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才子赋诗扬子江,校花泪洒望江亭 刘致远在团支部通表会上经过一场激烈的舌战,乘表决混乱之机,独自离开了会场,穿过林荫小道,出了学院后门,向江边走去。 只见一江春水浩浩荡荡向东流去。大江之滨兀然挺立着一座小山,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北固山”。山上怪石嶙峋,古柏苍翠。半山腰有一座的古寺,名为“甘露寺”。 相传三国时期,刘备招亲的故事就发生在此。山的高峻处,翼然立着一座六角亭。岁月沧桑,亭已颓败。亭上一块匾额清晰可辨“望江亭”三个大字。据说当年刘备兵败夷陵,病死在四川白帝城,刘备夫人孙尚香,就曾在此亭遥望西方,洒泪祭奠。 刘致远坐在亭边石凳上,望着江水,心潮起伏:杨耀强这小子真可恶!明明是故意整人,前两年他当支部书记时不让我入团,今年下了台还想整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很明显,肯定是为了忌恨我与周静茹的关系。 刘致远正想到此,背后传来了校花周静茹的声音:“致远,会还没完,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刘致远与周静茹二人的关系,至今可以说是基本一帆风顺。因为是同乡,又是中学同学,所以没有什么“车上奇遇”啦、“一见钟情”啦的戏剧性。 不过,进入大学后却也遇到一些波澜。由于周静茹的美貌,追求者自然趋之若鹜。班上好几个男生都有采花之意,其中以杨克思最为热烈,此外系里,院里也不乏追求者。 而刘致远虽说政治上落后,但才貌双全,谈吐文雅,气质优秀,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女粉丝。因此他们的关系其实面临的考验也不小。 有一次,也是在此望江亭上,周静茹哭着告诉刘致远,院团委书记赵新元竟然也向她提出恋爱要求。刘致远以好言相慰。那天他们就在此亭上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所以刘致远从支部通表会上不辞而别,周静茹料定他肯定在这里。 刘致远看到周静茹来了,更加生气,抱怨道:“你看你干的好事!成天要我进步!入团!通表会开成了批斗会了!我快成地富反坏右分子了!”周静茹说:“你不要怄气,还是有一半人支持你嘛,一半对一半,系团总支,院团委肯定要批准的。”刘致远说:“算了,算了,你还在提什么院团委书记啊?上次你为什么在这里哭?这个色狼!这个团我不入了!” 周静茹急忙说:“你小声点,怎么还任性乱说啊?这样会惹麻烦的。你在会上也是的,杨克思说什么,你随它去嘛,干嘛要主动应战扯到什么自由,集中,国家,个人这些敏感问题。你难道不知道,每回搞运动,上面都拿这些问题要人讨论,凡是认真讨论的都倒了霉。” 刘致远的气还没消:“我是没有你聪明,可我并不是因为怕他扣帽子而生气。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是‘不为江山,为美人’,这话太呕人!我刘致远深爱祖国的大好江山,可祖国江山怎么了?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弄得民生凋敝,江河失色,农村还有多少人在挨饿?粮要粮票,布要布票,肉要肉票,豆腐要豆腐票……什么都要票,就是没有选票!还说形势大好! 我一介书生,又不是当年刘玄德,携民渡江,救民水火,三分天下,匡扶汉室,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兵败白帝城,壮志未酬身先死?我能怎样?为美人又怎样?你看看这望江亭,孙尚香,东吴美女,金枝玉叶还不是落得个洒泪祭刘郎?杨克思这小子他完全是嫉妒,小人之心!” 说到激动之处,刘致远从石凳上慢慢站起,望着茫茫江水,一言不发,来回踱步。周静茹知道他要干什么,站在一边看着,也不打扰他。只见刘致远徘徊片刻,扶着亭柱,止住脚步,口中缓缓念出一首词来: 《沁园春 北固山》 胜迹江南,北固驰名,甘露流芳。 扼大江东去,天水浩荡。 西频京口,市井繁忙。 北视维扬,舰船影约。峭壁危楼俯大江。 惊回首,叹第一江山,几多苍桑。 忆昔风华年少,或会宾朋常伴高堂。 凭狠石驻马,闲叙吴蜀。 美人用谋,笑谈周郎。 极目望江,尚香悲怀。共感时运话凄凉。 浪淘去,问英雄美人,而今何方? 周静茹拍手大声叫道:“好词,好词,不要气了,我知道你胸怀大志。可不要胡说什么“壮志未酬”。大学毕业只是起点,人生道路长得很。你不要看那些班长、支部书记神气活现,没用的。走上社会才是真正的起跑,我相信你绝非人下之人”。 刘致远叹口气说:“你倒是乐观,我看学校如此,社会也如此啊!”周静茹说:“总是新的起点吧?致远,你放心,就是团委不批准你入团,我也爱你,永远爱你!”她深情地望着刘致远,眼里闪着泪花。刘致远也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地说:“我就等你这句话……”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良久,两人慢慢平静了下来。周静茹说:“听说毕业设计论文方案已经确定了。”刘致远问:“噢,你听说怎么分的?”周静茹说:“好像是分三个组。化工系主任吴云教授的意见,为了完成任务,有利集中精力,有恋爱关系的不能分在一起。我们要半年多不能见面了。”刘致远说:“我会想你的,半年时间不算长,一晃就过去了。” 周静茹说:“我也知道不长,可不知怎地,总是有点不放心,你性格太耿直,不服输 ,不会见风使舵,听说你又要去那么一个是非之地,我真有点担心……”说着竟趴在刘致远肩上,呜呜哭了起来。 刘致远说:“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天天给你写信,按照你的指示办。听老婆话,跟党走,你放心了吧?”说得周静茹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刘致远问:“你刚才说的是非之地,是哪里啊?”周静茹说:“是北京”。刘致远说“北京,世界革命的中心,毛主席住的地方,怎么是是非之地呢?”周静茹听了,不由自主又落下泪来。刘致远有点奇怪,摸出手帕,替周静茹擦着泪说:“怎么又哭了?又不是孙尚香,望江亭哭刘备,生离死别的。” 两人看到太阳已渐渐西陲,山水被晚霞染得一片血红,就顺着山道走了下来。忽然,周静茹看到临江的一块黑色崖壁,上面隐约刻有字,指着问刘致远:“致远,那是什么?”刘致远看了看说:“噢,那是中外闻名的‘瘗鹤铭’书法石刻,有‘大字之祖’的称号。清代龚自珍写诗说:‘二王只合为奴仆,何况唐碑八百通。欲与此碑分好逸,北朝差许郑文公。’就是赞誉此碑。说王羲之,王献之也不能与其相比。” 周静茹惊叹道:“哇,这么厉害啊,那可是江东一宝了!”刘致远说:“岂止是江东一宝!是当之无愧的国宝。可惜宋朝时被雷击成碎片坠入江中,也算是一次小小的文化劫难哩。”周静茹说:“噢,那太可惜了。”刘致远说:“从宋代到清康熙年间,官府,民间都派人打捞,至今还没捞齐。可见我们民族一向对文物是非常珍视的。” 周静茹走过去,用手摸着断裂的石刻字,好奇地问:“它写的什么内容呢?”刘致远说:“专家们普遍认为它的价值在于书法。内容无可取之处。可我认为这种看法有偏颇。”周静茹说:“它总有个意思吧?”刘致远说:“你怎么也对这些感起兴趣来了?‘瘗’字就是埋葬的意思。作者的鹤死了,埋葬鹤时写的祭文。你看这几个字:‘天其未遂,吾翔寥廓耶?’是以鹤的口气说,天命还没到,我(鹤)就死了吗?看来还是非正常死亡哩。作者在此还是很有寄托的,可惜作者至今不明,也许是个无名之辈罢,故而不被重视。如果考证出来是曹操,或梁武帝写的,专家门肯定要探微索隐,说意义重大了。毛泽东又要唱‘东临碣石有遗篇’了。” 周静茹说:“是不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的意思?”刘致远说:“反正是鹤死了,完了,说起来对中国文化也是个不祥之兆哩!”周静茹狐疑地说:“怎么会呢?”两人谈说着,从后门回到了学校。 (附,为纪念文革四十周年,特发此作,欢迎海内外华人关注,指教,探讨。并欢迎联系出版。作者黄学章(苏渝游士)(qq3374553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