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湃《越战亲历记》二十三、一杯白酒
北越的深秋,已有几分寒意,我们已添上薄羊毛衣或卫生衣。然而,经常到我们营地玩耍的越南小孩,仍是单衣赤脚,可见北越山区少数民族生活之苦。
一天,有个陌生的男孩子,随着一群孩子到营地玩,他腼腆的只站立在一旁,不敢开声。我一眼看见他那赤着双脚的一只大脚指,肿得像一条小香蕉那样,伤口已腐烂流出浓水,顿时把我吓了一跳。我急忙走向前去问他痛不痛?他只是点点头。我见他可怜,就带他到医务室让医生帮他消毒、敷药、包扎伤口,然后和医生陪他返家。原来他的家就住在附近的山沟里。他的父母是个侬族人,我们把他孩子的病状,和我们帮他孩子敷药的经过告诉了他,希望他明天再带孩子去复诊。可是他只是木无表情地听着,未置可否。我们告辞时,他也没有说感谢,更没有出门相送。军医是中国北方人,他对侬族人的风俗不了解,因而有些怨言,说这些人一点感情都没有,帮他做了事,一点表示也没有。我说,这是侬族人纯朴的表现,不像部份越南人那样善于交际,口蜜腹剑。
隔了一天,没有看见那孩子来,我们放心不下,就和医生登门拜访,又替那孩子敷了药。孩子的父亲在旁,自始至终没有表示态度,好像不关他的事似的。
又过了三、四天,我们再登门拜访,只见那小孩的伤口已痊愈,他走过来依偎在我们的身旁。这时,他的父亲面部有表情了,微笑地开“金口”请我们坐。然后一声不响地从床底下取出一瓶沾满灰尘的,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陈年白酒,拿了一个又脏又黑的小杯,倒了一杯酒请医生喝。医生看到这样脏,把他吓傻了,哪里敢喝,一直摇手推让。我看见主人面色有些不悦,马上示意医生一定要喝下,医生只好象征性地放在嘴唇沾了一下,又不敢喝。我只好随机应变地对主人说,医生不会喝酒,我代替他喝。说罢,一口把酒吞下肚。这时,主人方高高兴兴地和我们交谈,并感谢我们为他的孩子治好病。他说:“没有什么报答你们,只好请医生喝杯酒”。根据侬族的习惯,一般的只以茶水招待客人,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以白酒招待,算是最高礼仪了。如果我们不懂得当地侬族的习惯,而拒绝喝这杯酒,恐怕会把关系弄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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