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4岁时一次突然爬进我怀里撒娇道:“爱咪,假装我是妳的宝贝孩子,好吗?” 我强忍热泪一时手足无措,儿子的“真正”母亲霍莉就在半掩房门外的沙发读报。 我抱起他躲到房间最远的阴暗角落,确定外面看不见也听不见后,我亲吻他,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就是我的宝贝儿子呀,你知道我永远永远都会爱着你的。” 我内心感到无比狂喜与极端愧疚。 ※※※※※※※※※※※※ 有人比喻:“生育子女就好比让妳的心离开身体到处乱跑一样。” 20出头意外怀孕时,我还是个大学生,我的计画是研究所而非结婚,更没当母亲的打算。因为不愿堕胎,领养是唯一选择。 那时我没听过上面关于生育子女的比喻,领养只是纸上谈兵的简单算术:“我怀孕了但无法养育子女”与“有人渴望子女却无法怀孕”是皆大欢喜的相互平衡。 我和男友在辅导下精心挑选孩子未来的父母候选,并一起拟定包含111个私密问题的问卷调查。 然而诞生的神奇改变一切,我不再只是一个仍想继续学业的大学生,更是一个要将离开自己身体的心送人、从此永不再见的母亲。 一个原以为简单的领养签字,现在突然无比艰难。我签了名,却无法开口说出愿意放弃孩子的话;在场所有人离开让我独自思决,然而数小时后我仍旧只能流泪,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如此反复多次,每次最后仍带着孩子回家。 在送养辅导中,一个准备练习是:想象当妳签字送走孩子后,妳将如何渡过剩余的那天? 然而一个20出头的新妈妈如何能凭空想象那未知的伤痛?只有经过岁月,那不断累积的未知数才慢慢浮现。 我让霍莉带走孩子一晚,看我能否应付,第二天她从邻市来电:“妳要我现在带他回去吗?” “要、要,求妳现在就带他回来!”我泪流大叫,然而我强迫自己没接起电话。 那时我就已预知这将是我一生最艰巨的克服与无法预知的悔痛。 ※※※※※※※※※※※※ 霍莉开玩笑说:开放式领养至少妳知道孩子的亲生母正在学校努力拼功课,而非躲在暗处千方百计地想要夺回儿子。 传统的封闭式领养,亲生母往往变成一个激发想象、充满诱惑的谜。 我珍惜与儿子相处的机会,但每次拜访又往往手足无措无所适从,害怕对他显露太多或太少的关怀──我从不知如何为人母,如今却要在别人的家庭扮演一个暧昧不明的母亲角色。 一个放弃孩子又定期回来陪他玩的母亲,应该有着什么样的举止与态度? 当儿子还小时,有时隔一段长时再来,我总是讶异他还记得我,一次玩电玩他告诉我,他电玩的密码是“辛辛那提”,因为那是我的城市,也是他的出生地。后来我才知道,霍莉常告诉他一些关于我的事,并鼓励他跟我建立感情关系。 我很感佩霍莉的慷慨勇敢,但有时候我又不免沮畏艰难,觉得还是封闭式领养的“一了百了、长痛不如短痛”容易些──我不必一再回来面对自己的愧疚伤痛;不必在抱紧他时渴望全心全意爱他,但又不敢;不必担心总有一天他会突然问我为什么能够放弃他,“因为妳爱我不够深吗?” 然而我已经放弃过他一次了,又怎么能再次放弃? 那次在房间偷偷说我爱你之事霍莉想必知道了,后来不久拜访时她开始建议我独自带儿子出去玩,让我们能单独自由地去探索及建立彼此关系。 于是我带他去公园荡秋千、溜滑梯,带他去树林散步探险,慢慢试着在开放领养的复杂算术及错综矛盾情感中,学习如何能依旧真心勇敢地去爱! (注:素材来自纽约时报Modern Love专栏文,Open Adoption: Not So Simple Math By AMY SEEK)
延伸阅读:爱的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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