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錢, 沒有資源, 沒有希望。 我是世上最快樂的人。”---亨利.米勒<<北回歸線>>
一個初秋的下午走在通往哈佛廣場的紅磚地上, 不記得因為什麼事情而沮喪,眼角匆匆閃過被甩在步伐後的維克多利亞房屋, 直天而立的ELM TREE,剪修精緻的台階花圃。。。。。。我無意停滯, 繼續奔走。 我要去廣場, 我要走過教堂, 走過酒吧, 走過瑞士鐘錶店門前的美人廣告, 繞過外省報刊涼亭, 穿過交通堵塞的肯尼迪大道-------終於一頭載進那個四層樓的神秘安寧的永遠有巴赫或者貝多芬的曲子在輕輕播放的建築里。 那是最喜歡的書店。
這樣的記憶片段在現實的背景里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而最後的一次, 不久前, 同樣的匆匆奔往廣場時, 心生一種奇怪的膩煩。 那樹, 那花園, 那報亭。。。一切都開始散發腐爛的氣息。 突然意識到住在波士頓已經太久了。 腳下的泥土開始腐爛了。 該挪動了。 連呼出的空氣都是發霉的。 我對自己說, 若想做一棵健康的植物, 就必須勤換土壤。
正好是房租簽約到期, 另尋棲身之處的時候。 我在公寓裡圍着50寸的寬屏電視和碩大的立式鋼琴, 日積月累存置下來的花瓶, 檯燈, 雕塑, 燭台, 團團打轉。 這些伴隨我很久的家什,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讓我感到窒息。 終於有一天, 決定來個大清除。廉價甩賣。
拍照, 發貼, 接電話, 成交。 不出一星期, 客廳就空蕩蕩的。 站在一無所有的客廳里,自己的存在變得很強烈, 連呼吸的聲音變得清晰了。 眼不見為淨, 沒錯, 輕鬆之感洋溢全身。 仿佛隨時一邁腳, 就可以叱咤幾千里。 那是一種無牽無掛的主宰感的雛形。
接下來, 開始變賣更多的家什。 最後, 房子裡只剩下書, 衣物和手提電腦。
想起了EB 懷特在“一個人的宴席”寫的開篇。 說, 某天早上醒來, 他發現自己城裡的房子有64把椅子, 鄉下的房子有73把椅子。 他不解的問自己, 要這麼多椅子做什麼? 於是, 他當天就開始清理和拍賣這些椅子。 繼而拍賣其他家具, 最後把城裡和鄉下的房子都賣了, 搬到緬因州的一個農場, 在靠水的地方買了個小木屋, 一台打字機, 幾件衣物, 一個行李箱, 從此深入淺出, 成天埋頭打字。 “一個人的宴席” 就是這麼打出來的。
當初讀到這個故事, 喜歡得不得了, 暗自覺得自己哪一天也會做出如此之舉。再次讀到亨利米勒的“一無所有”的快樂宣言時,我已清除身邊的一切瑣物, 已是“ 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了。
就像腳下的土壤得以治理和清除, 我輕鬆的站在那裡, 感到一種新生的活力。
畢竟, 一個人一次只能睡一張床, 坐一張椅子, 看一個方向。 要奔跑, 還是輕裝上陣的好。 要自由, 就得放飛心靈。 而心靈的放飛, 是不可以被物質所左右的。
所以, 一個人的宴席, 最逍遙。一無所有的境界, 最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