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说我是好人》,是我2011年出版的一本文集名字。 总有人问,这什么意思? 回答说没什么意思,怎样理解都行,让人觉得是敷衍;随便解释几句,要么言不由衷,要么词不达意。 好吧,那就在这里聊聊这个话题。其实也是在说,我为什么要写杂文。 如果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说:“这孩子啊,将来能是个好人。”赞许之余似乎更多的是一种担忧。 如果一个单位里的人经常说某同事“真是个好人”,差不多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在工作上没竞争力,不会给别人造成威胁的主儿。 如果领导说:“老王真是个好人呐。”那他基本上被提拔的机会渺茫了。领导一般都知道,好多事情靠好人是做不成的。 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你真是个好人”时,估计那男人是彻底没戏了。她接下来的一句十有八九是“可惜咱俩不合适”或“我相信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如果追悼会上,悼词里评价说躺着的那家伙“是个好人”,那意思就和说他这辈子一事无成差不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人几乎变成了平庸甚至失败的代名词。所以,现在许多人都在努力不让别人说自己是个好人。 其实我也爱赶“时髦”,也在努力不让别人说自己是个好人。但缘由又不止于上述,这还得从杂文说起。 对于杂文的社会功能,有人说它是匕首投枪,有人说它是银针手术刀;有人认为可以匡正时弊,有人认为可以涤浊扬清。对这些我还真没怎么想过,所以只能是不置可否。我这人比较自私,考虑更多的是自己,是杂文对我自己的功能。 按照现代普遍的政治观念,自由是天赋的不可剥夺的权利,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即便按照“特色”观,退一步说,也是法律赋予的。不过虽说自由不是禁区,但现实却经常有纪律。我这人还偏偏不争气,缺啥想啥,不仅喜欢胡思乱想,还喜欢胡写乱说。抬高点说,就是追求表达自由,让自己先“公民”起来。我无意中发现,杂文最接近于自由表达,可以当做实现个人表达自由的一个重要途径。 较之论文,杂文的诞生过程相对自由。不用申请立项;不要求说明目的、意义、价值、技术手段;不要求有先期成果;不要求写阶段性汇报;不要求在核心期刊发表;不要求评奖;不和岗位津贴挂钩;不用想着评职称能加多少分…… 杂文在形式上相对自由。可以不说“在上级正确领导下”,也可以不说“在群众的大力支持下”;可以讲故事,也可以发议论;可以用文词儿,也可以夹俚语;可以道貌岸然,也可以嘻皮笑脸;可以一本正经,也可以调皮淘气;可以反话正说,也可以正话反说……总之,可以有话不好好说。 杂文在内容上相对自由。话题上,从帝王将相到芸芸众生;从国际关系到男女关系;从大政方针到柴米油盐;从张家之长到李家之短,“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可取材”。观点可以不太靠谱;角度可以不太正确;立场可以不太坚定;动机可以不太纯洁;思想可以稍稍不保持一致。 所以,我写杂文,就是希望追求现实环境下个人表达自由的最大化。而这种表达,又会令某些“主流”人士,“主要”人士,“主旋律”人士恼火,被他们认为不是好人。 千万别说我是好人,就是不做他们认为的那种好人。
Original 2018-03-24 林奇 林中奇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