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上学读书,到出国留学,一路走来,参加的考试不计其数。海归,海不归,是一道迟早会摆在留学人员面前的一道考试题,归与不归——二择一,别无它选。 这道命题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个生存环境,生活质量,实现自我价值,追求更好的生活的问题。用现在的话说,以人为本。 粗分一下,来到海外的可以分成甲、乙、丙三类人:甲是那些生在红色家庭,来自统治阶层家庭的留学人士,毫无疑问他们是最该海归的,在没关系就办不成事的今天,有关系不用,实属浪费资源,那些得天独厚有关系的人,回去的生活会更好,更便利。所以要他们做这选题,再简单不过。丙是受教育很少,偷渡跳船来的,或是在国内境遇不佳,有过什么遭遇,他们出来就是为了留在国外,根本不必去选择。 乙类占这群体的最大部分,也就是大多数普通留学人士,没有孩子时还可以四海为家,有了孩子就必须为他们的教育考虑,不喜欢清静的,也开始享受清静;爱热闹好美食的,也只好回国探亲时大快朵颐。海归还是海不归,完全是根据个人的情形而定。 本人到海外生活已经二十余年,当年来时,没想到会留下,现在老了,没想到又考虑要回去。当年选择留下来,除了生活质量和孩子的教育的因素,还有另个很重要的原因,对我这种普通没有关系的人来说,不用四处求人托关系竟然找到了工作,如此一来,一晃过了二十年。其间跳槽换过公司,但也是几封求职信搞定,不用四处求人。我搞的不是国家急需专业,本人更不是精英人材,就是海归也未必找得到称心的工作,国外工作环境好,人际关系简单,加上本人喜静怕闹的性格,就这样靠自己在国外过着清冷但井然有序的生活。 至于海归,对游子有着一种天然的吸引,自己也常常动心想过。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巨大进步,世人有目共睹,但高速发展所付出的代价,又是极为沉重。意识形态混乱、信仰缺失,国家一切为了经济发展,国民人人为了钱而奋斗。急功近利是目前国家建设和国民生活的一个很真实的写照。海不归,生活规律的近乎淡泊,但平淡中的自由,也是有着吸引人的魅力。 现在我面对的问题不是永久海归,而是选择暂时回去生活一段而已,所以在做这个选择题时,要简单了许多。为了准备回去,我还是做足了家庭作业。当对离开了很久遥远的祖国有了较为广泛、更多更深入的了解后,我对自己在海外已然有了永久居留的身份,深感庆幸——那是来去自由极为便利的保障。 地大物博的祖国,人多是最大的特征。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些年经济的迅猛发展,更是使得各种鸟纷纷出笼,好事、怪事、坏事应有尽有。就我个人来说,本人是个乐天派。自认回去会有诸多的不习惯,但那些该是可以适应的。生活环境肯定是要比海外差些,比如多种有毒食品不时的流传;城市交通不论大小节日,雨雪阴晴一样的拥堵;生态环境的日益恶化,沙尘风暴的肆虐横行,工业化城市化引起的空气严重污染,干旱引起的生活用水的短缺;比如社会环境文明礼貌的差距:我会为在银行办事排长队等得焦急上火,也会对公交地铁被不排队一拥而上的推搡而烦恼,会因为气派非凡的大款在公共场合大声叫骂为其窘迫脸红,也会对衣着光鲜的人们随手乱扔垃圾感到如芒刺背,会为那些以为自己真是上帝的顾客盛气凌人训斥餐馆服务员而感到如坐针毡,会对快餐店自己不收用过后的餐具扬长而去而不习惯。这些事虽然已经不是零星发生的小事,但如一个海归了几年的朋友所说,给上一段时间,虽然不会因近朱而染成红色,但会麻木。这些外界环境因素,礼貌风俗和社会现实,我认为别人能过,我也能适应,不管怎样,我就是在这种环境长大的。我心有不安的,最主要的是那里诡异的政治气氛,日渐强劲的左风。 当人在为生存奋斗时,民主似乎是件奢侈品, 这也是执政六十多年的共产党一直向自己的人民所灌输的。但今非昔比,中国富了,邓小平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话已经实现,中国已经是全球奢侈品第一消费大国。一下飞机,机场的旅客手拉肩挎的LV箱包出现的频率遠遠高于出产这高檔东西的國度。当你坐在走十次必有九次堵的车里进城,灯火辉煌的建筑,车水马流的壮观,给你充分的时间观察欣赏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宏伟辉煌的建筑,外观上日新月益,除了灰蒙蒙的天空令人扫兴,扑面而来的强烈的现代化气息,令人由衷的感慨世界老二的强盛。和敞开国门欢迎国外资本相比,政治民主在当权者眼里还是件奢侈品。政治改革的滞后就像坐在瘸腿马拉的车,其颠簸本身给人很不协调的感觉。 回想胡温掌管国家九年多的作为,印象最深的竟是维稳和救灾,“和谐”和敏感。奥运世博神州若干号的太空之行,犹如打吗啡后一时的兴奋,留在印象里并不深刻。时间证明汶川大地震和北京奥运会时媒体的开放是一过性的,自那之后不再需要外国人捧场的中国,媒体愈加封闭,网络管理愈加强悍,敏感词越来越多。中宣部对媒体的管制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是不合“真理”部之意,哪怕是洪水滔天,也会被“和谐”的风平浪静。 发生了的,总是存在着的,89 6.4发生了的事情,装傻充愣的集体失忆,心里没鬼,怕的是什么?刘晓波因08宪章,被指控颠覆国家,判了11年,和平奖提了名。财大气粗的政府四处游说,没成想威胁一番反是帮了倒忙,“罪犯”获得了和平奖。伟光正政府还不吸取教训,将个御用民间组织推到前台,拉出孔子和诺贝尔分庭抗礼,获奖的连战都不好意思来领奖,推说不知此事,结果是想去领奖的不让去,不想要的硬塞给人家,弄了个小姑娘替连爷爷拿了孔子奖。一月在天安门立了近十米高九五至尊的孔子像,赫然的站在花岗岩的底座上,有头有脸的官方还举行了揭幕仪式。当你還在对这么敏感的广场立孔子像的意义左右对敲不解其意納悶時,竟然百夜之后悄然移走,官方解释为原本就是个临时位置。我从小就知道天安门广场的孙中山的画像,是木制暂时的,节日里才挪到广场。这石头底座上的孔夫子,很敦实坚定——坚如磐石,怎么看怎么不像暂时的,莫非咱国家就是有钱,不怕费钱费时?这些事着实诡异。 我个人的感觉,现在党和政府外强中干,除了钱没了信仰,比谁都怕自己的人民,当然是那些刺头的人民。搬来孔子压阵,胡总一定是知道的,没准从内心认定是好主意。请来被敬了两千年的祖宗来压阵,总比只认钱要强。但毛爷是靠反封建反孔起家的,他老人家的像还在城楼上挂着,尸首还躺在纪念堂里,突然和敌人分享中国的政治中心,连我这个不懂政治的人,都觉得怪异和蹊跷。西南的重庆,唱红唱的也越加响亮,九常委去了大半给予了肯定,大有要唱红全国的趋势,高层内部自己在意识形态上的混乱异常,忽左忽右,临时抱佛脚。胡温新政已到尾声,胡总只求和谐压根就没有政治改革的企图;温总高调叫着政改,光打雷不下雨,闹了个“影帝”桂冠顶着。 1949年前的中共,曾高喊着自由民主的口号,推翻了民国,建造新中国。如今60多年过去,自由民主的程度还不如当年的国民党,官方为自己的专制加了“中国特色”这块百试不爽的遮羞布。虽然百姓们再为生存奋斗中更关心物价和工资,但还是能听到他们时常谈论政治。和文革时相比,现在议论国家领导及顶头上司还是自由的,痛骂贪腐不公也是畅快淋漓不需回避。必须承认和改革开放前相比,国人现在有了多得多的自由,发牢骚骂领导的,至少不会像文革时被别人揭发,出卖,这是进步,必须给执政党予以充分的肯定。 民主国家的任何党,哪个都不敢自称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党,当然也不会高呼万岁。一旦当选为执政党,为人民服务就是他们的职责。做的好是理所应当,做的不好下个任期就可能沦为在野党。大权在握时,有了政績也不敢要自己的人民感极涕零;有媒体和反对党瞪圆了眼睛盯着,以权谋私贪污腐败也不會像專制國家那麼普遍。在海外听惯了媒体、反对党、老百姓对执政党的监督批评,习惯成自然,深知这于民是好事,于官是约束,于社会是稳定。 假如民主选举在现实的中国还为时过早,危及执政党的“一心一意的搞建设”的宗旨,开放媒体,充分发挥媒体的监督作用总是有利于执政的共产党吧?但中共似乎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统治下的媒体,其实这只是自己打球自己当裁判缺乏公正的媒体,连这样的媒体尚且不能信任,突发事件要用新华社通稿,互联网与时共进大量的敏感词,雇用“五毛”做舆论导向和监督,这种不尊重客观事实,鸵鸟式对媒体的管制,充分暴露国家对整个社会局势控制的信心缺失和没有把握,其后遗症就是民众对媒体的全面失信。今年以来,因为中东茉莉花开,维稳更是到了已经到了不顾脸面,不择手段的地步。一有风吹草动,草木皆兵是也。在有了互联网的今天,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多是在延缓百姓得知真相的时间。 中共高唱着包容与和谐,同时又自打自的嘴巴,使用抽风运动式的人治手段强奸法律来打击异见人士。这个这种做法,使我怀疑社会压力已被高压维稳积聚的很高,我们在海外传媒上得知的强拆、自焚,罢工、跳楼、袭警、爆炸、示威、“散步” 有毒食品、豆腐渣工程、民族分裂、贪腐受贿,诸如此类的突发事件负面新闻已经很多很多,可以想象胡总知道的一定比外界所知的要多不知多少倍,所以才特别的怕,越是高叫着要和谐,越是说明社会不和谐已经到了极点,坐在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口上,稳定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当维稳被当成一个国家的头等大事,而造成不稳定的因素仅被强行压制,而不能从根上解决时,压下了葫芦翘起了瓢,躁动已是社会现实,新的动乱也就快孕育成熟。最令人感到气愤无奈的是,建国六十多年的国家,依旧是人治大于法治。退一万步讲就算刘晓波是罪犯,他太太刘霞犯了哪门子罪?凭哪条法律居然将她软禁? 一个13亿人口的大国,媒体为了和谐而和谐,一口同声的遵照中宣部的指令,删除过滤敏感信息,禁止不同声音,本身就是不正常的。没有反对党,没有言论自由,没有独立媒体,缺乏民众监督权钱不分的专制政府,本身就是不稳定因素,改革开放前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大小政治运动就是个证明,阶级斗争为纲虽已是历史,但谁又能保证今后会不再发生?今年两会上吴邦国委员长的五个不搞,其中那个“不搞私有制”,听得令人一头雾水?改革开放30年,经济上的巨大成就,从根本上说,不正是私有制,市场经济的作用?搞不懂今后不搞私有制,那现有的私有企业该怎么办?莫非又要搞公私合营,再走计划经济之路?近来习近平又在号召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这些信号意味着什么?预示着什么?中国究竟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 国外许多分析认为只要中国经济继续走好,茉莉花革命在中国就没有土壤,终究多数人还是在经济发展中得到了好处。但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奇迹还会维持多久?参天的大树难道会无休止的长得穿破天空?经济规律和自然规律一样,商品经济就一定会遵循商品经济的规律,具有“中国特色”的经济不意味着取得了对泡沫破裂免疫的特性。 民主政府效率不如专制政府高,经济曲线走高走低有跌入低谷之时,但社会却是稳定的。而一党统治的中国,经济盛世的和谐,是用钱和暴力维稳得来的和谐;和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高速飞跑着全力冲刺一样,中国经济会有减缓甚至衰退之时,那时社会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改革开放30年,社会许多突发事件产生是专制制度本身的缺陷造成的,是对权钱交易,官商不分没有限制监督而造成的。看看日本,经济衰退20多年,政府更迭了多少次?现在美国欧洲虽然在经济上处于劣势,但他们并不因此害怕民众,就在中东茉莉花劲开,中共如临大敌之时,美国威斯康辛州工会在州政府示威,希腊法国发生罢工,但这些民主社会并没有因为民众示威游行、经济衰退而发生动荡。不需要动用国安、警察、武警、居委会带红袖箍的大爷大妈们来维稳。真的动乱,还是会来自中国的内部,中共建国六十多年,哪一次运动、内乱不是自己整的?不是像中共宣传的那样是因为美国人在煽动输出革命,总是归罪于西方亡中国之心不死,不在自己体制缺陷上找问题,是在为自己的错误寻找借口。 以上谈到的种种混乱,和我海归有何干系?我既没闹革命的胆也没闹革命的心,我只是不得不回去照顾年老体衰的双亲。我很怕中国再乱,真诚的祈祷不要乱,中国不该再闹革命。但乱与不乱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 海归,不论是求发展还是求生存,最理想还是留好来去自由的退路。抗日战争胜利后,我姑姑一家在香港生活,49年偏偏听信了共产党有关建立自由民主新中国的宣传,毅然回到了大陆。自此后那可是受尽磨难,可算是悔断了肠子的海归。 我想会有人认为我这是过时的老古董在危言耸听,其实我又何尝不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但任何一个行动,任何一个项目,风险性是要充分考虑的。在中国的盛世长大的青年们,也许很难想象没有日本卡通、计算机网络游戏、不愁吃喝物质丰富的生活是什么滋味。他们也许很难想象号称为了中国人民利益服务的执政党会有出尔反尔的时候。不要以为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就不会再犯过去曾犯过的错误。事实上目前社会上唱红左风盛吹,崇毛之风盛行说明,希望毛式专制复辟,怀念毛式斗争哲学的还是大有人在。并不是我看衰中国,大量高官富人们将子女家眷移民海外,难道不是在留后路?他们如此,何况那些靠父母节衣缩食倾全力支持,花去多年积蓄供子女出来留学的普通家庭? 海外生活的确没有海内的丰富多彩,发展空间和机会也没有海内多;但以阿Q的眼光来看,清心寡欲的生活至少对身体健康是好处多多。 海归海不归,不论选择哪项,最好是先留后路,三思而后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