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眼睛 老地雷 写于2018年3月6日星期二 二年半没有见到老爸,这次见到老爸,看他面色红润,声音响亮,银白色的头发似乎还带着光泽,穿着干净整洁,鼻梁上仍然戴着那副暗红色边框的眼镜,看不出和以往有啥不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家里的阿姨回家过年了,漂洋过海的我主动承担了临时保姆这样的职务。 接下来和老爸的朝夕相处才知道看上去和以往一样的那双眼睛实际上跟二年半前有着本质的不同。平时和爸爸在电话里聊天,他说眼睛看不清,一只眼睛已经没有用了,但因为我不在他身边,我从来没有切身体会这事情的严重性。 老人就是有老习惯就是改不掉,以前在家给他买了进口的电热水瓶,以免用液化气烧水灌水的苦恼,他还是坚持早上烧水的习惯。第一天看着他把热水瓶放在低于厨房桌面的水池里,为的是有合适的高度把水灌进热水瓶,不料,当他灌水时,一大半全部倒在外面。我立即去帮他,嘴里似乎还有责怪的口吻大声说 “你这样会烫着的,怎么全部灌在外面?“ 他无奈地说“我看不清”。我问他平时怎么弄的。他说灌水是听声音的。我问“为啥不等阿姨来让她烧水?“他说“我有这个习惯,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烧开水,泡茶!” 我好心疼啊。我帮他买了放大镜,他很高兴,告诉我说他也在夫子庙买过一个,不太好用,于是想从抽屉里拿出他买的放大镜给我看,谁知打开抽屉就在眼前的放大镜他却看不见,用手摸啊摸,摸了好久,我看在眼里,心里在流泪。 接下去的几天,我发现老爸在家几乎是靠摸靠触觉靠感觉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他生活在这个家几十年,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但往往因为他看不清,导致我这个临时阿姨有些家务不得不重复做好几次,比如,刚扫干净的地,他因为嗑瓜子未能将瓜子壳扔到他脚边的垃圾桶而掉在地上,我不得不重扫;摆在饭桌上让他吐骨头的小碗他也对不准又弄脏了桌子,等等。这些纯属小事了。他跟我近距离面对面坐着,却看不清我的脸,直到我说话才能分辨是谁。这样的视力更不用说去读清楚药物包装上的名字了。 有一件事情让我终于明白了“上帝关闭了一扇窗,却打开了另一扇窗”的确很对。有一天我看到爸爸在服用一些治疗慢性病的药物并配着一周服用的药,他用手摸着不同的药片,我问爸爸“你看不见字,怎么能配药呢?配错了怎么办?” 他说 “我摸着药片的形状和大小我就知道是什么药,应该用什么剂量,从来没配错过”。我似乎不相信,我说我来考考你。接下去考了他6种常用药,确实,得100分。他安慰我说,平时阿姨也会帮他再检查一遍,让我别担心。 爸爸的视力不好也在家里闹出一些笑话。阿姨告诉我,有一天,她在睡房里蹲着身体整理一些东西,她穿着一身黑衣服,我爸爸走进那房间,就看见那里黑漆漆一团“东西”,阿姨没讲话,我爸爸嘴里嘟嘟地说“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黑漆漆的一团?”说完以后,用脚还去踢了一踢,阿姨忍不住笑出声,老爸才知道那“东西”原来是阿姨。 阿姨还告诉我说,有一次,她搀扶着老爸过马路,然后该是行人走了,他“赖着”不走,说 “我怎么没见到汽车?”阿姨笑着说“见到汽车就不能走了”。实际上他是想看到旁边应该有汽车停着。 还有一次我在家做瑜伽,他在旁边看着我做,然后我做一个飞鱼动作,需要上下摆动双脚,他在旁边问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摇头摆尾呢?”弄得我和阿姨大笑。 据老爸说,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训练自己,眼睛闭起来,假装全瞎,训练自己找东西,这样为以后全瞎做准备。 别问这眼睛有办法治嘛?问过好多医生了,一是不能治疗了,二是似乎和遗传高度相关。好在老爸的心态还行。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心里也坦然了许多。 将这首前不久我演唱的歌曲《父亲写的散文诗》送给年迈的父亲,祝他永葆一颗年轻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