一阶段蒙古,汉,契丹诸军的卓越战绩,并表示已经将各部将士功绩一一造册,呈奏父汗,论功行赏,信尾告知,不日她将亲临燕京,与太师国王进一步商讨攻金战策。

木华黎翻开金奴的案卷,竟然多达数十页,他命一名识文断字的侍卫读给他听,足足读了半个时辰,就把木华黎听得凝眉瞪眼,脊背渗出冷汗,形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得多。同时他也对三公主办案准确,细致和神速,深感佩服。

监国公主阿剌海别吉,是成吉思汗的三女儿,因此又称三公主。她还有一个名号,壶盖公主。据说在一次庆功宴上,长春真人丘处机拿出一只茶壶,问成吉思汗手下诸位将领,茶壶哪个部位最重要?有人说壶身,有说壶嘴,也有说壶把的,最后三公主说壶盖最重要,并结合治国之道,讲述了壶盖的重要性。丘处机听了三公主的壶盖之论,认为简直就是“惊世骇俗之言”,特别推荐此妙论给成吉思汗作为治国平天下的座右铭。丘处机还建议成吉思汗册封三公主为壶盖公主。成吉思汗也非常赞赏三女儿的睿智,于是正式册封她为壶盖公主。历史也证明,阿剌海别吉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女子,在蒙古灭金的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木华黎对这位监国公主也是非常敬重,他虽为太师国王,但在具体军国大事上,还要听命于监国公主。

从案卷看到,金奴的背景极其复杂,其中一些经历已经无从考证,只能作适当的合理推测,卷尾列出一长串调查人员名单,证人的姓名,并且注明了记载证词的时间,地点,以及这些证人的签名,画押,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根据各方取证,现已查明,大名府牡丹园歌妓金奴并非保州城里胡员外的千金小姐胡丽金,她乃是金国中都名妓金凤,但金凤仍然不是她的本名,她的真正名字叫做汪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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