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伯炎 右派 惨受株连的妻儿们 这些人与人关系,包括亲属亲情的撕裂,影恂社会人性与人情扭曲变形变态,与那毛泽东的30年阶级斗争无关吗?他那阶级斗争再移置于巿场斗争,闹到今天社会无诚信,政治无伦理,也使巿场无伦理,挤入世界WTO已15年,恢复巿场已30多年,仍不被世界承认是巿场经济社会,人,仍不被统治者当成人,只认作工具,在这由制造转智造进入人工智慧的转型中,这种人性与人伦的沉沦,能顺利地进入现代吗? blee1按: 这可都是共党地工或共党干部啊!
当年反右,灾难祸及右派妻儿,造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少幼失怙、亲情撕裂的亊,罄竹难书,60年了,积我心上的血泪,难被岁月磨灭。笔之于书,可成长卷。压缩此文,留存于世。 右派被开除,撵出体制了,或劳教、劳改,受劳役之苦,也就日图三餐、夜图一宿,成了死虎,冷藏穷山僻野,相对单纯。任阶级斗争如火如荼,也与死虎少关涉了。 但是,右派的妻儿们,仍在社会中,体制内,不受敌视,却受歧视,不入五类,仍属另类,不受监视,也受内控,尤其在政治统帅一切的社会,政治生命苐一,妻儿们被政治歧视所受压力,是生活加精神的双重重圧,历朝皆无,亘古鲜有:那讲亲不亲,阶级分的年月,逼亲人的亲情,要变敌情,不反目成仇,认亲为敌,便成反党同流。这种惨酷地亲情撕裂,便是人性扭曲的熬煎。超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磨难了。由此而夫妻龃龉、父子成仇,千古畸态,几成常态。柔弱女子,能不身体与精神皆伤痕累累吗? 因此,打击一个右派,受此打击株连者,还有右派的妻儿,以及父母兄弟姊妹,被奴役的精神创伤,至少是大于右派4倍5倍的打击面了。能遗忘右派妻儿与亲属的苦难吗。我在牢里21年所见,出牢这30多年所闻,心灵上,挂满右派妻儿们的血滴,与亲属的泪痕,翻捡出故亊,应是反右运动灾难的一部分,届此反右运动60周年之际,倾述于此,留作识家作信史,简明概述如下: 1.糜文伟,他是重庆巿检察院打的右派,出身北平朝阳学院抗战时迁北碚的正阳学院,因学法,被巿公安局长刘明辉选作秘书。刘调任云南省长,他留检察院,在那众多由军队转业公检法来掌刀把子的,当然瞧不上眼糜文伟这臭知识份子,不仅他出身渠县士绅家庭,受歧视,还有大学文化,也遭妒忌,加上他背过民国的六法全书,讲依法办案,与别人按上级指示办事,自然矛盾,反右运动一来,那右派帽子,自然落在他头上。他被劳教,他妻子承受不住这晴天霹雳的压力,怀抱婴儿,跳嘉陵江自杀了。她这种被政治运动浪潮卷去生命的悲剧,在反右之前的那土改、镇反与三反、五反运动,早就是常见现象了。几十年后的2007年,我到彭山去访退休的老糜,80岁了,孑然一身,唯在电脑上寄托日子。 2.张先痴,湖北黄岗人,少年从军,参加凉山剿匪,实是镇圧彞族土改称民主改革引起反抗。结朿后,他有文才,转业南充巿文联,与军队医院护士结婚,婚后不久。张先痴划右派劳教,其妻丧失工作。领着孩子依附成都婆母度日,艰困中,遇新疆农垦局招工,需文凭,她用张先痴之妹的文凭,工作去了新疆。当年,8000湘女赴新疆,即为王震的新疆建设兵团调的配偶,招张先痴年轻妻子到新疆,也是安排军人婚姻的设计,她被介绍给农垦军人,推辞再三,巳婚那难言之隐若说出,一定失去工作。无奈只得屈从。婚后,又为军垦的军人生了儿女。但是,文化革命中,终于暴露她曾是右派妻子,挨的斗受的罪,不言而喻。 20年后,张先痴改正右派平反反革命出狱,回到南充巿文联,与当地杨女结婚生子,前妻在疆已居孀,却成了创业成功人士,张先痴再婚生的儿子无法就业,仍到新疆在其前妻企业获得工作。这么曲折的右派悲喜剧,比鲁彦周写的《天云山传奇》更传奇了。张先痴写在他《格拉古轶亊》纪实的首章,读来催人泪下。 3.作家刘盛亚之妻魏德芳,作家杨禾之妻胡大姐,文学评论家游藜之妻曾参明,她们皆知识女性,丈夫打成右派,在峨边沙坪劳教营与长寿湖农场劳改,他们只身承担着稚嫩儿女们的生活与教养,还承受着单位里的白眼、冷眼与毒眼。那种水深火热的煎熬,王宝钏18年寒窑那点苦,哪能相比。 文革中,曾参明还要承受红卫兵揪丈夫绑去游街受辱的圧力,她既像母鸡护两个女崽,还效公鸡斗出卖自已丈夫的内贼。而胡大姐在那年月,还承受过作家杨禾3次自杀的惊恐。魏德芳孀居抚3个子女,在阶级斗争烈焰中是多么艰难。四川省作协这三家右派的妻子,曾参明是以刚烈、魏德芳以温婉,胡大姐以冷静等不同生活方式,抗衡着对她们反动分子亲属的圧力,熬煎到右派改正,儿女成人且成才。在恢复高考后,清一色地考入大学,在翻译、文学、记者、编辑等职场供职。我在峨边与西南联大出身的作家杨禾劳教受苦,改正归来,又与他儿子牛泊在报社同社。魏德芳的儿子在一省级机关做外文翻译。曾参明两个女都任了编辑。这些右派的妻子,在政治与生活重圧下,教养出儿女普遍优秀于那些左派家的子女,是多么大的艰辛与付出呵!尤其刚烈如火,疾恶如仇的曾参明,见我复出归来,待我如本家兄弟。她在《星星诗刋》任编辑,从来稿中发现廖亦武的诗才,关爱地荐入编辑部来做客串编辑,受到老编辑北航、流沙河、陈犀等的辅导。出入她家,爱如已子,小廖从诗歌到历史记实的写作,有曾参明这种母爱与师爱,能不在此一记吗?但我要注明:曾参明是民国的川大中文系毕业,师从的是林山腴、向楚这些传统文化学者,非校园阶级斗争风气培养。 4.右派张正修妻子韩淑德,是音乐学院民乐系助教,她背着琵琶到劳教营去率要丈夫的勇气,应属古今鲜见的绝唱。 我被劳教后,发现右派们的婚姻,年轻右派,多数离了。正恋爱的,如流沙河与巿里女干,黄一龙与清华女生,当他们一入右网,即断了情缘。韩淑德才20岁,助教四川音乐学院,丈夫抓去劳教,她却不变婚约,不嫌丈夫右派,还不怕受同亊的冷眼白眼,等到张正修解除劳教,还留队就业,在灌县修路,她像中国四大名剧《琵琶记》中身背琵琶寻丈夫的赵五娘,去寻蔡伯喈,韩淑德也身背琵琶到劳教营去率要丈夫。 因我与韩的丈夫同劳教,韩与我弟曾经同校供职,相交超越半世记,熟悉她这一段可歌可泣身世,值得开今之青年眼界: 那是1961年,全民的大饥饿还在高峰期,韩淑德寻到415劳教支队的工地,见到管劳教的干警,便问:张正修解除劳教了吗?答:解除了!问:为何不放回去与家人团聚?她不绕圈子,单刀直入地与专制机器的爪牙争辨,毫无胆怯与畏葸,听得工棚外那些右派心中暗暗喝采! 与劳教干警争执,没有获得放丈夫回家,韩淑德便住下来,不离开这劳教工地,那些劳教干警,还未遇见过这么理直气壮有胆有识的家属,如此咄咄逼人地来要人,只见到来哀求的、讨好的,甚至与他们配合,帮助专政机器来做劳教劝降工作的,对韩淑德这异类,感到棘手。 韩淑德住下后。右派汪岗是右派中资最深年又轻颇孚众望的头儿,他是中共地下党,还随大别山二野打入重庆,做过西南局宣传部长张子意秘书,在西南工人日报负责中支持工人民主意愿被右派,他劳教是保留公职,也等待返单位。便来打探韩淑德索夫结果,并极力赞扬韩淑德的胆量。汪见韩带的琵琶,灵机一动说:我们这些右派,吃猪狗之食,更久不闻丝竹之音,你何不给我们开一个独奏会,难解肚腹之饿,也可解精神之饥呵! 韩淑德慨然答允。于是,在劳教支队破烂的工棚里,开起俄罗斯古拉格与纳粹集中营绝不可想像的音乐独奏会,这种在专制刀斧林立的囚者营里,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贱民弹奏琵琶,显出的人性之美,压倒专制之恶。我传播出这一古今鲜见的绝奏,传到南京作家吴非耳里,10多年后相见,他还在诉说此事对他的感动。 终于,劳教干警松口,但放她丈夫,必须在乡村公社落户,韩淑德费尽心机,在音院农场所在的新都马家公社,找到办法,安置丈夫,脱离了苦海。丈夫是挂户口于公社,分不到公社口粮,她便节约家中口粮再买黑巿粮应付。1962年,我从劳教营借探亲出来,寻找这获自由的门路,在音院农场见到韩淑德夫妇,她还鼓励我挣扎出虎口:出来养一群鹅,也可度日。那时农民用两只鹅,便可换一部自行车或缝纫机。我发现她是既懂自由可贵,也识爱情价更高的女子。 我很惊异韩淑德的人性不被专制圧扁变质。我弟告我:她在音院的绰号叫韩莽子呀! 5.萧青本姓刘,是作家萧红的粉丝,改的此名。她与她丈夫苏定生在反右前,与我在同一幢楼上班,都很熟。她们结婚、生子从日报同调另一家晚报,丈夫在那里打成右派,在机关被监督劳动,我听晚报排字工讲苏定生在排字房改造打杂,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再加妻子与他虽未离婚,却划清界线,这苏定生当年调查黄香芹事件与眉山地委作过斗争的记者,未熬到右派改正,便夭亡了。 1979年,我改正后,骑车上班,被萧青在街上叫住,问及我回来情况,口里不停地说:好!好!好!每个好字,充满了感情,我想:这感叹声,未必不是在驱除她心中多年的苦!苦!苦!和丈夫去世的憾!憾!憾么?若苏定生没被专政致死,不也同我一样骑车上班了吗? 后来,发现她的女儿刘继红与儿子刘继安,改姓刘,逃避姓苏,是去衔接刘氏革命血缘,用她伯父刘愿庵为共党牺牲,且任过中共地下省委书记的历史,做保护伞来逃避右派狗崽之灾,用心良苦。但是,打不出这大红伞来庇护的右派子女,多少人在那阶级歧视与压迫中,不是体贱便成脑贱了。 右派苏定生早死,机智的妻子萧青支撑儿女挺过艰困年月,她退休没几年,也离世,她一腔心中苦水未吐在文字,我在此记下,只算一索引了。 列举以上几右派妻子们在右祸中的艰难生存,其稚嫩儿女的悲苦,则更令人疾首了: 1963年,我探亲从劳教营出来寻找能挂户口获自由的门路,常在已获自由的右派陈达维家资讯磋商。这天,他领自已与友人孩子约我同去动物园,在车上,他指著名蓉蓉的小妞告我:她是你们山上居乃正的女,我说复旦出身的老居我很熟,便问蓉蓉:知道我认识你爸爸吗?她盯我一眼,还绉着眉头说:我们不兴爸爸! 没想到这阶级斗争的敌我界线,这么早,在一年级儿童就树起了。我被击了一闷棍一般,哑口无言。难接受这阶级感情取代人情人性的残酷,苐二天,我跑到商业场小学去看儿子,儿子眨巴着眼睛望着我,我说:是爸爸呀!他脸一红,逼出一句:垂子爸爸,哭着便飞快地跑了。 那时,我正与儿子的妈协议离婚,友人陈达维说,把我家糖票全给你,明日去谈离婚见到儿子,给他买一包点心,就可改变你这爸是洪水猛兽的印象。可是无效,儿子呆呆地望糖果一眼,便埋头不吭声,然后,又一溜烟跑了。 待我右派改正,儿子结婚,他养了儿子,也做了父亲,才向我这老父亲说出这父子之间那险阻的来历。 那是他在幼儿园与同学争玩具,别人骂他反革命的狗崽,同学们一齐围过来,指指嘬嘬,他霏红着一张脸,感到揪心的委屈。父亲在他两岁离家,模样也记不清了。忍不住摒出一句:我爸有枪!才吓住围攻他的作鸟兽散。 这是儿子恐惧爸爸的来源。还说他在中学早改了母姓,在班上成绩苐一,却不让升高中,也是受父亲之牵累。现在,父子之间的隔阂已除,精神创伤未可尽愈。 这些人与人关系,包括亲属亲情的撕裂,影恂社会人性与人情扭曲变形变态,与那毛泽东的30年阶级斗争无关吗?他那阶级斗争再移置于巿场斗争,闹到今天社会无诚信,政治无伦理,也使巿场无伦理,挤入世界WTO已15年,恢复巿场已30多年,仍不被世界承认是巿场经济社会,人,仍不被统治者当成人,只认作工具,在这由制造转智造进入人工智慧的转型中,这种人性与人伦的沉沦,能顺利地进入现代吗? 反右运动60年了,右派已将死尽,反右之灾祸,株连妻子儿女,仍造成右二代、三代精神奴役的创伤未愈合,造成整个民族畸形人性与精神世界,亟待思想解放来复苏。当局还想以强化专制来巩固非法的政治经济特权,任他们妄图建网上长城进行精神封锁,再用反右的以言治罪去封闭思想,恐己无60年那愚民条件,既是自闭也是自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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