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海哲先生相交于中医。
移民来美后,一时为了生存,便不得不重操祖业。这时,就有幸与海哲先生结识。海哲先生的中医功底,当然是相当深厚,以我目力所限,其对《黄帝内经》的体悟,比大陆诸多名家不差。
海哲先生业余爱做旧诗词,思想也趋于左派。
说来也算奇怪。我游历所结师友思想多偏左,比如在北京,身边朋友,几乎全是左的。我分明记得在北京的第一次赴友聚会,便得遇左派代表人物之一韩毓海先生。但,我个人言论每每偏右。于是,曾有师批评我道:“交左派友,帮右派腔”。其时,一度我也甚是苦恼。然而,这也许就是运命,我所认为品格高洁的,左派人士还是要多一些。后来,我又听孔庆东云,他的老师批评他“过着资产阶级的生活,说着无产阶级的话”,再想到胡适与鲁迅,也就释然了。
我曾当面直言海哲先生思想流于左,先生也笑笑默认。
好像,当时他也问过我,我说我乃“是非派”,也记不大确了。总之,要想深入理解海哲先生这首诗,就有必要先谈一点眼下国内的局势,——似乎左派的日子并不好过,其实右派的也好不到哪去。左右派都不大满意,倒却是实事。然而,近一二年的情状,在一些左派人的心里,创伤是很深的。海哲先生,虽远居洛杉矶,心里头也是有悲凉的。
这首七律,便见到。
七律题目是《屈原》,字面上写的也是屈原,但却是写得自己。首联“千古诗心问汨罗,情怀社稷总蹉跎。 ”一起笔便是“千古诗心”,其气势与豪气便见到,左派人物心目中大英雄毛泽东主席,曾有言“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也是这气势。在海哲先生这里,似乎前朝诸位先贤也是一扫而过,直接达到汩罗江边,与屈原交游。其豪迈与孤寂,便也就飒然落在纸上。“情怀社稷总蹉跎”,时也命也,一腔报国之志,总难托付。“高阳独旅晨星隐,渔父从流比踵磨。”这一联,直接用典屈原《离骚》“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出身如此高洁,尊贵,却是“独旅”,放逐也罢,避世也罢,世情如此,让报到黎明、一身高洁的“晨星”,也不得不“隐居”——其忧愤、其无奈,一个“隐”字,情怀可见!从此后,也只有与“渔父从流比踵磨”了。此“渔父”,也应是语出屈原的《渔父》: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
行吟泽畔,颜色憔悴,
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
‘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世道已然这般肮脏,世人也是这样醉死,“持节既难容浊世”,屈原是披发而行吟,诗作者海哲先生却是隐遁海外,治病救人,这,也正应了中国一句古语“不为良相,即为良医”也。“谋身不若共清波”清白做事,正直为人,交友之道也是淡淡如水,“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不与市侩从游,不正是作者自身的写照吗?然而,诗人的一番抱负是不了的——“楚天风雨秦关月,三户犹吟浩气歌。”我曾言海哲先生有傅青主之风骨,也正在于此。二位先贤,同为中医,同工诗词,也都修武功,还有一个最大的相同,便是:性格,都宁折不屈。这不屈,从此诗这一尾联便可足见。在此,作者还是依顺诗意而来,用典于《史记》:“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这,又使我联想到傅山在明亡后曾做的一幅对子,那联曰:
“日上山红,赤县灵金三剑动;
月来水白,真人心印一珠明。”读来,不胜唏嘘!
2015、7、1,磨砚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