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由于我写的 新书在台湾出版了,当时,应朋友的要求订购了一批,从台湾辗转来到了德国柏林,文友写得精彩书评使我在网上的订书热线喧嚣一时,不到一个星期,首批代购的几十本新书就被抢购一空。这些热心的读者里,相当大一部分是平时相交甚熟的朋友,他们购买我的书,既是认可我的创作,也是用实际行动表示对我劳动的肯定。还有一部分我并不认识的读者是从报刊上熟悉我的名字的,他们大多居住在外地,我只好通过邮局把书第一时间邮寄给他们。这期间,我也遇到几位远道而来的读者,借到柏林旅游或公出之机约我当面签名购书,以结识写作者。
一个傍晚,我在朋友的派对上和大家聊得正欢,忽然手机铃响,里面传出一个听上去略为沙哑的女声:“我在报上看到了你出版新书的消息,我想知道有没有德文版的?”我说,目前还没有德文版的。她说:“那我就先买一本中文版的,这是你的第一本书吗?”我告诉她,几年前我还出版过一本散文集,她立刻表示,那本散文集她也要。随后她就向我要家里的地址,说第二天中午她恰好到柏林市区来,要亲自登门拜访。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热情而又自来熟的读者呢,婉拒道:“明天中午我有事也在市区,我们约个地方碰面好了。”
放下电话,老公好奇地问:“什么人呀?”我说“不知道,听上去是东北口音 。”老公为人一向厚道善良,他嗔怪我说:“那说不定是来看儿女的老人,在这里挺孤独的,除了家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别说是你的热心读者,就算马路上遇到了,你就请人来家里坐坐喝杯茶又有什么了?”因为是在朋友家,我不愿就这个问题和他争论。
第二天中午,我的电话果然在约定的时间响起,还是那个沙哑的乡音,她告诉我已经到了我们约定的教堂门前,我说,你稍等,我5分钟之内赶到。说完,我挎起装着书的背包,骑上自行车就赶往离家最近的那个教堂。很快,我就到了约定的地点,隔着马路,我看见从一辆汽车里钻出一个身着宽松的连衣裙,腰身壮硕的女人在向我热情地招手,她肯定是远远地注意到我的到来了,走到跟前,我才发现这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只见她浓眉大眼,皮肤充满了健康的颜色,从外表看不出实际年龄,我猜也许与我不相上下。她开朗地冲我笑着并恳切地请求我在书上签名,为了方便,她还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张小卡片上递给我,我一边翻着书的扉页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听口音你也是东北人吧?”
我说:“对,我的老家在长春。”
她又问:“长春什么地方?”
“我家是军医大的!”我脱口回答。
这时只听得“嗷--”的一声惊呼:
“不会是重名吧?你真的是雨姐姐?”
我狐疑地端详着面前这双似曾相识的大眼睛,频率飞快地在记忆中搜索着痕迹,又仔细地审视纸片上的名字:“徐丹”,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只见她激动地抓着我的手猛摇着:
“雨姐姐,我是丹丹呀,和你家小双子是发小,我哥是徐平,和你弟弟最要好的。。。”
“你是说,你是徐教授的女儿?是我儿时的邻居?当年你家和赵青家共用一个厨房,你家楼下住的是‘二猴子’,左边住的是‘黑球哥’?”我也猛然意识到面前这位中年孕妇是谁了,一时间她小时候明眸皓齿、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模样栩栩如生地浮现出来,我强忍住感慨的泪水指着她的“将军肚”问:
“丹丹,孩子的状况怎么样?你是怎么来到柏林的?”
她抹了一把满脸肆意横流的眼泪前言不搭后语地哽咽着说:
“我刚刚从东部搬到柏林,我爸早就去世了,我下个月要生了,我妈马上就来了。。。”这时,从她的车里钻出一位身材瘦高的德国男子,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破涕为笑地指着我,用娴熟的德语告诉他:“你绝对想象不出这位作家是谁,她就是我小时候在中国的邻居,也是我好朋友的姐姐!”在德国男子的咄咄称奇中,我问她:“这是你先生吧?”她略显为难地回答说:“不是,只是男朋友,结婚的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然后恢复了开朗的模样,说:“雨姐姐,我也是个有经历的女人呀!详细的等我妈来了让她告诉你好了,你肯定又会写出一篇精彩小说的!”
因为马上我还有事,只好互留电话依依告别,临行发自肺腑地关照她:“只身在异国他乡,有什么难处一定不要硬扛着,别忘了你身边还有我这个姐姐呢 !”
丹丹抹着泪水,拖着笨拙的身躯,一步三回头地和那个德国男子走向他们的汽车。。。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心想,不管以前她的生活里发生过什么,我都从心里祝愿她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后记:目前,文中的丹丹不但早已嫁为人妇,还成功地经营着自己的公司,三岁的小女儿聪明可爱,一家人幸福美满地生活在柏林。我时常感叹命运的造化,一本书的出版,让我在柏林的大街上拾回了童年的伙伴,从那以后,我们相处得亲如姐妹,用乡情乡音彼此温暖着充实着,他乡不再的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