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杜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轻松。平时,她总是匆匆忙忙,拎着装着清洁用品的工具桶,动辄一阵小跑步,只有这样才能准时按点到用工的人家,在有限的一天里尽量多挣几个钱,她既没有空闲也没有心情浏览街景。
今天,她感觉整个身心都闲下来了,她轻轻吐了一口气,随着人流走进一个个商铺,仔仔细细端详起橱柜里的花红柳绿的漂亮衣裳起来。
“真好看呵!”她在心底赞叹道。想起她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几件好看的花花衣裳,穿在身上,四乡八邻的人都说好看得不得了,隔壁英俊的后生张五常傻傻看着她,婶子打趣她“眼珠子都掉下来了”。有一次,她穿着一件新衣,一扭一扭地端着一盆脏衣服下河洗衣,泠不防张五从竹林里窜出来,攥着她的手,胀红了脸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她吓一跳,瓷盆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铛的声音,脏衣服撒落了一地。想到这,她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冷不防,一个生硬的声音把她拽回了现实中:“劳驾你让一让,你挡着我的顾客了。”杜芬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有些悻悻然,她很想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顾客。”她在自己兜里掏着,摸到了两张软软的钱钞,想了想,她一别头,离开了商铺。
此时,大街上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小孩的追逐打闹声,商贩的叫卖声和商铺里传出的悠悠扬扬的音乐声混在一起,让人感到热气腾腾,繁华兴旺。谁会想到在这繁华的都市的某个角落有个她呢,谁会想到她这样的小人物被沉重的生活压迫得这样喘不过气来,甚至不敢抬眼看前面,前面是望不到头的黑暗隧道,看不到一点光亮和希望。
杜芬站在大街上,脑子里仍然是一片空白,但她知道,她必须想点什么,对了,现在而今眼目下,得赶紧想想,今晚上怎么办。回家吗?她实在不想见到赵贵柱那个猥琐狰狞的样子,可去住旅馆,她哪里舍得花钱呢,想着想着,她脑子里蹦出一个人来。对,找她去。
沉重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带着她带着她来到一处高档住宅小区。不错,这是姚欢的家,姚欢家保姆梅姐只负责照顾姚欢的衣食起居,隔天一次的清洁卫生就交给钟点工杜芬在做,久了,两人就很熟了。慢慢地,杜芬也就知道了梅姐的身份,日常相处中自然就不像对别的雇主那样生分,话也就多起来。所以这梅姐既算得是杜芬的雇主,也是杜芬无话不谈的朋友。
进得门来,见梅姐一脸诧异,杜芬突然再也忍不住,趴在梅姐身上哭起来,这泪水的阐门一开,就如暴雨后的洪水奔泻,止也止不住。梅姐拍打着她的肩膀,见她哭得噎了过去,便扳起她的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呀?我的祖宗,你倒是说话呀!”
“我再也不想回我那个家了。我要离婚。”杜芬悲中带愤地说。
叫出了这一声,杜芬反而平静了。她抹了抹泪水,拉过餐桌旁边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离婚?!”梅姐看了看杜芬,半晌没有说话。“孩子怎么办?”
“我们成天吵吵闹闹,孩子也受罪呵。”
“为什么要成天吵闹呢,他成了残废,够可怜的,你不能让着他吗?你丢下一个残废人不管,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吗?”梅姐皱着眉头,话也说得重了。
“该让的,我让了,不该让的,我也让了。你不知道,他人残废了,我没有嫌他,可是他心残废了,成天怨天尤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脾气古怪到了极点,快把人折磨疯了。”杜芬停顿了一下,既向是说给梅姐听,也象是说给自己听:“你别劝我,劝我也没用。我和他离婚,也是为了孩子,孩子成天听他怨呀恨的,性格也有些变了。为了孩子,我什么苦也能受,哪里还管得了别人怎么看我,说我心肠狠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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