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葛鐵槍大戰張柔 張道士助金破蒙
為了配合荒城作戰計劃,牽制黃河以北的金軍主力,同時也為了繼續蠶食金地,木華黎命令燕、雲兩地蒙古漢軍對河北,山西金軍發動新一輪冬季攻勢,蒙古漢軍兵分兩路,大舉進攻金軍盤踞的燕南、河東等地。 這一日,朔風陣陣,戰雲密布,蒙古漢軍河北東西路都元帥張柔率領本部一萬兵馬,直撲滿城,金軍守將葛鐵槍引兵三千,出城迎戰。兩軍在滿城北門外列陣,張柔舉目向對面敵陣觀看,只見紅羅傘蓋之下,一員金國大將,面如青蟹蓋,一字眉,鈴鐺眼,獅子鼻,鯰魚嘴,身穿鑌鐵連環甲,鑌鐵盔,紅簪纓,外罩紅征袍,坐下鐵青馬,手持渾鐵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紅色旌旗之上繡着一個斗大黑色“葛”字。張柔認得那員兇悍金將乃是金真定府帥武仙部將葛鐵槍,遂拍馬提刀來到陣前,高聲向葛鐵槍喊話:“葛將軍,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如今大蒙古國軍威浩大,勢不可擋,希望葛將軍認清形勢,不要再為腐朽無能的金廷賣命啦,若能歸順大朝,保你封官進爵,享受榮華富貴。”葛鐵槍聞聽,勃然大怒,破口大罵道:“我呸!張柔你這叛國逆賊,閉住你的臭嘴!朝廷何曾虧待過你,你卻為了保全狗命,投降蒙古,充當韃靼鷹犬,似你這等賣主求榮的無恥叛將,有何顏面在葛爺面前大言不慚?今日遇到葛爺,便是你的死期,休走,吃你葛爺一槍!”說罷,催馬挺槍,直取張柔。張柔被葛鐵槍罵得羞惱成怒,火撞頂梁,恨不得將對方剁成肉醬,正要出馬應戰,卻見己方軍陣之中早有一將飛馬奔出,衝到陣前,橫刀攔住葛鐵槍。張柔定睛一看,原來是族弟張雷。葛鐵槍乃是河北名將,善使一條丈八渾鐵槍,重五十三斤,有萬夫莫敵之勇,時人因此稱呼他葛鐵槍,而他的原名葛忠反倒被人遺忘。葛鐵槍翻着白眼看了看張雷,嘴一撇,不屑一顧地說:”你這廝非是你家葛爺的敵手,趕快滾回去,喚逆賊張柔過來送死。”張雷大怒,便不答話,催馬舉刀就砍,葛鐵槍使了一招海底撈月,鐵槍由下往上正碰在刀口上,錚地一聲響亮,火星四射,震得張雷兩膀酸脹,手腕脫力,大刀差點撒手,還沒等他緩過勁兒來,葛鐵槍的槍尖早向他咽喉刺來,張雷慌忙側身躲閃,二馬交錯,葛鐵槍猛然發力,擰腰轉身,反臂甩杆一槍,張雷來不及招架,正砸在後背上,被打得骨斷筋折,口噴鮮血,翻身跌落馬下,當場斃命。張柔“哎呀”痛叫一聲,他強忍住悲痛,躍馬上前,奮力掄起大刀,照葛鐵槍摟頭一刀劈下,葛鐵槍使足氣力橫槍遮攔,鐺地一聲,將刀撞開,震得張柔虎口酸麻,心下不免一驚,暗道:”這廝好勇力!果然名不虛傳。”便多加了幾分小心,刀來槍往,連斗一百餘合,沒分輸贏。葛鐵槍殺得性起,嗷嗷怪叫,鐵槍有如怪蟒狂舞,越戰越勇,張柔雖然刀馬純熟,卻敵不過對方蠻力,漸漸力怯難支。張柔部將何伯祥見主將難以取勝,便按耐不住,策馬搖槍夾攻上去,雙戰葛鐵槍。何伯祥也是一員健將,武藝出眾,手中一杆鈎鐮槍,專找葛鐵槍後背空檔下手。葛鐵槍武功與張柔相比,只在伯仲之間,現在又多出個何伯祥,葛鐵槍頓感難以應付,三將走馬燈般撕殺了二十餘合,葛鐵槍抵擋不住,他虛晃一槍,撥馬便走,本想退回滿城,卻發現吊橋已被拉起,城門關閉,舉頭一看,但見城頭豎起許多蒙古軍旗,他立刻意識到守城副將馬威已經賣城投敵。葛鐵槍頓時怒不可遏,正要揮軍攻城,突聽城上一聲炮響,城牆東北角轉出一彪人馬,為首一員將官,躍馬舞矛,直殺過來,正是張柔手下驍將喬惟忠,葛鐵槍無心接戰,率部繞城而走,蒙古漢軍兩面夾擊,金兵大敗,葛鐵槍拼命殺開一條血路,帶領幾十名殘兵,投奔完州去了。 張柔指揮兵馬乘勝來攻完州,蒙古漢軍將完州城四面包圍,架起雲梯,發起一波接一波的強攻。完州州佐甄全登城拒戰,但他帶領的二千老弱軍卒如何能夠抵擋住蒙古漢軍上萬精銳的猛攻?儘管如此,甄全還是在完州百姓支援下頑強堅持了三日,戰至守城兵將死傷殆盡,城破甄全負傷被擒。葛鐵槍單槍匹馬突出重圍,落荒而逃。 張柔危坐在完州衙門公堂上,隨從將佐列立兩旁,甄全五花大綁,被刀斧手簇擁押到堂上,甄全立而不跪,張柔拍案喝道:”敗軍之將,既已被擒,焉何不跪?”甄全昂首挺胸,凜然說:“俺乃大金國忠臣,怎能跪你這個投敵賣國的韃虜走狗?”張柔大怒,罵道:“你這匹夫!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給我將甄全這廝推出去,砍了!”甄全毫無懼色,呵呵大笑着,轉身邁步向外走,慷慨赴死。張柔又命將他押回,喝問道:”爾乃將死之人,卻因何兀自發笑?”甄全大聲道:“我為國捐軀,雖死猶榮,如何不笑?!”張柔聽罷,怒氣頓消,贊道:“真乃義士也!”急步來到堂下,親手解開甄全的綁繩,扶他坐於上座,倒身便拜。甄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連忙攙起張柔,斥道:“你要殺便殺,何必惺惺作態?”張柔道:“仁兄大義凜然,在下感佩之至,無奈殘金行將就木,敗局已定,仁兄何苦為了一己之虛名,而置一州百姓安危於不顧?此非大丈夫所為也。”甄全思之再三,勉強同意投降,張柔大喜,升任甄全完州太守之職。註:完州(今河北順平縣)。 卻說武仙督師北上,增援滿城,途經曲陽縣境內黃山腳下,迎面撞上一支蒙古漢軍,大約五六千人,盔甲閃亮,刀槍耀眼,軍容整肅,從旗號上看,是蒙古中山府帥董俊所部匡國軍。武仙的真定軍曾經吃過幾次董俊匡國軍的虧,武仙正想找機會報仇,兩軍今日不期相遇,可謂冤家路窄,便各倚地形,列陣決戰。蒙古漢軍那邊,帥旗之下,一員大將,闊面高額,劍眉虎目,披掛銀鎖甲,胯下白龍馬,手執一杆方天畫戟,正是中山府帥董俊,在他旁邊,一員紫面將官,身穿魚鱗金甲,手提穿雲刀,坐騎赤炭馬,此將乃是副帥王善。武仙看了看對面的董俊,輕蔑一笑,顧左右而問道:“誰去打頭陣?”武毅答應了一聲,飛馬挺槍,來到陣前搦戰。王善躍馬舞刀來戰武毅,互通名姓之後,兩人催動戰馬,挺槍輪刀,戰在一處,往來斗有八十幾合,未分勝負。武仙看得技癢,生怕侄兒有閃失,下令鳴鑼,調回武毅,然後,武仙在管樂隊伴奏下,縱馬來到疆場之上,指名單挑董俊過來來戰。註:中山府,即今河北定州。 董俊早就主意到對面旗門正中,紅羅傘蓋之下一員道士模樣的敵將,長眉細目,白面長髯,頭戴九梁金色道冠,身披黑底金符道袍,內襯金絲軟胄甲,背背寶劍,手提一口斬馬劍(一種特製長劍,二尺劍柄,三尺劍刃,用於騎馬作戰。),坐騎捲毛獅子馬,董俊認得那人便是武仙。自從董俊背叛金朝投靠蒙古之後,深受蒙古太師國王木華黎器重,升任中山府事,佩金虎符,中山府便成為蒙古軍虎視真定的前哨堡壘。武仙視董俊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及早拔除而後快,他幾次發兵攻打中山府,結果都是鎩羽而回。在董俊眼中,武仙是個反覆無常的奸詐小人,專門修煉邪門妖術,真定金軍雖有數萬之眾,但卻缺乏正規訓練,軍紀渙散,時常騷擾百姓,這樣的軍隊自然缺乏戰鬥力,比烏合之眾強不了多少,今日雖然是第一次與武仙正面交鋒,未免有些輕敵之意。董俊放馬出陣,用戟尖點指武仙,喝問道:“汝便是武仙?”武仙一撇嘴,說:“然也。”董俊厲聲喝道:“大朝天兵到此,爾等焉敢抗拒?如若及早歸降,或可免爾一死。”武仙嘿嘿冷笑道:“董姓賊匹夫,你懂個屁!你乃是一個投敵賣國的敗類,你有何資格腆着臉在本帥面前雞貓狗叫?再者說了,就憑你那三腳貓功夫,比起你家武大帥差之甚遠,根本不配與本帥交手,不過呢,本帥有好生之德,念你年紀尚小,輕狂無知,這次權且饒你狗命,下不為例,趕快逃命去吧。”董俊怒氣填胸,罵道:“妖道!竟敢當眾肆意謾罵詆毀我,是可忍,孰不可忍?!現在便教你嘗嘗俺手中方天畫戟的厲害!休走,看戟!”說着,催馬向前,望武仙面門一戟直戳過去,武仙不慌不忙,待戟尖距離切近,略一撥馬,閃身躲過,董俊抽撤回拉,以戟尖兩側月牙刃刺割彼咽喉,武仙使了一招旋風斬,脖頸就勢倚靠戟杆,身體騰然離鞍,凌空陀螺旋轉,一團劍光,順着戟杆滾殺入來,董俊何曾見過這般怪異招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破解,登時慌亂無措,猛見一道寒光斜肩劈下,他情知不妙,急忙將身往馬背上一趴,喀嚓一聲,砍去上半邊頭盔,劍刃冷颼颼貼着頭皮削過,只剩下半截盔圈,箍在頭上,董俊披頭散髮,嚇得魂不附體,拍馬便走,真定軍趁勢掩殺,匡國軍不愧訓練有素,臨危不亂,邊打邊退,但卻因為寡不敵眾,終於支撐不住,敗下陣去。董俊、王善跑了一陣,真定府的追兵已被甩掉,查點人馬,損失過半,本打算回到中山府,重整旗鼓,沒想到留下守城的中山府治中李文倒戈歸降了金軍,兩人商量了一下,只好帶領敗兵去投奔張柔。 真定府金軍在曲陽稍作休整,繼續北進,半路遇到敗陣逃回的葛鐵槍,武仙得知丟了三座城池,臭罵了葛鐵槍一頓,撥給他五千軍馬,命他去打頭陣,復奪失地,武仙統率主力軍隨後跟進,大軍直抵滿城。武仙指揮數萬兵馬將滿城團團包圍,命葛鐵槍在城下叫罵討戰。張柔見金兵勢大,採取堅守待援的戰術,免戰牌高懸,任憑葛鐵槍在城下百般辱罵,就是閉門不出。第二天,武仙見張柔仍然不出城決戰,擔心再這樣拖下去,燕、雲等地的蒙古援兵將會殺到,到時候真定府金軍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不利局面,武仙於是下令發動強攻,張柔率部堅守,鏖戰數日,勢成拉鋸,攻守雙方都是死傷慘重,幾段城牆雖然幾經易手,但滿城仍然牢牢掌握在蒙古漢軍手中。 武仙指揮十萬真定金軍連攻數日,居然攻不下一座小小滿城,武仙甚為惱火,便親自率領鏢營兵來到城下督戰。戰況殊為慘烈,武仙舉目觀望,只見城頭一員金甲敵將,甚是威猛,揮舞金背大刀,接連砍翻幾名攻上城牆的金兵金將。武仙手指那員金甲敵將,問葛鐵槍:“城頭那員賊將甚是勇猛,此人可是叛將張柔?”葛鐵槍道:“正是逆賊張柔。”武仙道:“射死他!”葛鐵槍領命,開弓搭箭,略微瞄了瞄,嗖地一箭射出,正中張柔前胸,由於距離較遠,又有鎧甲護體,張柔雖然中箭,只是皮肉傷,並不致命。張柔拔出箭簇,裹傷死戰不退。武仙看了,心中暗挑大指,稱讚道:“好漢子!有種!”他見天色漸晚,遂傳令:“鳴金,收兵。” 張柔雖然兵少,卻不消極避戰。每當真定金軍攻勢受挫,張柔便反守為攻,突然打開城門,親自率領精銳步騎主力軍出擊掩殺,城牆上只留一些百姓搖旗吶喊,虛張聲勢。這樣便給武仙造成一種錯覺,認為滿城守軍兵力雄厚。 滿城攻守戰打到第十天,蒙古燕京元帥聶赤台率領三千探馬赤軍突然出現在滿城西北方向,此時,董俊、王善也率部趕來參戰,從東面殺來,張柔見多路援兵來到,不由大喜,集合所部軍馬,一聲炮響,開城門,衝殺了出去。一者真定府金軍連日作戰,兵鋒已疲,加之糧草接濟不上,軍兵忍飢挨餓,二來聶赤台乃是木華黎麾下有名的猛將,生得粗壯威猛,活像一頭野牛,手持一對狼牙棒,橫勇無敵,他率領的探馬赤軍屬於蒙古軍精銳部隊之一,三是武仙所部多是新招募的步兵,平日缺乏嚴格訓練,比烏合之眾強不了哪兒去,根本擋不住蒙古鐵騎猛烈衝擊。在蒙漢聯軍的多面進攻,內外夾攻之下,真定府金軍很快就抵擋不住了,儘管武仙嚴厲督戰,仍然陣腳大亂,眼看就要全線崩潰。武仙急命葛鐵槍阻擋住聶赤台,又令武毅去迎戰中山府兵馬,武仙率領真定府金軍主力,且戰且退,逐次脫離戰場。 蒙古漢軍急先鋒張柔率所部尾隨真定府金軍窮追不捨,一鼓作氣,接連攻占郎山、祁州、曲陽諸城寨。葛鐵槍剛剛敗退到新樂,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張柔緊跟着揮兵殺至,葛鐵槍氣急敗壞,罵道:“張柔賊匹夫欺人太甚!葛爺今天跟你拼了!” 葛鐵槍草草收整殘部,像一隻受傷猛虎,調頭反撲張柔。兩軍對陣,葛鐵槍破口大罵:“逆賊張柔,汝休得猖狂!今日葛爺定要將你碎屍萬段!”張柔並不答話,催馬舉刀,會斗葛鐵槍,大戰八十合,葛鐵槍人困馬乏,抵敵不住,繞陣敗走,張柔隨後緊追不捨,奔逃之間,葛鐵槍暗暗掛好鐵槍,抽弓搭箭,猛然扭轉身,回射一箭,張柔躲閃不急,正中下巴,箭簇穿透下頜骨,折斷二齒,葛鐵槍回馬殺到,張柔拔出箭矢,滿臉是血,卻仍然裹傷奮戰,葛鐵槍見狀甚為驚駭,略一愣神,被張柔一刀砍落盔纓,葛鐵槍嚇得魂不附體,大敗逃走,蒙古漢軍兜着金軍屁股追殺,金兵損失數千人馬,葛鐵槍放棄新樂城,向真定府方向狼狽逃竄。武仙得知葛鐵槍連吃敗仗,急忙命令藁城縣令劉成增援葛鐵槍,劉成引二千馬步軍殺奔新樂,半道撞上張柔,交鋒僅三合,便被張柔生擒。正在這時,東南方向金鼓大作,旌旗蔽空,真定府援軍漫山遍野殺來,葛鐵槍也率領殘部反攻,張柔見金軍聲勢浩大,又因新傷未愈,不敢硬拼,邊打邊撤,退守滿城,許多蒙古漢軍剛剛占領不久的地盤又被金軍奪了回去。董俊、王善引軍進攻中山,叛將李文不敢迎敵,化裝成難民,趁亂逃出城,投往冀州水寨都元帥柴茂去了。註:祁州,即今河北安國。 河北蒙古漢軍與真定府金軍在滿城,完州,中山,保州,新樂等地交兵半個多月,雙方軍馬往來廝殺,戰事呈膠着狀態,幾乎每座城鎮,山寨,都是反覆爭奪,直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渠,河北百姓流離失所,生活極其悽苦,被殺死,餓死,凍死,病死的難民不計其數,遭兵火摧毀的城鎮之中,以及荒郊野外,留下大批死屍無人掩埋,成為禿鷹,烏鴉,豺狼,野狗的美餐。有了充足的血食來源,狼群日益壯大,也許是整天吃人肉的原因,人體中的先天智能元素被豺狼一點一點吸收轉化,加上每天不斷吸取日月精華,日積月累,使得這一地區的豺狼變得更加貪婪,狡詐,兇殘,和強壯。以蒼狼作為牧族圖騰的蒙古兵白天殺人,豺狼,野狗夜晚出來吃人,將河北變成為人間地獄般血腥恐怖世界。 金朝河北真定府帥武仙指揮真定府金軍與各路蒙古漢軍在大清河流域廝殺混戰,雙方勢均力敵,僵持不下,金朝護國公主完顏蘭心裡十分焦急,她有心助武仙一臂之力,卻又無兵可調,更無法抽調河北金軍南下荒城,面對當前河北膠着戰局,她頗感無計可施,便於真定帥府議事廳聚將商討破敵之計,力圖儘快解決河北戰事。鐵算盤於智豪進言道:“眼下蒙古漢軍連勝數陣,士氣正旺,我軍若想扭轉不利局勢,就要出敵不意,以奇門戰術一舉破敵。在下斗膽舉薦一位南宋國高道,此人名叫張玉林,號七煞道人,曾經得到龍虎山張天師真傳,精通玄門道術,能夠呼風喚雨,撒豆成兵,若得此人相助,定能大破蒙古軍。”完顏蘭一聽,立刻來了興趣,問道:“張玉林現在何處?” 於智豪道:“正在偏殿候命。”完顏蘭道:”速召他來見我。” 不一刻,一個頭戴混元巾,身披黑色八卦道袍,足穿雲鞋的中年道士走入帥堂,只見此人生得瘦馬臉,高顴骨,鬥雞眉,三角眼,鷹鈎鼻,鯰魚大嘴,稀疏三綹鬍鬚,他身材瘦高,雖然其貌不揚,但是兩隻眼睛卻爍爍發出藍色亮光,一看便知不是等閒之人。張道士手打問訊,對完顏蘭深施一禮,南腔北調地說:“無上天尊!貧道張玉林,參見金國護國公主。”完顏蘭見他相貌丑怪,心中已有幾分不爽,但轉念一想:“常言道:奇人必有奇長相,或許此人真有些特殊本領,也未可知,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不妨先試用他一下,看看情形再說。”於是對張玉林說:”聽說張道長精通道術,能助我軍破敵,但不知可否當堂一展身手,也令我等大開眼界。”張玉林詭秘一笑,說:”殺伐之術,極為兇險,動輒血濺數丈,唯恐稍不小心,導致不測禍端,貧道還是耍些小手段,以博列位一笑。”說着,請殿內眾人讓開一個空場,左手從背後撤出一口寶劍,右手掐了一個道訣,在殿堂中央走了兩圈圓場,越走越快,嘴裡念念有詞,忽然定住身形,拉了個仙人指路架式,劍尖朝殿外一指,喝聲:“疾!”但見丹墀之上,半空間聚起一團黑氣,猛然間電光一閃,轟地一聲巨響,將大殿屋檐金瓦震落兩塊,掉在墀台上摔得粉碎,殿堂之中隨即發出一片驚呼之聲。完顏蘭見狀大喜,遂加封張玉林為護國軍掃妖除魔大法師,重賞黃金萬兩,卻被張玉林婉言推辭道:“此乃道術之中的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護國公主若欲賞賜貧道,還是等到貧道破敵凱旋之日。”完顏蘭聽張玉林這麼一說,對他愈加敬重。張玉林道:“藉助道法破敵並不難,不過還需請護國公主傳令,調撥一千三百名精壯士卒歸貧道指揮,另外,還要建造兩樣法寶。”說着,從袍袖裡抽出兩捲圖樣,呈遞給完顏蘭。一張圖樣上畫着木架結構移動法台,另一張圖紙上畫了各種紙糊怪獸製作方法,以及火藥成份配製比例。完顏蘭看完圖樣,也猜不透張玉林的意圖,便將此事交給武貴全權負責辦理。 再說金朝真定府帥武仙,督帥十數萬軍馬,會合德興府帥靖安民,高陽府帥張甫,河間府帥公移剌眾家奴,等幾路金軍,與以張柔、史天祥、史天倪、董俊為主力軍的幾支蒙古河北漢軍於燕南廣袤土地上激烈交戰,直殺得天昏地暗,鬼神皆驚,每爭奪一座城鎮,雙方都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這一日,武仙接到探馬報信,新任蒙古漢軍保州都元帥張柔部將喬惟忠率精兵數千,突破大清河防線,長驅直下,直取滄州。武仙聞報吃驚非小,目前戰局非常吃緊,真定府金軍三面受敵,正面是蒙古漢軍張柔所部永定軍,左邊是蒙古漢軍河東都元帥史天祥的黑軍,右側是蒙古河北漢軍副都帥史天倪率領的清樂軍,還有蒙古漢軍中山府帥董俊的匡國軍也在向他左翼後方穿插運動,大有將真定軍合圍之態勢,軍情緊急,哪裡有多餘兵馬去救援滄州?但是滄州又是戰略重鎮,屬於必須據守之地,一旦失守,蒙古軍便可南下山東,進攻金國腹地,如果那樣的話,局面將難以收拾。而滄州守將滄海公王福,兵不過三千,很難堅守。 武仙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忽有傳令官飛馬來報,護國公主已經借來十萬天兵天將鎮守滄州,不日即將大破蒙古漢軍,武大帥只需全力對付正面之敵。武仙聽了,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遵照護國公主的指令,不派一兵一卒去救援滄州。 卻說蒙古河北漢軍驍將喬惟忠揮軍殺到滄州城下,天色已晚,透過暮靄,卻見城樓之上,影影綽綽有一個披髮仗劍的黑袍道士,幽靈般站在高高的法壇之上,不停地扭動身體,做出各種看了令人很不舒服,卻又使人感覺頗為詭秘的古怪動作,同時,手中寶劍比比劃劃,嘴裡哼哼呀呀,也不知道哼唱着什麼咒語,看樣子像是正在作法。喬惟忠覺得甚是可笑,心想:“看來金軍真的是黔驢技窮了,連跳大神的神漢也請來了。”有心射那妖道一箭,結果他的性命,卻又覺得無需多此一舉,喬惟忠倒要看看那個裝神弄鬼的妖道能有何超人本領。喬惟忠傳令,離城兩里,安營紮寨,埋鍋造飯,讓將士們吃飽喝足了,好生歇息一夜,養足了精力,等到明日一早,大舉攻城。不料夜晚三驚天,突然烏雲蓋頂,狂風大作,從滄州城頭飄飄悠悠,騰雲駕霧,飛來許多閃着藍光的猙獰怪物,紛紛降落在蒙古漢軍的營寨之中,那些怪物口中噴出長長的火苗,將營寨帳篷點燃,火借風威,烈焰騰騰。蒙古漢軍將士何曾見過這等可怕陣勢,被燒得哭爹喊娘,東躲西藏。正在混亂,卻被一千多名披頭散髮,臉罩骷髏面具,身穿黑袍,手拿能夠發射火箭竹筒的魔鬼兵,以及滄州經略使滄海公王福帶領的三千滄州兵乘機殺將入來,一時間,蒙古漢軍被殺得鬼哭神嚎,四處奔逃。這一仗蒙古漢軍敗得很慘,五千軍馬十折八九,只剩下幾百殘兵敗將,追隨喬惟忠逃回大清河北岸。 張柔從不信邪,見愛將喬惟忠慘敗而回,又聽說是被一個南宋妖道施展妖法打敗,不由大怒,喝令重打喬惟忠三十軍棍,然後親自點起一萬兵馬,要去二次攻打滄州。張柔率領人馬剛剛渡過大清河,還沒等到達滄州,卻迎面被一支裝束十分恐怖的骷髏兵攔住去路,隊列之中簇擁出一輛六輪平板車,車上搭設一座木架結構的八卦法台,上面插着各色旌旗,旗上寫着各樣道符,中間赤足站立一個黑袍老道,披頭散髮,面目兇惡,右手掐着道訣,左手揮舞一口喪門劍,指指劃劃,嘴裡念動咒語。還沒等張柔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一陣狂風吹過,從對面陣列中突然騰起一股黑霧,隱隱約約顯現百十頭猙獰怪獸,張牙舞爪撲向蒙古漢軍,張柔待要拍馬舞刀向前衝殺,卻被那空中飛來的怪物迎面噴出一道火舌,登時將他的鬍鬚燒焦,戰袍也被燒得突火冒煙,張柔叫聲:“阿呀!不好!”掉轉馬頭往後便跑,眾兵將看見主帥敗陣,軍心動搖,無心抵抗,也都隨着亂鬨鬨潰退奔逃。張玉林在高車之上喝了一聲:“殺!”一千多名骷髏兵呼喊怪叫着,兜着蒙古漢軍的屁股一陣追殺,張柔折損了許多人馬,狼狽敗退到大清河北岸,營門緊閉,再不敢冒然出戰。 張玉林連勝兩陣,仍不罷休,他算準夜間風向變化,於是故伎重演,等到寅時二刻,北轉東南風,金軍陣營放出數百隻騰雲駕霧的怪獸,隨風飄到蒙古漢軍營寨之上,四下里放起火來,也不知張玉林使了何種障眼法,早就暗中引領本部魔鬼軍偷偷渡過大清河,埋伏在蒙古漢軍營盤之外,居然沒有被敵方察覺,一見營帳火起,霎時間伏兵四起,一千多骷髏兵奮勇爭先突入蒙古漢軍營門,一個個猶如凶神惡煞附體,見人就殺,見帳篷就燒,張柔從睡夢中驚醒,來不及披掛盔甲,提刀奔出帥帳,卻見火光之中,有一人直衝到他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妖道張玉林,不容分說,一道利閃,喪門劍照着張柔的脖頸斜劈下來,張柔慌忙舉刀招架,耳聽得嗆啷一聲,喪門劍竟然將他手中的三挺大刀削做兩段,張柔將斷刀劈面扔過去,扭頭便跑,張玉林閃身避開飛來的斷刀,冷笑道:“張柔,看你往哪裡逃!”挺劍在後面緊追。營地之內已經絞殺成一鍋粥,張柔顧不得本部人馬,胡亂抄起一口斬馬刀,翻身上了一匹戰馬,打馬如飛,衝出營地,沿着大清河北岸向西狂奔,張玉林在後面緊追不捨。張柔一口氣跑出十餘里,回頭一看,那個妖道張玉林依然如影隨形緊跟在身後不遠,張柔心想:“那妖道甚是難纏,看來不解決掉他,終是禍害。”他憤憤然掉轉馬頭,迎着張玉林劈頭一刀砍下,張玉林身形飄忽如同鬼魅,又頗通些道術,腳踩罡斗,旋身一閃,避開來刀,一晃之間,人已繞到張柔馬後,劍光閃處,齊刷刷斬斷兩條馬後腿,那馬痛得嘶叫一聲,撲地倒下,掙扎不起,將張柔摔翻在地,張玉林搶步上前,揮劍來取張柔性命。張柔練就一身的好功夫,他就地一滾,使出三十六路地躺刀法,疾如旋風,連劃帶削,將張玉林逼退數步,緊接着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奪路便走。張玉林怎肯輕易放過他,提劍在後頭窮追不捨。前面是一片枯樹林,樹枝上掛了一層冰雪,張柔慌不擇路,狂奔入樹林,張玉林隨即尾追趕入。張柔繞樹奔走,慌忙之中,袍袖卻被矮樹杈掛住,急切間拉扯不下,張玉林搶步趕來,照後心一劍刺去,張柔心說:“完了!吾命休矣!”只有閉眼等死。合當張柔命不該絕,正當此危急之時,一蓬銀針,幾支飛鏢,從兩側樹後射向張玉林,張玉林吃了一驚,連忙倒縱開去,同時揮舞喪門劍左遮右攔,叮叮鐺鐺一陣亂響,火星四濺,將暗器盡數打落地上。張柔定睛一看,從不遠處樹後躥出幾條人影,為首三人,之中一個冷麵白袍儒生,雖是隆冬季節,卻仍然手把一隻摺扇,旁邊一個年輕女子,柳眉杏眼,體態健美,還有一個神情怪異的黃臉婆,手拄拐杖,一副病態憔悴的樣子,正是蒙古太師國王木華黎和蒙古監國公主阿刺海別姬手下幾位漠北高手,楚炎涼,娜仁,寧氏等人。 原來,蒙古人對金朝叛將並不完全信任,荒城計劃已幾經全面展開,南下荒城的武林高手之中就有楚炎涼等幾位,但他們還有另外一項附加任務,就是沿途暗中觀察各路漢軍將領,看看他們對蒙古大汗是否有二心。事有湊巧,楚炎涼等人途經滿城,焉能不去了解張柔等蒙古漢軍將領的動態?正趕上張柔與張玉林大戰於大清河流域,蒙古漢軍大敗,張柔被張玉林追殺,眼看性命危險,幾位蒙古高手豈有不出手相救之理?張玉林眼看就要斬將立功,卻冷不防遭到偷襲,一時弄不清敵方虛實,又見對方援兵紛至,他不敢戀戰,拉個敗式,提寶劍疾步逃走。娜仁正欲追趕,卻被楚炎涼叫住,他從張玉林持劍姿勢看出,那妖道並非真的敗逃,其中恐有詭詐。張柔死中得活,一一謝過楚炎涼,娜仁,寧氏等人救命之恩,一再邀請幾位漠北高手一同回滿城,再作重謝,楚炎涼等人推說還有要務在身,不便在此間多耽擱,遂辭別張柔,一行繼續南下。 張玉林大獲全勝,引得勝之兵在前面開路,數千滄州金兵在後面跟進,沿着大清河北岸向西挺進,又連續攻下幾座村鎮,大有和武仙會師滿城之勢。是夜張玉林在營帳之中打坐冥想,忽然一股冷風穿帳吹入,他不由打了個寒噤,預感到將有不祥之事發生,掐指念咒在心裡算了又算,卻算不准具體是何劫難。於是排擺香案,以三枚金錢卜算一卦,卦象撲朔迷離,預意不明,但又總能從中隱約預感到隱藏着某種災禍。張玉林因此傳令所部魔鬼軍,駐紮雄縣,暫時按兵不動。 張柔收攏潰散軍兵,查點人馬,又折損三千餘眾,不敢再戰,不得不帶領殘兵敗將退回滿城,眼看各路金兵步步近逼,張柔終日苦思破敵之策,卻又不得其解,唯有借酒消愁,長吁短嘆,悶悶不悅。帳前傳令官王燦見主帥愁眉不展,進言道:“聽當地百姓說,距離此地不遠,沙河北岸崗頭村有一座玉清觀,觀主是一位女冠蔡真人,修造極深,人稱蔡姑聖母,遠近聞名,元帥何不前去拜求,或許能訪得破敵妙計。”張柔聞聽大喜,埋怨道:“何不早言?害我連吃妖道的敗仗。”王燦道:“元帥素來懷疑通靈異術,更不信妖魔鬼怪,卑職豈敢亂講。”張柔嘆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說:“若非親眼所見,焉知世間確有妖法邪術,看來我對神鬼之說,也要改變看法。”事態緊急,張柔來不及備辦供奉禮品,只帶了幾名親隨人等,輕裝簡從,快馬加鞭,來到崗頭村玉清觀,拜謁蔡真人。 提前崗頭村玉清觀觀主蔡仙姑,道號江月真人,乃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女道士。據史書記載,蔡真人原是滿城賢召人氏,生於金大定十八年(公元1178年),其母王氏夢見一隻白鶴飛入寢室,繼而便有了身孕,遂生下蔡真人。蔡真人六歲才會說話,七歲在滿城崗頭村玉清觀出家,金大安元年(1209年),三十一歲時為玉清觀主,聽說道教全真七子之一的邱長春祖師在淶水縣婁村上清宮傳道,便虔誠前往拜謁邱祖師,邱祖師傳授她道訣,使她深悟道家真諦,歷經十年苦修,成為保州一帶聲名赫赫的高道名師,她的門徒之中以悟真子、苑至果最為有名。 張柔一行來到玉清觀,只見道觀依山傍水,巍峨挺秀,四周環境清幽雅靜,好似一處與亂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未等張柔叩門通報,山門“吱呀”一聲,自動開啟,從裡面輕盈走出一個面貌清秀的年輕道姑,手打問訊,說:“外面可是保州張元帥?觀主特令貧道在此恭候。”張柔心中暗自稱奇,連忙叉手還禮,謙卑地說:“區區正是張某,有要事求見蔡真人。”年輕道姑引導張柔等人進入觀中,只見道觀內香煙繚繞,傳來法鈴,金鐘,玉磬,琴瑟,笙簫,叮叮噹噹,清脆悠揚,清心悅耳之聲,穿過前院迴廊,步入道觀正殿大廳,道場之中坐了許多道士,嘴裡都在哼哼呀呀不停唱頌着也不知是些什麼道家經文。坐西朝東設置一座法台,蓮花寶座之上,盤腿端坐着一位中年道姑,只見她面如冠玉,準頭端正,頭戴蓮花冠,身披七彩仙衣,星眼微睜,表情莊嚴肅穆,卻又帶有祥和之意,手捏道訣,一派仙風道骨模樣,旁邊站立一男一女兩名青衣道童,頭上都梳着日月雙髽髻,手捧法印,法劍。張柔因為戰事緊迫,也顧不得蔡真人正在做法事,疾行幾步,來至法台下,深揖一禮,說:“蒙古漢軍河北保州元帥張柔特來參拜仙師。”蔡真人略微皺了皺眉,手指快速捻轉,變換了幾種指法,已然掐算到對方來意,繼而展顏微笑,以琅琅金玉之聲說:“悟真子,你陪張元帥往藏經閣稍候,待為師做完法事,稍後即來。”那個年輕道姑應了一聲,對張柔說:“請張元帥隨貧道這廂來。” 張柔跟隨悟真子走出正殿道場,繞道正殿後面,穿過兩進院子,來到後院藏經閣。閣堂正面牆上掛着三清聖象,供桌上擺放香燭燈盞,旁邊耳房書架上擺滿了各類道家經書。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蔡真人走入藏經閣,未等蔡真人發話,張柔搶前幾步,倒身下拜,說:“成吉思汗創立大朝十餘載,自有天相氣數,殘金氣數將盡,只在旦夕苟延,今有南宋朝妖道逆天行事,幫助金軍,連敗我軍數陣,萬望仙師出山相助,降妖除魔,援授我張柔降妖之法,以破金軍邪門妖術。”言罷,叩頭不止。蔡真人沉吟片刻,說:“張元帥請起,破除妖術不難,請先說說戰場上失利的具體情況。”張柔便詳細講述了妖道張玉林如何利用妖術幫助金軍屢敗蒙古漢軍的戰況經過,蔡真人聽罷,念動道訣,掐算了幾手,輕輕點了點頭,說:“那張玉林乃是未入流的茅山道士,假託張天師傳人,略通一些道家小門小術,又混煉了許多邪門法術,其道術雜而不純,好在他的法力尚淺,還算不難對付,但出家人不問凡間事,貧道向你點破這些已屬泄露天機,貧道只能點到為止,張元帥還是請回吧。”張柔再次拜倒在地,懇求道:“河北滿目瘡痍,百姓飽受兵火煎熬,萬望仙師慈悲為懷,救民於水火,早日結束戰亂,重建家園,安居樂業,此乃無量功德也。”蔡真人想了想,說:“張元帥所言有理,不過呢,請恕貧道實在不便親自出手,這樣吧,貧道這裡有一部【祈雨天書】,能夠化解此類旁門左道邪術,今日將天書贈予你,如果運用得當,可破妖術。”蔡真人說着,從一個書櫃抽匣中取出一卷經書,張柔心裡嘀咕: “【祈雨天書】,顧名思義,祈求老天下雨,這與破解妖術有何關係?”蔡真人看出了張柔心中的遺憾,微然一笑,去到書案旁,提筆沾墨,寫了三張字條,分別放入三隻錦囊,一併交予張柔,輕聲面授機宜。張柔聽罷大喜,方知道家法術之玄妙,再三拜謝蔡真人,繼而又問蔡真人治軍之方,蔡真人答道:“以行善為本,敬天愛民也就是了。”張柔說:“承蒙仙師指教,此番若能破得金軍,我必命三軍人馬,各攜磚石,為您建造寶塔,以示我對仙師的敬意。”蔡真人手打問訊,表示感謝。此乃天意安排,數年之前,蔡真人遇異人授予【祈雨天書】,說此書能夠破解幻變之術,日後必有將帥求助於你,成全一場功德。 張柔得到【祈雨天書】和錦囊秘訣,滿心歡喜,卻又擔心前敵戰局有變,不敢在玉清觀多耽擱時間,遂起身告辭,蔡真人命弟子相送,去不多時,一班人等又慌慌張張地折轉回來。蔡真人奇怪問道:“因何去而復返?”悟真子回道:“師傅,不好了,外面全是真定府金軍,張元帥走不了了。”蔡真人道:“不要慌,隨為師出去看個究竟。”她手拿拂塵,率領眾道士來到道觀大門後,從門縫放眼向外觀看,果然有數百金軍將道觀包圍,從旗號上看,是金朝河北真定府帥武仙的人馬,為首一個身材高大的大和尚,圓頭圓腦,鬚眉花白,二目如電,古銅色皮膚,身穿土黃色僧衣,外罩紅色袈裟,手裡拿着一副流金圍棋盤,在他旁邊,站立一個黑胖凶僧,刷子眉,牛蛋眼,滿臉橫肉,手提鑌鐵禪杖,還有幾位劍客模樣的人,高矮胖瘦不等,每個人精神飽滿,體力充足,一看便知都是武術高手,他們身後簇擁着一大群全副武裝的金兵金將,一個個弓上弦,刀出鞘,看樣子,時刻準備戰鬥廝殺。蔡真人認得那個大和尚是棋盤僧陳團。張柔歉疚道:“皆因我等冒然拜訪,連累了仙師,我這就衝殺出去,引開金兵,保全玉清觀平安。”蔡真人勸阻道:“那樣做無異於去送死。眼下金兵勢大,陳團和尚功力深厚,又有許多武林高手助陣,我們不可硬拼,張元帥暫且留在寺中,待貧道與之交涉。”遂令弟子打開山門,蔡真人穩步走出觀外,向陳團一揖手,打了一個問訊,含笑道:“無上天尊!原來是恆山派陳長老金身駕臨,而且帶來許多兵馬,不知有何貴幹?”陳團冷哼一聲,說:“蔡仙姑何必明知故問?武元帥得知叛將張柔就在玉清觀,特遣老衲引兵前來捉拿他回去問罪。”蔡真人道:“張元帥確在我寺中,但他是貧道的貴賓,又豈能讓陳長老抓了去?再者說,此處乃是清靜道場,怎可兵戎相見?還請陳長老看在貧道薄面,暫且收兵回營,來日你們在戰場上論輸贏。”未等陳團開口,旁邊閻羅佛陸橫按耐不住,高聲喝道:“你這道姑說得倒輕巧,咱們這麼多人馬,遠道而來,就是為了捉拿叛賊張柔,怎可被你三言兩語就打發回府?!”蔡真人臉色一沉,說:“按照這位大和尚的意思,是非要在我這玉清觀動武了?”陳團知道這位蔡道姑很有些道行,又是北國第一大道教派全真教掌教長春真人丘處機的道友,實在不是那麼好惹的,最好儘量避免撕破臉皮,以免樹敵太多,不利抗蒙大計,陳團腦筋一轉,計上心來,於是乾咳一聲,說:“阿彌陀佛,善哉。恕老衲奉命行事,倘若就這麼空手回去,恐怕難以向武大帥交待,另外,老衲也不想得罪蔡仙姑你,這樣吧,你我各讓一步,咱們折中解決此事如何?”蔡真人道:“請陳長老明示,怎麼個折中法?”陳團道:“久聞蔡仙姑棋藝精湛,巧得很,老衲也喜好下棋,早想登門向蔡仙姑討教棋道,今日幸會,機會難得,還請仙姑不吝賜教,你我手談一局,仙姑若勝,老衲絕無二話,立即拍屁股撤兵走人,否則,仙姑就要把張柔交出來,不知仙姑意下如何?”蔡真人微微一笑,說:“好啊,既然陳長老有這個雅興,貧道奉陪就是,悟真子,將棋具取來,為師要與陳長老對弈一局。”悟真子應聲說:“遵命。”轉身要走,卻被陳團叫住,說:“無需去取棋具,只用老衲這副棋盤即可。”說着將手中棋盤一推,嘩啦啦,從袖筒里抖出九枚黑色磁石棋子,剛好分布在棋盤九個星位上,然後把棋盤放在觀門前的石基上,兩個小沙彌走過來,將兩隻棋子罐和兩個黃色蒲團置於棋盤旁,每隻棋子罐中各放入一百枚黑棋子,陳團隨即趺坐在蒲團之上,說:“蔡仙姑,請賜招吧。”蔡真人面露驚疑之色,問道:“怎麼都是黑子?白子呢?”陳團哈哈一笑,頗為得意地說:“佛經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道家亦有道本無形之說,仙姑既已得道,又何必拘泥於黑白棋子顏色的表象呢?”蔡真人推辭道:“陳長老高看貧道了,若按常規對弈,貧道尚可勉強一試,但若雙方皆執黑棋,恕貧道無可奉陪。”陸橫聽了,在一旁叫嚷道:“道姑既然已經答應賭賽圍棋解決爭端,怎可出爾反爾?這豈是出家人所為?”蔡真人看了陸橫一眼,冷笑道:“這位大和尚真是性急得緊,你且聽我把話說完,再放言理論也不遲。”陸橫將怪眼一瞪,說:“洒家倒要洗耳恭聽。”蔡真人不緊不慢地說:“陳長老深諳佛學道理,既有此空無之說,那麼也不應拘泥於對手為誰。”陳團道:“恕老衲愚鈍,沒聽明白,請仙姑解釋一下。”蔡真人道:”我的意思是請一位道友代替貧道與長老對弈,不知尊意如何?”陳團略微考慮了一下,點頭道:“可以。”蔡真人道:“請陳長老稍候,貧道去去就來。”說罷站起,轉身進了寺內。陳團正不知蔡真人請來何人,不一刻,卻見蔡真人陪同一位白衣俊美少年來到山門外。那少年弱冠紀年,眉目如畫,體態嬌柔,一身縞素,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亭亭玉立站在眾人面前,隨風飄散淡淡清香,沁人心脾,起初許多人還以為他是個美女,但仔細一看,卻原來是個模樣秀美體態曼妙的少年郎,在場眾人都不由得心裡稱奇,也有人猜她是女扮男裝。美少年向陳團畢恭畢敬深作一揖,溫文爾雅地說:“在下淮陰梅貞,拜見金禪大師。”只這一句,在場人群之中發出一陣驚噓之聲,人的名,樹的影,江湖之上有誰沒聽說過淮陰梅莊四公子梅貞的奇聞軼事?陳團一聽來者是梅貞,也是心裡暗自吃驚,心說:“真是時運不濟,怎麼偏巧卻在此時此地遇到了南國紋枰頂尖高手,莫非蒼天果真不佑我大金?”但轉念又一想:“江湖傳言未必可信,看他諾小年紀,如何會有那些驚人本領?難道我鑽研幾十載練就絕世棋藝,竟然不如一個後生娃娃?老衲今天倒要看看這個梅貞究竟有多大能耐?”如此一想,陳團不由從心底升騰起一股強烈的自信,促使他迫不及待地要與梅貞手談一局。 書到此處,還需回過頭交待一下梅貞因何會出現在玉清觀,這還要從他與汪麗分手之後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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