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招蜂引蝶淫狐擒淫贼 荒城战略金蒙动刀兵 一个绿衣少女子拎着一只木桶从楼里出来,正要去街边污水坑倒脏水,她一眼看见汪丽,立即放下桶,转身奔入楼内,边跑边喊:“金凤姐回来啦!”汪丽认得她是师父贴身丫鬟柳绿,一声圆润悦耳的话音从厅堂里传出来:“嚷什么,说过你多少回了,就是不长记性,遇事毛毛愣愣,没个稳当劲儿,到底谁回来啦?”“金凤姐姐!”“真是她回来啦?你没看错?”“没错,奴婢看得真真的。”“哎唷唷,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天大喜事啊,快随哀家出去迎她。”门帘一掀,两个丫鬟花红、柳绿一左一右,中间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出现在汪丽眼前,那贵妇人眉目如画,姿态婀娜,肌肤白腻光滑,好似凝脂,头戴银灰色貂皮暖帽,脖子上围着银狐毛皮围脖,上身穿一件貂皮裘袄,银灰色丝绸面、白貂皮毛里、立领、左衽、宽袖,袖口探出金光闪闪的尖尖金指套,下身穿一条蓝色绣花襞积裙、前拂地、后拖地,紫色绶带,裙角露出棕色银花鹿皮靴,弯弯尖头上缀着银色毛球,浑身散发着诱人麝香。汪丽赶紧抢步上前,蹲安见礼,说一声:“洞主安康吉祥。”萧妃扶住她,端详半晌,眼圈一红,哽咽道:“金凤,真是你吗?莫非在梦中?哀家想死你了。”汪丽也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萧妃吩咐丫鬟们准备酒宴,给爱徒接风洗尘。师徒重逢,少不得嘘寒问暖。席间,汪丽简单讲述了逃跑经历,却隐瞒了被俘受审一节,只说恰在危急时刻,被一个白衣女子救下,逃到一座山村,躲藏几日,等到风声平息,才绕道回来。萧妃边听边念佛,对细节上的矛盾之处也没深究,只在心里打了几个问号,待日后有时间慢慢推问。汪丽道:“洞主因何迁居保州城,怎不见众家姐妹?”萧妃长叹一声,说:“哎!自打哀家入盟护国军,徒儿们便被生生拆散了,哀家终日独守空门,好不凄苦也。蒙古军攻势猛烈,金军节节败退,狐门随之南撤,暂居此地。”汪丽道:“当初还不如投靠耶律仇。”萧妃道:“那样岂不落个叛国骂名?”汪丽道:“总比在此受腌臜气强。”萧妃道:“你那几位师姐境况如何?”汪丽道:“音讯阻隔,估计多是凶多吉少。”萧妃忧心忡忡地说:“别人或许还能应付,唯有玉狐王蔷去了阴阳教,老魔头庄道玄诡诈异常,若被他看出破绽,必死无疑。”汪丽忿恨道:“什么并力抗蒙,说得好听,分明想借蒙古人的刀消灭姆们狐门。”萧妃口打唉声道:“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忍一时之气,换长久太平。”汪丽道:“只怕姐妹们福薄,熬不到出头之日,就都…”萧妃惊诧道:“你何出此言?”汪丽心有余悸地说:“这回弟子若非种种奇遇,安能死里逃生?姐妹们却未必有我这般幸运。”萧妃道:“但愿神灵保佑她们。”汪丽道:“就算侥幸躲过一时灾难,却难保全一生,一旦国破家亡,我等投奔何处?”萧妃道:“依哀家看,蒙古人只是暂时猖狂,想灭亡我大金,恐怕还没那么容易。”汪丽道:“弟子原本也这么想,但身在敌营两年来所见所闻,足以使我丢掉这种幻想。洞主呵,您知道这几年大金国损失了多少军队吗?不下一百万呢!如今连咱们这些妇道都被推上战场,您说这仗还能打胜吗?”萧妃忧虑道:“照你这么说,大金国可真够危险的,不过哀家却闻前方捷报不断,还说过不了多久,有望收复中都。”汪丽道:“全是胡编瞎扯,就咱大金国那帮怂蛋元帅,熊包将军,只会上骗朝廷,下唬百姓,一旦见了鞑靼兵,逃得比兔子还快。”萧妃道:“看来欲保住河北,还得靠地方武装,完颜兰招募大批武林侠客,又有武仙这样雄据一方的豪绅鼎立相助,这股力量不可小觑,倘若运筹得当,或可扭转乾坤。”汪丽冷笑道:“休指望那些所谓侠士,我算是看透他们了,除了窝里斗,就会吹牛皮,有几个尽忠报国的?”忽听门外一人朗声说:“金凤小姐不要一槁子打翻整船人嘛。”门帘一动,带入一股劲风,一个年轻武士雄赳赳走人厅堂,站在她们面前,叉手行礼,说:“侄儿武毅,拜见婶娘。”萧妃先是一惊,随即笑容可掬道:“好你个冒失鬼,吓了哀家一跳,贤侄晚间至此,有何贵干哪?”武毅却不回答,拉了把椅子,坐在桌边,拿起一只空碗,各样菜肴都夹了些,转动筷子,大口吃将起来,就把汪丽看得呆了,花红、柳绿在一旁掩口偷着笑,萧妃叱道:“从哪里来的饿鬼?却跑到哀家这里讨野食?没大没小的,一点礼数不懂。”武毅大刺刺地嘿嘿一笑,说:“婶娘又不是外人,什么礼不礼数的,全是虚套子,俺马不停蹄跑了大半天,还真饿坏了,礼数又不能当饭吃,待俺填饱肚子,再讲礼数也不迟。” 萧妃道:“看他这副饿狼样子,果然饿疯了。” 武毅边吃边赞道:“这菜烧得忒香,是谁的厨艺?绝了!看来帅府里的厨子该换人了。”萧妃道:“贤侄此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吃喝吧?”武毅一拍脑门,说:“哎呀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吃了,也是饿坏了,差点把正事忘了,侄儿奉义父之命,专程来送请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呈给萧妃。萧妃接过信,不急不慢揭开蜡封,抽出信纸,看毕,微微一笑,说:“哀家知道了,贤侄奔波几百里,想必鞍马劳困,若不嫌姆们这里简陋,今晚就在此歇宿吧。”武毅正中下怀,拱手作揖说:“多谢婶娘美意,恭敬不如从命。”他的眼光总不自觉往汪丽身上溜瞅,汪丽忸怩作态,冲他羞答答妩媚一笑,轻盈起身,娇滴滴请个蹲安,娇声说:“奴家身子稍感不适,武少帅,失陪了,敬祝洞主、少帅晚安。”说罢,娇躯曼转,莲步轻移,袅袅亭亭上楼去了。武毅目送汪丽倩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萧妃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盘算:“若要笼络住武毅,只在金凤身上。” 汪丽随丫鬟花红来到三楼寝室,推门进屋,觉察到屋顶平棋隔层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花红惊疑地指指顶棚,低声说:“金凤姐姐,上头有动静。”那响声顿时停止,接着传出喵喵两声猫叫。汪丽心知顶梁上藏着人,她向花红使了一个眼色,却故意娇嗔说:“哪儿来的野猫?这么冷天气,却在房顶上淘气叫春。”嘴里说着,眼波一转,计上心头,又对花红说:“这屋里咋有股阴霉气味?许是久无人住,须得点香熏熏。”遂向花红要来几柱熏香,点燃,插在桌上香炉里,又唤来仆婢,说是想要洗浴。仆婢分头行动,有的去烧暖火墙,有的抬来浴缸,又往缸中注满热水,花红将一包白色粉末一半倒入浴缸,一半洒在浴巾之上,此乃狐门独家美容秘方,国色天香粉,有养颜美容、滋润肌肤之神奇功效。在丫鬟,女仆的服侍下,汪丽娇模娇样拔去头上金叉,披散秀发,依次脱去白毛兔皮袄、丝棉袄、百褶裙、皮软靴、丝袜、衬裙、下衣、抹胸,露出香喷喷,白嫩嫩,粉缛缛,紧揪揪,美妙春光无限,她的每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计划,以达到最强烈刺激和诱惑男人的效果,汪丽看着浴缸水中她自己的映象,孤芳自赏一番,然后娇躯慢慢潜入浴缸,只觉得心神一爽,透体舒畅,疲乏顿消,汪丽舒舒服服浸泡了许久,探出玉手,从婢女手里接过浴巾,藕臂款摆,粉腿轻摇,酥胸荡漾,腰肢扭动,樱桃小口娇喘吁吁。 只听头顶上方鼻息声渐渐变粗,直到气喘如牛,婢女惊呼道:“金凤姐,不好了也,上面有人!”汪丽料到梁上之人已然被她的妖冶姿色撩拨得勃勃然失控,又被迷香熏着,早已禁持不住,但她却佯作惊怕之态,跳出浴缸,裹上浴巾,颤声惊叫道:“是谁躲藏在房梁上?偷看奴家洗浴。”突听隔窗外面有一人吟诗,说:“凝脂软玉弄清波,飞瀑流香照后庭;寒冬乍现春色美,引诱蜂蝶纷飞落。”话音未落,耳听忽嚓一声,两团黑影撞破顶棚直坠下来,扑通通,双双栽入浴缸,两人待要挣扎,却被几个丫鬟,女仆一拥而上,将两人死死按在浴缸里,教那两个落水者“吨,吨,吨”,将洗澡水喝了个够。 汪丽没料到头顶上竟然是两个人,更没察觉到阁窗外栏廊上还有一位,又有几名婢女,婆娘从别处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将两个飞贼四马倒攒蹄捆绑结实,之中一个黑眼圈贼人不停叫唤:“哎哟,轻着点,胳膊快要折了,今晚小爷认栽,掉进狐狸窝了。”花红啐了他一口,娇声骂道:“还不老实,教你胡说!”照他脸上狠狠揍了两巴掌。汪丽披裹上白兔皮袄,扭脸向窗外娇声嗲气地说:“哎,窗外的诗人,你是何方神圣?何不入来与奴家相见。”却无人回答,外面虚实难料,汪丽也不敢开窗查看,正在犹疑,突听楼顶一声厉喝:“泼贼,哪里走!”她识得那是武毅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激烈的兵器撞击声,由近及远,俄而,所有声响都消失在寂夜凄风之中。汪丽穿好衣裙,将秀发在头上挽了个髻,虽然尚未涂脂抹粉,却更显出略带野性的自然美。 众人押解两个飞贼,齐集在楼下厅堂,那两个梁上淫贼被五花大绑,跪在萧妃面前。约莫过了一刻,武毅提剑回来,萧妃问道:“情况咋样?”武毅道:“那厮戴着骷髅面具,样子挺吓人,使一只清钢骨爪,涂有剧毒,招数诡异阴狠,象是冥王府的人,斗了几合,那厮抽身便逃,侄儿追了一程,那厮腿脚挺利索,没撵上。”萧妃道:“能在贤侄手下溜掉之人,却也并非鼠辈。”又转向二贼喝问道:“大胆淫贼!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竟敢跑到姆们狐门,偷看花魁娘子洗浴,说!尔等是何许人?!” 萧妃语气听似不温不火,却又给人以高高在上的感觉。二飞贼先是闻到一股腻香,随后又感到一阵阴柔淫荡之气伴随着萧妃话音通过耳孔钻入脑髓,片刻之工,浑身酥麻酸痒,涕泪交流,跪立不住,那个满脸癣疥的淫贼难受得不停哼唧,另一个黑眼圈淫贼终于忍受不住,连声求饶:“哎哟娘呀,折磨死我了,太妃娘娘饶命,我叫刘卫,诨名小蜜蜂,他是小彩蝶华荣,我俩乃采花门弟子,久闻花魁娘子艳名,听说她归来,忍不住跑来一饱眼福,没想到…”萧妃问道:“那个同伙又是谁?”刘卫道:“只有我俩,并无同伙。”华荣连声哀告说:“我们知错了,求太妃娘娘念在同道份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晚辈这次。”萧妃道:“原来是淫魔的弟子,虽说哀家和令师也算有点交情,但是呢,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门有门规,狐门也不例外,按说偷看花魁娘子沐浴,应当剜眼、阉割,不过呢,好歹看在你们师父面上,哀家尽量从轻惩处,这样吧,免去阉刑,每人剜去一只眼睛,这总可以了吧?”二贼吓得哭叫求饶道:“不要哇,求太妃娘娘开恩呐!饶命啊!”萧妃不再理会他俩,依然温声和语地说:“来人哪,把他俩拉下去。”立刻走来四个高大粗壮的凶恶婆娘,不容分说,就要将二飞贼拖出去执行剜眼。却听一声娇语,“慢着。”汪丽飘然走到萧妃面前,娇滴滴施了一礼,口吐莺声,说:“洞主,常言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淫魔是个有名的护犊子,甚是难缠,若见门徒被挖眼,必然怀恨在心,俟机报复,那样的话,姆们就会麻烦不断,依弟子愚见,不如让他们交一笔赎金,以抵消罪责。”萧妃十分贪财,加上最近手头紧,她想了想,觉得爱徒言之有理,于是说:“既然花魁娘子为你二人求情,哀家慈悲为怀,权且饶过你俩,下不为例,每人罚五十两黄金,,限期三日,交钱放人,不许讨价还价。”二飞贼只求保住眼睛,哪管手头有没有这么多黄金,只顾满口谢恩,写下欠款字据,签名画押。经过抓阄,留下华荣作为人质,刘卫回去取钱。武毅冷眼旁观,心中不悦,暗想:“似这等采花淫贼,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死有余辜,留着终是祸害,金凤小姐却为二贼开脱,看来她还蛮有慈悲之心的,只是这种妇人之仁却是要不得。”他不由抬眼看了汪丽一眼,却见正有一双勾魂媚眼娇羞地注视着他,转瞬间,他的思维又陷入痴迷状态。又听见萧妃说:“时候不早了,各自回房歇息吧,柳绿,你服侍少帅客房安寝。” 柳绿应了一声,转向武毅妖娆一笑,蹲安见礼,柔声说:“少帅请随奴婢来。”说罢,引着武毅去了二楼。 刘卫出了狐穴,心中暗自庆幸,马上又变成满腹愁苦,想不出一百两黄金去何处筹措?他那挥金如土的淫魔师父虽然宠爱门徒,却远在洛阳,那些狐朋狗友们,平日一起吃喝玩乐,你好我好他也好,一朝有难,却没一人能够指望得上,就算有人想帮忙,大家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之人,即便手头有点闲钱,早去吃喝嫖赌了,谁会身边存放百两黄金?他心下合计了一下,眼下手头上可以动转的财物,最多也只折合二十两黄金,连半个人也赎不起,看来只有去偷,去抢,去敲诈,或可凑足半数,勉强自赎,至于华荣,那只有对不起了。刘卫正在胡思乱想生财之道,不由走到鼓楼转弯处,忽然眼前倩影一闪,闻见一阵奇香,一个身材高挑,体态丰腴的女子拦住去路,仔细一看,正是汪丽,刘卫只知道她叫金凤,连忙拱手作揖,拜谢道:“多谢金凤小姐救命之恩,日后若有用到小生之处,尽管吩咐,小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汪丽妖媚一笑,说:“不必等到日后,眼下就有一事相求,也不用你去赴汤蹈火,只需帮我找寻一个人,你若能答应,所有赎金一笔勾销,如果事成,我还要奖赏你一百两黄金作为酬谢。”她模样冶艳迷人,语音柔美动听,又善长勾魂术,对男人有一种不可抵御的诱惑力,即便像刘卫这样专门诱奸妇女的采花淫贼,一旦在汪丽面前,也难以施展手段,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听命于她的差遣,更何况她这些条件对他来说都是大有好处。刘卫受宠若惊,有点飘飘然,但他毕竟是个成名淫贼,喜出望外之余,闯荡江湖经验告诉他,往往得意之时,就是倒霉开始,他在心中提醒自己:“别高兴太早,天上不会掉馅饼,闹不好又是陷阱。”他心里盘算着,嘴上试探问道:“小生当然非常乐意效劳,但不知金凤小姐欲寻找何人?是男?是女?是老?还是少?”汪丽道:“说不准,都有可能。” 刘卫一听就懵了,为难地说:“这便如何去找?”汪丽道:“别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她名叫瞿仙,花季少女,来自南方,喜穿白衣,骑毛驴,携一床朱漆瑶琴,书童猴儿,猴头猴脑,顽皮好动。”刘卫想了想,说:“这样一说,范围就小了很多。嗯,此事不难,只要真有此人,小生就一定能找到她,只是恳求小姐宽限几日。”汪丽道:“可以,我给你十天,够了么?”刘卫道:“期限是够了,但要迅速打探消息,小生还需找些帮手,小生囊中羞涩,但不知金凤小姐是否能够预支小生二十两黄金?”汪丽道:“好说。”说着从衣兜中取出一叠银票,从中抽出六张,递给刘卫,说:“一百二十两银票,折合二十两黄金,收好了。”刘卫接过银票,也不仔细查看,对折叠好,揣在怀中,深深一揖,说:“小生去也,请金凤小姐静候佳音。”他故意要在汪丽面前卖弄本领,希图博得花魁娘子青睐,便施展轻功飞腾术,将身一矮,助跑几步,然后向上一跳,打算蹬墙上房,却没想到房瓦表面结了一层薄冰,只觉得脚下一滑,重心顿失,四脚朝天从房檐上跌落下来,好在他有些功底,也掌握一些摔跌技巧,急忙抱头缩腰,护住身体重要部位,先用屁股着地,然后就地顺势一滚,便将下落的重力卸掉大半,即便如此,却也摔得不轻,哼呀哼哈叫唤了好一阵,见汪丽站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这才忍痛挣扎爬起来,满脸羞色,却又自找台阶下,说:“古有千金一笑之说,今晚看见花魁娘子倾城一笑,小生实乃三生有幸,便是摔残废了,也是值得的。”汪丽也觉得刚才笑的不妥,连忙虚情假意关切问道:“你没摔坏吧?要不要姐姐给你找些跌打药来?”刘卫道:“不必了,多谢小姐好意,小生并无大碍,就此别过。” 说罢,又向汪丽拜了拜,一瘸一拐离开。他虽然摔伤,行走速度却仍然比常人快得多,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汪丽很满意,袅袅婷婷回转身去,返回狐门歇息。 刘卫负痛一瘸一拐走出保州城,觉得腰酸腿软,又渴又累,一屁股坐在一棵歪脖树下,却又屁股疼得跳起来,这才知道刚才委实摔得不轻,闹不好尾骨骨折,他忍痛从百宝囊里找出一帖跌打药,解开裤裆,贴在痛处,原本打算联络散居在保州附近的同门好友靓猫,笨狗,和玉兔,但眼下行动不便,无法长途行走。既然受了金凤大恩,又收了定金,倘若做不到,岂不被同门耻笑?他虽属邪门匪类,但江湖规矩还要遵守,否则无立足之地。何况是为花魁金凤做事,平时想巴结她还找不到庙门呢,如今正好借机讨好她,若能博得金凤欢心,将来必有好处。刘卫心中暗下决心,嘴里自语道:“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话好说,事难办,冰天雪地,夜黑风高,教他到哪里去找那个骑驴携琴少女?他正不知从何入手,猛然想起一人,立时来了精神,也顾不得伤痛,向西北方向疾行,却不走正路,专走歧途,七拐八绕,走出十余里,来到一座破败庄院,从土墙豁口跳入庄内,摸黑来到村东口第三栋房前,隔着窗户纸学两声老鼠叫,接着又是两声猫叫,屋里便有了动静,只听一个老者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呀?”刘卫轻声道:“七叔,是我,小五。” “喔,小五回来啦。”屋内点起一盏昏灯,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只混浊的眼睛,从门缝里向外看了看,确认来者确是小五之后,才将屋门打开半扇,一个尖嘴猴腮,瘦骨嶙峋的糟老头子,披着一件皱皱巴巴的灰色棉袍,招呼刘卫进屋。 七叔是个老江湖,正如许多其他消息门中人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因他在消息门论资排辈名列第七,所以江湖晚辈都称他七叔。七叔靠卖消息赚钱,江湖上有本事吃消息这碗饭的人,大多手眼通天,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渠道。因为七叔提供的消息准确,所以他的消息卖价也高,但风险相对增大。因为有些消息是某个门派的重要机密,谁知道了往往就会被灭口,所以他常年东躲西藏,极力隐藏行踪,落脚之处绝对保密。那些急于找到他打听消息的人,先要联系他的手下,根据消息等级的提升,层层向上联络,最后才能找到他这里。按照惯例,对于出价一百两银子以上的买主,七叔都要亲自接见,审核,因为这个价位的消息弄不好是要招惹灭门之祸,他必须慎之又慎,才能活得安稳。当他看到刘卫将一百二十两银票放在他面前,又听说只是寻找一个普通人,并无任何风险时,七叔的一对老鼠眼笑得眯成一条线,但随即神情又阴沉下来,怀疑地审视刘卫,说:“你要找寻的人没那么简单吧?花大价钱买小消息,非常不合常理,其中必有缘故,我和令师乃是至交,你小子可别给我下套。”刘卫笑道:“七叔放心!绝对没问题。”他当然不敢隐瞒,即便想隐瞒也瞒不住七叔,于是就把夜探狐门被擒,金凤相救,出重金托他寻人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七叔。七叔听罢,老奸巨猾地笑了笑,说:“这就对了,算你小子交好运,金凤不愧号称花魁,出手阔绰,也很有眼光,她这棵摇钱树,你可要伺候好了。”刘卫吹嘘道:“现在金凤小姐对咱可以说是青睐有加,日后少不得从她那里发财。” 七叔道:“那样最好,不过呢,按照行规,像这种买卖,咱爷俩六四下账,我六你四,也就是说,我最后应得六十两黄金,谁让我是你长辈呢,你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刘卫心里骂道:“老财迷!你算狗屁长辈!我若不是有伤在身,谁他娘愿意搭理你!?”但嘴上却说:“就依七叔之意,六四开就六四开,这一百二十两权作定金,但时间要快,三天后我来问结果。”七叔道:“一言为定。还有一事我有点不明白,我刚搬来不久,你如何得知我在此居住?”刘卫诡秘一笑,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知道消息来源么?”七叔道:“想知道。”刘卫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将手掌摊在七叔面前。七叔问道:“什么意思?”刘卫道:“先付一百二十两定金,告诉完结果,再给六十两黄金。”七叔嘿嘿一笑,说:“你小子真行,卖消息卖到我头上来了,要价比我还狠,嗯,孺子可教,将来大有钱途。” 再说蒙古监国公主阿刺海别吉一行到达燕京,蒙古太师国王木华黎带领一班文武官员出城三十里迎接。三公主下榻燕京城北临时行宫,稍作歇息,便连夜召见镇守燕云各州文武重臣,了解河北、山西、山东等地战况。与此同时,根据汪丽口供,将潜伏在太师王府的金国奸细余党一网打尽,然后顺藤摸瓜,铲除燕京城内几处金军秘密据点。经过严刑拷问,这些金国奸细之中,有的原本就是金国护国军死士营成员,有的则是受了汪丽诱惑,色迷心窍,糊里糊涂当上金国奸细。这些金国奸细招供之后,一律被枭首示众。 燕京城内暗藏的金国奸细已被基本肃清,木华黎与三公主在太师王府帅殿升堂聚将,按照功劳簿上的姓名,依次论功行赏。最后轮到王野霆,人们都以为他救了三公主,会受到最高嘉奖。不料木华黎满脸肃杀,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王野霆,你可知罪!?你身为禁卫军统领,却中了妖妇的美人计,险酿大祸,其罪一也;未经准许,擅自离开燕京城,其罪二也。本王以玩忽职守罪,擅离职守罪,二罪并罚,判处你斩刑,你可服罪?”判决即出,众人大惊。三公主也没料到木华黎要杀王野霆,急忙求情道:“太师国王息怒,按说本公主不应干涉太师国王裁决,王统领虽有过失,但他在关键时刻救了本公主,仅此一条,足以将功折罪,还请太师国王看在本公主薄面上,从轻处罚他才是。”木华黎却一本正经地说:“他救了公主,理当奖励,但他触犯军法在先,救驾立功在后,因此要先惩后奖。”说着,他拿起令牌,喝令左右:“来人!将王野霆绑了!押出去,斩首示众!再以棺椁装殓厚葬。”话音刚落,立刻从两旁维幕后奔出四名体格健壮蒙古勇士,将王野霆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惊得三公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场众将纷纷出班,跪倒一片,替王野霆求情。木华黎问王野霆:“你可服罪?还有何话要说?”王野霆低着头,语气懊悔地说:“末将知罪,无话可说。”木华黎又问道:“你难道不想为自己辩解?”王野霆抬起头,看着木华黎,说:“我王野霆敢做敢当,无须辩解,遗憾的是,今后再不能上阵杀敌,以报太师王座知遇之恩!”木华黎听罢,表情更加沉重,痛惜地说:“非是本王要杀你,军法如山,不得不如此。”说罢,摆了摆手,示意押赴刑场。三公主再也坐不住了,大声说:“慢着!本公主有父汗颁发的免死令牌,有权特赦任何人。”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白玉牌,上面用蒙古文字镂刻着十四个御笔金字:大蒙古国成吉思汗御赐免死令牌。木华黎就等着她拿出这面免死牌,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地赦免王野霆死罪,既能彰显军法森严不容违犯,又可保全爱将性命。但死罪虽免,活罪不饶,木华黎当下下令责打王野霆二十军棍,官降两级。随后又表彰他援救三公主有功,赏金万两,官升三级。木华黎赏罚分明,恩威并用,众将心悦诚服。接下去几天,木华黎与三公主开始密谋荒城战略具体部署。 这些天,太师王府军机殿戒备更加森严,除了两名目不识丁的聋哑奴婢端茶送饭,任何人严禁入内。木华黎与三公主分别坐在金国地形沙盘两端,木华黎先向三公主详细介绍了荒城战略的布局构想,三公主表示非常赞同木华黎的南北夹攻战术,接下去,对具体实施细节反复研究,包括人马调配,粮草补给,联络方式,应变对策,等等,经过两个多时辰讨论,基本上达成一致意见,行动方案也有了初步框架:派遣密使游说南宋攻金,在淮东荒城埋伏下一支奇兵,制造宋、金两国磨擦,消耗淮东金军有生力量,待到时机成熟,木华黎亲率蒙古汉军南下,荒城兵马北上,南北夹攻残金,若有宋军配合,胜算将会更大。只是南下蒙古军主帅人选,尚未确定。 三公主以商量的口吻对木华黎说:“我想推荐西辽郡王耶律仇担任此次游说南宋国的密使,并兼任荒城军兵马督元帅,不知太师国王尊意如何?”木华黎考虑片刻,点头同意,说:“三公主知人善任,耶律仇谋略过人,对蒙古大国忠心不二,确实是合适人选。”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略带犹豫地说:“只是他跟随大汗西征,即便派出快马将他招回,至少也要半年。”三公主微微一笑,说:“太师国王有所不知,耶律仇已经秘密回到云内州。”木华黎高兴地说:“那就这样决定了,由耶律仇出任南下密使,统帅荒城军马,只是美中不足,他不懂武功,需多派绝顶高手保护。”三公主道:“这方面我也考虑过,到时候从我公主府中抽调一部分高手,做他的贴身保镖侍卫。”两人又密谋了很长时间,整个夹攻战术计划的轮廓已相当清晰。木华黎踌躇满志地说:“此番调集百余名高手南下,协同我精锐之师迂回敌后作战,可谓攻势浩大,如进展顺利,半年之内便可击溃淮北金军主力,从而加速金朝灭亡。”三公主道:“欲灭亡金国,单靠武力还不够,更重要的是拉拢人心,要恩威并用,使金人真心归顺我大朝,必须从思想上根本转变大多数金人对蒙古人的敌视态度,要大力颂扬蒙古大汗乃是天神下降,势必完成一统天下的雄图伟业。要让广大金地百姓知道,大蒙古国乃是秉承天意,必将国运永昌。金朝腐朽黑暗,天怒人怨,必遭灭亡。金人只有归顺蒙古,才有光明前途。若是死心塌地追随苟延残喘的金朝,终将成为金朝的殉葬品,只有死路一条。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通过传播经过改良后的吐蕃喇嘛教,逐渐渗透金地,使各族金人相信,女真统治者乃是魔鬼转世,是汉、回、契丹等各民族的死敌,只有起来推翻金朝,才能脱离苦难,从而安居乐业。第三点,要在金地散布大量假消息,扰乱人心,制造社会混乱,在战乱时期,谣言往往可以起到胜过十万兵的效果。最后一点,就是要内紧外松,严防,严控那些投靠我们的金国叛将,这些金将,或地方豪绅。很多人是因为迫于蒙古军强大,出于自保,表面上投降蒙古,骨子里还是仇恨蒙古人,希望金军收复失地,一旦我军受挫,或是局势稍有变化,这些蛇鼠两端的两面人就会在关键时刻反水,给我们造成重大损失,甚至灭顶之灾。我们必须在他们身边安插密探,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要求他们将一名或多名重要亲属送到燕京,当作人质。”听罢三公主对当前局势高瞻远瞩的一席宏论,木华黎感佩之至。 三日后,荒城蒙古汉军各级将领名单基本确定,木华黎按照级别顺序逐一秘密召见。这些人绝大部分来自太师王府和监国公主府,皆为北派武林排名前一百位一流高手,诸如:夏天崇、楚炎凉、王野霆、马晓飞、阴阳和尚、野驴道人、毒手婆婆、血手童子、金银双枪,东海八仙,等等,都在其中。荒城蒙汉军精锐二千人马,由各派门徒以及五部赤马探军选拔组编而成,所有将士必须学习金、宋两国语言、民俗、礼节,以及江南各门派主要武功特点,然后化整为零,有点化装成镖客,马贩,商贾,还有的化装成流民,分期分批向淮东指定地点集结。 通过暗中接触蒙古,汉,契丹诸军将领,三公主发现诸多问题,特别是蒙汉两军将领面和心不和。她对木华黎直截了当地说:“据我连日观察,目前军中存在一个突出问题,就是蒙、汉两军之间相互猜忌。不少蒙古将军蔑视,甚至敌视汉将,这种不顾大局,化友为敌的作法,实在是愚蠢之极!”木华黎道:“三公主所言甚是,我也曾训斥过某些将官,可收效不大。本王这就召集草原各部将领训话,言明利害,约法三章。”三公主补充道:“尤其那个聂赤台,务必让他约束言行。”木华黎表示,一定对聂赤台严加训教。 正当蒙古监国公主阿刺海别吉和太师国王木华黎紧锣密鼓筹划荒城战略具体实施步骤之时,金国河北护国军元帅,护国公主完颜兰也没闲着,此刻,她正端坐在河北真定帅府议事厅帅案后面的帅椅上,真定知府武仙、中都经略使张甫坐在她左右。河北各路英雄豪杰两厢就座,他们之中不乏北武林名宿,诸如棋盘僧陈团,铁掌陈松涛,阎罗佛陆横,铁砂掌诸葛英雄,开碑手朱能,地趟刀孙杰,霸王刀郭壮,铁胳膊杜冲,铁棘黎姚元,快剑武毅,病螳螂毕小春,铁算盘于智豪,铁腿刘魁亮,银狐萧妃,等等,不下三十几位。 完颜兰戎装英姿,光彩照人。八年前,野狐岭战役,金、蒙两军鏖战激烈,蒙古大将木华黎率三千敢死军突入金军战阵,她的夫君左督尉乌古论丑牛被蒙古兵乱刀砍死,从此,国恨家仇,她与蒙古人势不两立。在金太子完颜守绪大力支持下,她招募江湖好汉,各路豪杰,成立护国军,偷袭蒙古军营,刺杀蒙古将领,铲除投敌叛徒。蒙古人视金国护国军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去难以安睡。 狐门向来为江湖人所不齿,萧妃也从不与江湖名门正派来往,更无同堂议事之理,但今天她却受邀列席会议,令与会众群雄深感意外,不知完颜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是护国公主邀请,众人也不便公然反对。萧妃实际年龄已过半百,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姿色妖娆,体态苗条,穿戴着名贵貂帽、裘袄、襞裙、皮靴,浑身珠光宝气,散发诱人的浓香,此刻,萧妃庸懒地坐在末席上,她不时变化坐姿,一双勾魂摄魄狐媚眼流连顾盼,偶尔遭遇某位貌似正统,却又正在窥睨她的侠客的目光,她的嘴角便会勾起一抹挑逗性的媚笑,眼波传情,似乎会放电,使得对方眼神顿显尴尬,慌忙移开视线,她却在心里窃笑:“伪君子,假正经!” 由于游医杨雍为人好事,又爱传闲话,经常搬弄是非,为江湖人所不齿,所以没被邀请参加会议,最令他不能容忍的是,他平日最看不起的高裁缝、郑瓦匠、赵秃子之流都有资格列席。他找到会议招待武月仙,央求列席会议,武月仙开始一口回绝,后来被他死磨硬泡,不得不勉强同意他可以蹲在会场角落里旁听,这下可随了杨雍的愿,不但可以近距离瞻仰武林头面人物的风采,还有幸一睹完颜兰和萧妃的卓约姿容,这些都给他日后在人前吹牛皮,提供了非常好的谈资。 完颜兰扫视众人一眼,语气平和而坚定地说:“士气可鼓不可泄,此次虽然未能收复中都,大家大可不必悲观失望,更不能畏敌如虎,必须好好总结经验,深刻记取教训,以利再战。我军虽然损失严重,但精锐尚存。特别是那些为国捐躯的死士营的勇士们,身陷绝境,仍顽强死战,毙敌众多,沉重打击了鞑虏的嚣张气焰,堪称我军全体将士之楷模。老贼木华黎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已经成为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太师王府全天戒备森严,燕京城风声鹤唳,足见敌酋惊恐万状。据可靠情报,老贼木华黎见强攻难以奏效,便暗中派遣大批高手护送蒙古特使秘密南下,妄图在淮河下游建立据点,勾结南宋国,俟机南北夹击我大金,鞑虏此次行动非常隐秘,南下路线有三条,其中一条通过河间府南下。”陆横一听要打仗,兴奋叫道:“奶奶个熊!来的好!咱们正好调集人马,在河间摆下口袋阵,到时候给狗娘养的蒙古兵来个瓮中捉鳖!”完颜兰道:“不,我们虽然得知河间一路,却不清楚另外两路,若于河间埋伏,或能歼敌一部,但另两路敌人必然闻讯缩回,如此一来,全歼蒙古南下军团计划就会落空。鞑虏不是要占据荒城吗?好啊,我们就让他们去荒城,但那时的荒城已变成埋葬蒙古人的坟墓。我们就是要让敌人钻进他们自己设下的圈套,将他们干净彻底地消灭干净!”武仙眯缝着眼睛,手捋须髯,心想:“完颜兰果然不简单,我以为潜伏在中都卧底的细作已然全军覆没,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够提供这般绝密情报,可见木华黎身边还有我方耳目。”张甫挑起大指赞扬道:“护国公主这招棋实在高明!半路截击,既劳师动众,又难以全歼顽敌,还可能打草惊蛇,我军若提前在荒城设伏,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则事半功倍。”完颜兰颇为自负地说:“本公主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我军兵力有限,很难抽调足够人马沿途盘查,既然已知鞑虏动向,就可以事先挖好陷阱,张网以待。不过具体战术部署和作战细节还要进一步研究制定,投入兵力也要尽可能的少而精干。老贼木华黎此番下了血本,出动大批武林高手,尽是些身怀绝技,凶狠狡猾之徒,到时必有一场恶战。对此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要抽调各派顶尖好手,配合精锐部队,誓将鞑虏及其鹰犬悉数全歼于荒城!”在座各门派头领听罢完颜兰的这番话,一个个摩拳擦掌,齐声振臂高呼:“我等愿听公主调遣,誓歼鞑虏于荒城!”一时群情激昂,气氛热烈。完颜兰等众人安静下来,接着说:“好!我军众志成城,何愁强虏不灭!下面就请诸位各抒己见,讨论荒城作战方案。” 陆横抢先发言:“洒家主张,调集各门派高手,在荒城周边布控,抓捕可疑之人,一一审查定能将混入城中的蒙古人捉获。”陈松涛表示反对:“陆禅师的提议,看似可行,实际上却难以实施。试想,当地流民何止万千,每日经过荒城者不计其数,如何审查得过来?老夫以为,应在城内设伏,发现鞑靼,立刻拿下。”陆横辩解道:“陈老侠曲解洒家的意思啦,我们可以根据蒙古人的体貌特征,而且鞑靼又不懂汉语,只针对可疑人盘查,必定一查一个准。”陈松涛道:“恐怕实际情况难如陆上师所愿,这次鞑虏秘密南下,乃是老贼木华黎精心策划的一条毒计,所派遣的人员必然受过严格训练,其中不乏叛投蒙古的中原败类,从外貌很难辨别敌友。”诸葛英雄笑道:“老陈所言虽比陆上师略微高明,但仍欠妥,鞑靼若分批进城,即使捉获一些虾兵蟹将,却会打草惊蛇,后边的大鱼就会遛掉,以我之见,先诱敌入城,再重兵围困,将其活活困死,饿死。”陈松涛不屑地说:“鞑靼诡计多端,岂会轻易上当?只怕诸葛老弟太一厢情愿了吧。”诸葛英雄不服气地说:“三国时,我家先祖诸葛武侯使用空城计,吓退司马懿几十万雄兵,我若反用此计,如何骗不得鞑虏入城?”陈松涛讥笑道:“不错,诸葛亮用兵如神,可这跟阁下又有啥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阁下是诸葛后人,也证明不了你的智谋当得诸葛孔明十分之一。”诸葛英雄大怒道:“常言道,三个臭裨将,顶一个诸葛亮,你的意思是说我诸葛英雄连一个臭裨将也不如?”陈松涛道:“我可没这么说,阁下非要这么认为,老夫也没办法。”两人一直在谁是铁掌正宗问题上存有严重分歧,有好几次险些当众动手,可说是积怨已久。诸葛英雄拍案而起,喝道:“姓陈的,你该不是想说,我的铁砂掌不及你的铁掌十分之一吧。”陈松涛也不示弱,嘿嘿笑道:“那也说不准。”诸葛英雄怒不可遏地说:“陈老头!你休以老卖老。你屡次三番藐视我,别以为我怕你,今天就请众人做裁判,印证你我究竟是谁家的铁掌利害。”陈松涛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好啊,那就比试吧。”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摞胳膊挽袖子就要当场比武。完颜兰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娇声叱喝:“都给我住手!坐下!有本事上阵多杀几个蒙古兵,窝里斗算啥能耐?!”陈松涛、诸葛英雄被骂得低头无话。沉寂了片刻,于智豪见完颜兰眼光投向他,起身说:“依我看,以上三个计策各有千秋,但都有不足,不是劳师动众,就是难收实效,我倒觉得可派精干细作打入敌营,摸清敌情,里应外合,聚歼敌寇于荒城。”诸葛英雄嘲笑道:“于先生妙计果然不同凡响,但必须有个前提,鞑靼不是瞎子就是傻子。”陆横补充道:“而且鞑靼最好都患了敌我不分的失心疯。”此言一出,引发全场一阵嘻笑,于智豪听了,不屑一顾地笑了笑,说:“照两位意思,难道当年灭亡北宋的兀术元帅以及麾下名将都是傻子,瞎子,或是疯子?要不然怎么被一个南宋国残废王佐成功卧底?”说着,他抱拳向完颜兰一揖,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护国公主用得上,不才愿冒死打入敌营。”完颜兰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落座,语气激昂地说:“于大侠勇于舍身报国,精神可嘉,令人敬佩。诸位还有何奇思妙想,都说来听听。”各派领袖纷纷发言,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各持己见,争论不休,会场气氛非常热烈。赵秃子突发奇想,进言说:“俺寻思,若在关键时刻,让狐门姐妹摆下红粉香肉阵,鞑靼匪类们一看妖艳女郎,登时全傻,一个个欲火烧身、意乱情迷、难以自持,我军趁机神兵天降,将蒙寇一举歼灭。”北武林少壮派代表人物郭壮拍案喝道:“赵秃子,你放屁!我堂堂大金朝岂能以下三烂狐门妖妇克敌制胜?即便侥幸取胜,也是丢人现眼,被世人耻笑。”杜冲帮腔道:“郭大侠所言极是,若以狐门色相御敌,成何体统?我大金国颜面何在?”萧妃一听这些辱蔑狐门的话,顿时恼羞成怒,她斜了郭壮一眼,娥眉一挑,刚要发作,但脸上怒气却又瞬间烟消云散,转而瞅着武仙,神情也变得妖媚撩人,她妖媚一笑,柔声说:“知府大人邀请姆们来,说是与众位侠剑同堂商讨抗蒙大计,可不是来受人羞辱的喔。”忽又自嘲一笑,继续说:“可话又说回来,俗话说,绿叶衬红花,若没姆们这些残花败柳,怎显出诸位爷们英雄本色?”郭壮冷哼道:“与妖妇为伍,岂是真英雄?”萧妃妖里妖气地说:“就算姆们狐门下贱,姐妹们至少还知道尊守门规,彼此帮衬,不象有些门派,表面满口江湖道义,暗地却为争夺一本刀谱秘籍自相残杀,欺师灭祖。”郭壮厉声道:“谁欺师灭祖?你这婆娘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郭壮绝不与你干休!”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万分奇怪,对方如何知道二十年前神刀门内讧机密?武仙敲了敲桌子,劝道:“两位不要争了,大敌当前,各门派应以大局为重,秉弃前嫌,并力抗蒙。本府以为,对付毫无人性的鞑靼野兽,无须顾及体统脸面,只要能够克敌制胜,可以不择手段。”完颜兰聚精会神地听着唇枪舌战,偶尔也插上两句,渐渐地,一个模模糊糊的作战方案在她心里勾划出简单轮廓,但还有不少难题没有理出头绪,淮东几股割据势力,足以影响荒城局势,不但要防备楚州李全、淮阴夏全、盱眙时青、涟水季先,还要对付荒城地区镰刀门、斧头帮、莲花会、天地教,等等,大大小小,不下百十个帮派。 杨雍蹲在墙角,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时而窥望完颜兰,时而贪看萧妃,听到众人议论,有时点头赞许,有时笑之以鼻,惹得坐在附近的几位剑侠频频侧目。负责会场秩序的帅府枪棒教头焦世昆凑到他身边,低声说:“杨兄,那么多空位不去坐,为何蹲在这儿?”杨雍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正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听取各方言论。”焦世昆道:“蹲着挺累,要不我给你搬只板凳过来?”杨雍道:“不用,蹲着挺好,有利于周身气血流畅。”焦世昆低声笑道:“拉倒吧,窝曲蹲着,如何气血顺畅?”杨庸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猿猴蹲,越蹲越舒服。”焦世昆心里好笑:“净她娘瞎鸡巴扯!”他嘴上说:“杨兄,你点子多,怎不献上一策?你看,赵秃子都发言了。”杨雍哂笑道:“他那是找骂。”焦世昆道:“是啊,我也觉得他那计策不咋地。”杨雍道:“那天路过演武场,见老弟你表演长枪刺喉,太精彩了。”焦世昆得意一笑,说:“那算啥啊?杨兄乍到,还不了解咱家的本领,来日露几手真功夫让你开开眼,不是吹,若论硬功,河北地界,咱家服过谁?”杨雍来了兴趣,说:“倘若咱俩合作,你的武功加上我的智谋,必能立大功。”焦世昆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忽又话题一转:“哎,对了,杨兄觉得高裁缝那人如何?”杨雍被他这没头没脑一问,不知如何回答,顺嘴道:“高裁缝呀,嗯,不错,使一把特大号剪刀,江湖上有他一号。”焦世昆道:“他有个女儿,常在帅府食堂帮厨,叫高什么?”杨雍道:“高保军,老弟问她做甚?”焦世昆支吾道:“啊,那个,曾经,是这样,实不相瞒,我外甥看上了高姑娘,想托人从中说合。”杨雍道:“令外甥可是府衙抄录公文的司文郎秦阳,人称秦小官人?”焦世昆道:“正是。”杨雍笑道:“听说高姑娘早已鲜花有主,她那情郎是小王厨子,小伙子细高大个,白白净净,油光水滑,长相挺带劲,高姑娘也有几分颜色,身材高挑丰满,他俩配对,也算是门当户对,品貌相当。”焦世昆讥笑道:“再怎么说,她那相好的也就是一个给人烧饭厨子,有啥前途?怎比我家外甥,饱读诗书,一肚子才学。”杨雍道:“要这么说,还是劝你外甥趁早打消此念。”焦世昆道:“为何?”杨雍道:“高姑娘虽然说是少女,体形却似妇人,我看,她的贞洁值得怀疑。再者说,高家低门小户,礼仪不周,言行浅薄,不懂琴棋书画,难与文人勾通。”焦世昆被他一说,脸上反而隐约浮现出几许希望神色,若有所思,沉默不语。常言道:隔墙有耳。旁边侍立女佣刘嫂听得真切,日后将他俩这番谈话添油加醋说与高姑娘,凭空惹出许多是非来。 接下去,讨论第二项议题,以先进火器对抗蒙古铁骑。陈团首先介绍燕京报恩寺一战,如何以蜂窝箭射杀数百鞑虏。实际射死一百余蒙古兵,并非数百。这倒不是陈团有意夸张,只因当时场面混乱,许多蒙古兵卧倒躲避,乍一看,满院横躺竖倒,误以为伤亡几百。武仙认为,金军大部分是步兵,难以抵挡蒙古骑兵冲击,当务之急,加紧研制大威力火器,从而改变战场上劣势。完颜兰道:“蜂窝箭威力无匹,目前是否可以大量制造?”陈团道:“此乃南宋国淮阴梅庄试制样品,老衲托关系,走门路,花了一万六千两银子,好不容易辗转买到手,也曾聘请能工巧匠想要仿制,却因火药成分配比数量,以及引爆装置,都存在问题,致使突火管经常爆膛,还需进一步研究。”完颜兰道:“有谁知道淮阴梅庄情况?说来听听。”河北巨鹿棘黎门是兵械世家,尤其侧重暗器研究,掌门人姚元介绍道:“淮阴梅家与南宋皇妃梅花夫人沾亲,单凭这一层,在当地已无人敢惹,而梅庄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却非仰仗皇亲关系,乃因庄内藏龙卧虎,英杰辈出,尤其是他们研制的暗器、火器、机关消息,皆为世上罕见,杀伤力极强的秘密武器,实令江湖人胆寒。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发明这些秘密武器者竟然是年纪轻轻梅家四公子梅贞。”接着,众侠剑你一句,我一句,将梅庄奇闻异事侃侃道来,使得完颜兰对梅庄发生了浓厚兴趣,又一个构想涌上她的心头,于是完颜兰临时加了一个议题,让众人将与梅庄有关的人物,以及庄上研制的各种武器讲给她听。萧妃似乎对梅庄内情最为了解,不时指出众人讲述中的谬误,说着说着,大家都闭嘴,只听萧妃一人绘声绘色地娓娓道来。完颜兰将所听到有关梅庄零零散散的支言片语组合起来,渐渐对梅庄有了大概了解。 会议结束后,完颜兰正要和武仙、张甫进一步商议荒城作战方案,流星探马送来紧急军情,蒙古河北汉军张柔、董俊、史天倪、史天祥等部倾巢出动,向燕京以南、以西地区展开冬季攻势。蒙、汉联军来势汹汹,攻势凌厉,满城、中山府相继失守,武仙部将葛铁枪正与张柔、董俊激战于完州。史天倪、史天祥率清乐军进攻河东,势如破竹。众人闻听,吃惊非小。战事紧急,张甫匆忙赶回冀州,武仙将真定府事务交给完颜兰和兄长武贵管理,点起二万兵马,带领武毅和魔王四将,杀奔满城前线。 傍晚,完颜兰召见萧妃,问及金凤下落,萧妃说:“不久前,一位青衫公子送金凤回到狐门,她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现正在保州静养。”完颜兰赞扬了金凤一番,说已经上奏朝廷,为金凤请功,忽又话头一转,语气冰冷地说:“但有一事尚待查清,有人揭发她曾被鞑靼俘虏,出卖了许多同道,致使我方安插在中都的细作损失殆尽,你身为掌门人,可知此事?”萧妃慌忙离座,跪倒叩头,惶恐道:“我敢以性命担保,金凤虽然临敌时怯阵逃跑,却绝对没有被俘,更无变节之说,请公主明鉴。”完颜兰安慰萧妃道:“本公主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紧张,快请起,坐下慢慢说。”萧妃谢恩落座,讲述了解到的情况:“那日中都西山一场混战,病鬼婆宁氏以毒杖戳入金凤下身,可怜我徒当场昏死,幸得一白衣女子救了她,并及时为她治伤疗毒,护送她去一座僻静山村疗养,否则,金凤焉有命在?当晚武毅率众夜袭蒙古军营,逐次搜查敌军帐篷,并未发现我徒,足见金凤未曾被俘,又何来招供?究竟何人诬告我徒?其用心何其毒也!莫非是武月仙?她素与我徒不睦,此次计划失败,皆因她不顾大局,屡次欺辱我徒,引起敌人怀疑,致使刺杀木华黎的行动失败,武月仙为了逃避罪责,恶人先告状,故意编造谎言,陷害我徒,请公主为我徒做主!”完颜兰笑了笑,道:“告金凤者,另有其人,并非武月仙。不过本公主已训诫过武月仙,她答应今后不再找狐门麻烦,她是武仙侄女,用人之际,本公主总得给她叔父留点面子,故未对她责罚,希望你能体谅我的难处。我也非常希望你刚才所说都是事实,但你拿什么来证明呢?总不能只凭空口说辞吧?”萧妃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属下不但有凭据,还知道救金凤的女子是谁。”完颜兰“哦?”了一声,静听下文。萧妃道:“金凤偷了那女子香囊,里面有一块翡翠龙凤环。”完颜兰笑道:“即便令爱徒喜欢偷香窃玉,却不该打恩人主意。”萧妃解释道:“我徒见那白衣女子心怀慈悲,武功高强,能同鸟兽交谈,误以为是菩萨显灵,随身携带必是灵通宝物,想拿回来供奉。”完颜兰道:“她却不怕菩萨怪罪,但若非如此,你又怎能识破那女子的身份?”萧妃道:“公主慧眼如炬,正因我看到放在她枕边的玉环,认得是龚梅雪遗物,经过再三追问,我徒才将详情说出,那女子自称江北人氏,名叫瞿仙,坐骑一头小毛驴,携带一张朱漆瑶琴,瞿仙姿态曼妙,娇弱秀雅,这些全都与淮阴梅庄四公子梅贞特征相符,癯仙是梅的别称,瞿癯谐音,瞿仙就是梅仙,正是梅贞的道号,故此得出结论,那个自称瞿仙的白衣女子十有八九是梅贞男扮女装。我徒养伤时居住的宋家寨,应该就是蔚州箫品门,护送金凤的青衫公子,身材颀长,相貌儒雅,冠巾锦袍,背背箫囊,很像是玉箫宋双。”完颜兰怀疑地说:“单凭这些断定瞿仙就是梅贞,仍然难以令人全信,或许别人凑巧也有相似的玉环,还有,他既易容乔装,意在掩人耳目,却因何自曝来自江北?”萧妃道:“说来话长,之中缘由牵扯很多陈年旧帐,有些属于狐门秘密,请恕我不便说出。但我能根据玉佩,确认瞿仙就是淮阴梅庄小公子梅贞。那块玉佩乃是其母龚梅雪遗物,我三十年前见过,无论质地、造型、雕刻,堪称世间绝品,独一无二。修道又称修真,最忌弄虚作假,梅贞虽未说出真名,来处,却已暗示对方,他这样做并不属于欺瞒。”完颜兰眼中放光,心中原本朦胧的计划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那些零散环节也变得环环紧扣,梅贞就是其中最关键的连接。她略显激动地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苍天有眼,大金国有救了。此番成败,全在狐门,尤在金凤。”萧妃心想:“此时重用狐门,准没好事。”连忙说:“姆们都是风尘女子,才疏学浅,除了哄爷们高兴,别无所长,岂敢担负救国重任?公主高抬狐门了,委实不敢当啊。”完颜兰道:“你不必过谦,我非常相信你们征服男人的实力。梅庄火器图,荒城战役,都关系到大金国存亡,本公主草拟了一份作战计划,打算以你部狐门为先锋,兵分两路,第一路夺取梅庄火器图,第二路征服荒城守城兵将。”她叹了一口气,说:“这几年,我军北抗蒙古,南攻南宋,将士伤亡惨重,国力巨损,已无足够兵将可供调派,只有智取,以最小代价,争取最大战果。这次派狐门出马,实出无奈,希望你能以国事为重,鼎力相助。当然啦,酬金相当丰厚,先预付黄金二千两,事成之后,还有赏金万两。”说着轻轻拍了一下巴掌,从内室闻声走出四名奴婢,各捧一只朱漆托盘,放在萧妃面前几案上,纤纤素手徐徐揭开红绸,呈现出纵横码放的一百根金条,另有珍珠、玛瑙、宝石、翡翠,都是稀世珍宝,金光闪闪,珠玉璀灿,耀眼夺目。萧妃看着金条,又瞅瞅珠宝,眼波中流露出贪婪神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金珠玛瑙,嘴上却言不由衷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姆们虽是女流,也应尽一份微薄之力。当前军饷严重短缺,狐门岂能无功收禄,这些金宝还请公主收回。”完颜兰笑了笑,说:“虽说国力艰难,却还拿得出这些,况且这钱确是用在救国上,你只管收下。”萧妃道:“既然公主这样说,却之不恭,我权且愧领啦。”她心里实际上是很想得到巨额酬金的。自从鞑靼南侵,许多繁华城市,变得人口凋零。狐门门庭冷落,收入锐减,萧妃正为金钱发愁,不想突然得到巨金,足以解决全年开销,不由心下窃喜。完颜兰问:“狐门何时行动?”萧妃道:“除了花魁,本门名花都分散在各地,若要全部召回,至少一个月。”完颜兰道:“军情十万火急,我给你十天,能召回几人算几人,不能及时赶到者,通知她们去荒城会合。这次行动,事关重大,你们具体怎么谋划,使用何种手段,我都不管,我只看结果。成功了,你们是巾帼英雄。倘若失败,一律军法惩处。”萧妃道:“盘踞荒城匪帮容易降服,若想对付梅庄,还须制定周密策划。”完颜兰道:“梅庄虽然不易对付,但也决非无隙可乘,只要运筹得当,总能找到机会,抓住对方弱点,一举攻克。梅贞对金凤有救命大恩,可以报恩为名,接近他,迷惑他,控制他。”萧妃道:“梅庄森严壁垒,梅鹤老谋深算,单靠狐门唱独角戏,并没有十足把握,若有武林高手配合,或可有七成把握成功。”完颜兰道:“这不成问题,点谁助阵,你尽管说。”萧妃道:“就算公主指派高手助阵,狐门身卑言轻,那些名高望重的大侠若不听从调遣,又当如何?”完颜兰考虑片刻,说:“这样吧,本公主上表朝廷,册封你从一品助国夫人,兼任南下军左副元帅,金凤官升副六品,担当南下军副先锋之职,这总可以了吧?”萧妃受宠若惊,叩拜谢恩。完颜兰留萧妃共进晚宴,席间,完颜兰将部分行动计划告诉了萧妃。 第二天,萧妃便返回保州馆舍,部署行动计划。此次受命南下夺取火器图,是一项艰巨任务,尤其去对付旧情人,老冤家梅鹤,使她感到既兴奋又害怕。三十年前的往事不堪回首,遗留下的怨恨时常在她内心隐隐作痛,岁月流逝不但没有冲淡复仇,反而更加沉重。当年龚梅雪当众羞辱她的景象历历在目,刻骨铭心,此仇必报。单凭狐门,想要打败梅鹤,毫无胜算。但现在站在狐门背后的,几乎是大半个北派武林,大金国虽然衰败,瘦死骆驼比马大,与之相比,梅庄不过是孩童在沙滩堆起的小小一丘沙堡,轻易之间,就会被踏为平地。但她不愿看到梅家迅速灭亡,无论男女老少,都要让他们慢慢遭受心灵摧残和肉体折磨,在无尽煎熬中痛苦挣扎,感到生不如死,最后还必须由她萧妃来决定他们的命运。想到这里,萧妃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汪丽经过几日调养,已经基本恢复了元气,但她却终日闷闷不乐,凝思痴想,惦念瞿仙,担心他的安危,牵挂他的冷暖,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从未有过。萧妃告诉汪丽,瞿仙就是梅贞,她满腹疑惑地问萧妃:“如果瞿仙是梅贞,她的眼珠为何既非重瞳,亦非绿色?”对此萧妃也无从解释,只好认为那也许只是传说,抑或梅贞已修炼成半仙之体,可以随意变化?汪丽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坚信直觉,因为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巧合,实际上她也是一直在怀疑,试探,却始终没有使用狐门看家本领迷魂术,难道当时她的淫邪之气真的被对方凛凛道气镇压住了,使得她无从施展勾魂手段? 她又想到小蜜蜂刘卫,心中怨恨道:“这个该死东西!七日已过,仍无音讯。莫非骗了老娘银票逃走了?”她越想心越乱,将龙凤玉环供在神龛里,点上三柱香,心里不停祷告:“菩萨保佑!指引我早日找到梅贞。”就在这时,忽听窗外一声猫叫,汪丽认得是刘卫的声音,她心喜道:“菩萨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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