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父亲在SKYPE上告诉我,母亲病了,住进了医院。 我的心没有狂跳,也没有剧痛,我问父亲:“严重吗?” “不严重,不严重!不要担心。小问题。就是脚因为神经压迫,走路有点疼。”父亲忙解释。 我松了一口气。给哥哥打了电话,哥哥说:“你放心,你家老妈身体好得很。各项指标查下来都没得问题。” 又直接给母亲的手机打了电话,母亲正在输液,声音一派地若无其事:“没得事,住个十来天就出院了。”听见母亲的声音,我以为我会像上次哥哥生病时那样痛哭失声,然而我没有,我开心地跟母亲聊了一会儿天,母亲说:“你那边快半夜了,快去睡吧。”我笑着挂了电话,听话地去睡觉,却失眠了。 高中毕业,北上就学,十八岁离家以来,我走得越来越远。不知道是天性凉薄还是跟家人感情疏离,大一的时候,同学们都很想家,而我没有。后来结婚生子,忙于自己的乱七八糟的事,想家的时候就更少了。住在多伦多这个华人众多的城市,衣食住行完全没有感觉到不方便的地方。工作轻松,人际关系简单,从来没有把海归作为人生的一个选项。 然而,一个神奇的夜晚,一个神奇的访客结束了我把头埋在沙堆里的生活。当我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亲情的荒漠上,身边除了幼子,无一个亲人可以哭可以笑可以依靠可以被依靠。星座说,我是一棵树,活过来了,枝繁叶茂,但是这棵树却是荒原上的一棵,越是挺拔越是孤单。这一次的重生不仅使我更加懂得珍惜我自己,也让我更加懂得亲情的可贵。于是,第一次,有了想要海归,回到亲人身边的念头。 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我,无论多么希望能够在年迈的父母身边陪伴,也不可能了,因为我不仅仅是他们的女儿,更是我儿子的母亲。归与不归,都要着眼于儿子的成长。 就像容器决定水的形状一样,生活的环境也决定一个孩子的形状。抛开好坏这样的性质判断,可能性这样的现实判断,单论意愿,我必须问我自己,我的儿子,我是愿意他在中国长大,还是在加拿大长大? 中国是故土,是日新月异变化着的地方,有更多的亲戚朋友。那里有风险也有机会,有压力也有活力。而加拿大是异乡,是相对稳定变化较少的地方,玻璃天花板和格子永远存在,即使对于在这里长大的少数族裔孩子也不例外。风险小,机会也少。压力轻,活力也低。这样一比,似乎对于一个男孩子而言,前者是更适合培养男子汉的地方。但是,作为母亲,我只希望我的儿子活得健康,活得快乐,活得有尊严,活得有自己生命的意义。这些只有在一个压力小,要求松的环境中才能够获得。而我很庆幸,加拿大正是这样的地方。 儿子长大以后呢?不考虑父母,不考虑儿子,单单考虑我自己,会不会想要落叶归根?现在的我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因为迄今为止的生活一再地告诉我,生活的本质就是反转。你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深谋远虑,却不知道命运之神会在什么地方等着你,给你一条你从未想过,却躲不过,逃不掉,只能选择的道路。就这样走着吧,不知道的未来才叫未来,不是吗?海归,海不归,留给不知道的未来去作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