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昕亦的第一次見面是我在技校當老師的時候,當時,我已經在技校里混了一年,過着象死人一樣安靜的生活。 有一天,我帶着學生們去一家工廠實習。剛好有一批進口的車床到貨,我想讓他們開開眼界,就過去詢問。幾個滿頭大汗的男人指了指在一旁觀看着的年輕女士,讓我去問她,她說等他們安裝好了就來通知我。 等了很久,沒有動靜,我就主動過去找他們,原來他們在安裝上出了點問題,車床無法啟動。 “你是大學老師吧?能幫我們看看嗎?”那位女士,期待地問我。 “我不是大學老師,是技校老師。”我解釋道。 “一樣的,幫着看看吧。”她笑了笑,說。 我粗略地看了一下,然後問他們拿安裝說明書,他們遞給我,是一種我不認識的文字。 “有英文的嗎?”我問他們。 “有,有。”其中一個人趕緊遞給我。我按着說明書一步步地重新開始,結果車床就啟動了。 大約幾個星期之後,那位女士來技校找我,問我願不願意去她那裡上班。她就是昕亦, 大學畢業後就業於上海的一家外企,隨後被派往德國,回來後辭職開創了自己的公司。我起先是在安裝部門跟着靠岸的設備全中國地出差,半年後轉去了業務部做進口,幹了沒有多久,又被她調去做她的助理。 她對我很好,總是稱讚我很細心周到和認真負責。我很欣賞她的舉止優雅,思路敏捷和處事冷靜沉着。久而久之,我的目光開始追隨她,喜歡看她着一身雅致的套裙,踩一雙性感的高跟鞋款步姍姍;喜歡看她在會議上揚起嘴角自信地微笑;也喜歡看她聚精會神眉頭微微皺起 。 她舞跳得很好,喜歡我做她的舞伴。我抱着她嬌小的身體,聞着淡淡的香水味,心跳就加速,總想把她融化進體內。 她比我大5歲,有一個5歲的男孩,丈夫是某高校的副教授。我很清楚這是一塊禁地,但是我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無法阻止洶湧的愛在我的體內滋生。 她也喜歡去卡拉OK廳,主要是聽我唱歌。我唱得不錯,後來有個客戶推薦我去一家他的朋友開的酒吧里唱歌,她也鼓動我,我就去了。她經常來捧場,遠遠地坐在角落裡,微笑地看着我。有她在的日子裡,我會唱得特別賣力,僅僅是為了贏得她的讚賞。 有一次,演唱結束,我在吧檯上喝飲料,有個男人便緊挨着我坐下來,稱讚我唱得好,並把手圍繞在我的肩頭,湊過臉來親昵地問我想喝什麼,他來買。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慌忙地推開他,他又湊了過來,說要是覺得這裡熟人多,就去其它的酒吧聊聊。 我站起來離開了吧檯,他便跟了上來。我只碰到過女人的過分殷勤,沒碰到過男人的糾纏,便慌亂得不知所措,那個時候,昕亦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勾起我的胳膊,親熱地對我說: “親愛的,唱完了,咱們回去吧。” 那個男人沒有再跟上來,我聽到他鄙夷地說了一句: “哦,原來是只Ai Zi。” 我不知道上海話“Ai Zi”是什麼意思,問昕亦,她也說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們散步在衡山路上,她的手一直挽着我的胳膊。深夜的衡山路很安靜,我們默默無言地走了好久。漫長的路仿佛沒有終點,但是我的心卻找到了歸宿。 後來我還是繼續在那裡演唱,也知道了上海話“Ai Zi”就是“鴨子”,管它呢。 那個時候我最喜歡唱的一首歌是周華健的《讓我歡喜讓我憂》,唱到那兩句“在深夜無盡等候 ,獨自淚流, 獨自忍受 ,多想說聲我真的愛你”,眼淚就會情不自禁地流下來。她,這個女人“ 讓我歡喜讓我憂,讓我甘心為了她, 付出我所有”。 這樣的暗戀持續了一年,在我進她的公司的第三年,莉莉第一次回國探親,我去機場接了她。雖然6年沒有相見,我還是在她出現的一剎那就認出了她。她比以前壯實多了,氣色也好,渾身洋溢着青春的朝氣。她的性格也變了,變得簡單淳樸,通情達理。看得出,美國的生活很適合她。 那天晚上我帶她去了我唱歌的酒吧,特意為她演唱了一首我們高中時候都喜歡的齊秦的《大約在冬季》。她顯得非常興奮,甚至衝到電子琴前演奏了一曲惠特尼.休斯頓在《保鏢》中的《I always love you》。 那天昕亦也來了酒吧,我把莉莉介紹給她,說她是我的鄰居。莉莉卻一把把我抱住,調皮地說是相好了15年的初戀情人。我笑了笑沒有否認,少年時期的感情很難說清楚,如果當時我答應她去美國的話,也許我們現在就是夫妻的關係。 晚上我們回到我租來的一室一廳,我讓莉莉睡臥室,自己睡客廳。睡了一會兒,她過來拍醒我,對我說: “小林,我想跟你說件事,你發誓不能告訴我爸爸媽媽。” 我答應了,她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是一個金髮碧眼與她一樣朝氣蓬勃的女孩。 “這是我的Roommate (室友)Renee。”她說。 “你的室友好漂亮啊。”我邊說着,邊把照片還給了她。 她接過照片,看着我猶豫着。 “你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說嗎?”我問她。 “以後再說吧。” 她想了想說。 我向昕亦請了兩周的假陪莉莉回老家,她答應得不是很爽快。在那段時間裡,她幾乎每天一個電話,問我些工作上的事,也順便問一下我的生活起居。 象以往一樣,我還是天天與莉莉在一起。事隔多年,莉莉的父母親已經不再提起我們倆的婚事。 我陪着莉莉去了我們曾經常去的地方,好多地方已經是面目全非,那片油菜田現在是個住宅區,曾經捉魚的溪灘還在,臨近乾涸的河床無盡地蔓延着,一條細小狹長的溪流緩緩地流過。 “以前總是擔心上游的水庫放水會把我們沖走,現在水庫都幹得幾乎見底了。”她說。 “以前大人們都說那個水庫像個鍋,從邊上掉下去就會溜到鍋中央,其實一點都不像,是大人們怕小孩去水庫邊上玩編出來嚇唬他們的。”我說,她咯咯地笑着。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昕亦讓我和她一起去大連接一批設備。她的語氣很肯定,我就不好意思拒絕。 我離開家的時候,莉莉很嚴肅地對我說: “你的老闆好像對你有點意思,不過,小林,你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你太簡單,她太複雜,不適合。” “不會吧?”我只聽了前半句,心裡就琢磨開了,難道她真的對我…….那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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