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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我的两部旧车

（一）我的山寨红旗轿车

润涛阎

10-11-2009

刚到美国的时候买的第一部汽车是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出的豪华车Oldsmobile Delta88，你没听说过这个车牌子吧？恭喜你！你真年轻，就像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那时候跟这牌子比赛的是欧洲车，日本车还相当于今天的印度车那个档次呢。八缸的引擎比今天日本的八缸Lexus马力要大老鼻子了。车子的长度要比现在的八缸SUV差不多长一倍，坐在里边感觉就跟坐船似的，那叫一个稳。

这车子最让我震惊的是它的顶棚，那叫“夹心”跟三明治似的，就是车里边的顶上有绒布，车外边的顶上也包着帆布。看到这部11年新的老爷车，顶上那层帆布让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我爷爷的暖瓶那个外罩，属于多此一举。

考虑到它只有350美刀就可成交，觉得很值很值。尤其是八缸的发动机转的非常平稳，一点噪音都没有，比国内崭新的解放牌汽车稳多了。这八缸豪华车，在国内那就是红旗级别的，后来才知道国内那时候的红旗就是从香港进口的通用汽车出产的凯迪拉克改装而成，而凯迪拉克的发动机与这部车的发动机是一个车间生产的完全一样的发动机。那年头国内坐红旗轿车别说县长了，就是地委书记都不行，要到省委书记以上才够格。

这等于我这个国内的讲师一下子升到了教育部长。美得心花怒放，按俺农民的话说那叫乐得屁颠屁颠的。

可开到家后的第三天就发现不妙了。那天大雨连绵，突然间发现头顶上有水在往下滴。把车停下来一看，这雨可怪了，外面大下，里边小下；外边不下了，里边还下。不用看就知道顶棚上的帆布罩子中间的部位已经薄得像纱窗了，雨水渗透了进去，久而久之，帆布底下的钢板有雨水的滋润而生锈了。雨水便从顶棚上流到了车里边。

难怪才350美刀！发动机变速箱开起来都跟新的似的。怎么找毛病都没找到，盖因那天天气特别好，我只顾检查发动机等部位了，没想到房顶还会漏雨。说起来这也不能怨我啊，又不是买房子。就好比当年伯乐的儿子挑选千里马，只顾得老爹的遗嘱：千里马的特征就是：前腿要比后退短，后退要弯。走遍天南海北找来找去的没找到一匹这样的马，他在池塘边蹲下来方便时突然看到了千里马，等到献给皇帝，皇帝才发现那是一个癞蛤蟆。这也不能怪伯乐的儿子啊，谁让他老爹告诉他只看前后腿呢！

郁闷了一阵子后仔细一想，这个毛病不是那么了不起。缝一块新的帆布补丁？我仔细琢磨了半天，发现即使买到了帆布也难把它绷紧。干脆把帆布扯掉，然后买来了补窟窿的粘合剂和砂纸，把漏雨的窟窿附近打亮，然后补上粘合剂，总共花费6美刀。补好后又买了带喷嘴的两罐绿色的油漆，喷完后一看，简直太漂亮了！车顶跟其它的地方比起来，似乎是刚换了个新的。车子本身的颜色是黄色的，这绿色顶棚如同电影里被共军打败了的穿着旧黄衣服的国军，最显眼的是那顶上戴着的新帽子。可这帽子是绿色的，想到给车戴绿帽对不起它老人家，就买了蓝色的油漆重新喷了一遍。这车子的黄色跟顶上蓝色的搭配，觉得不卖个专利都不行。直到2008年我才发现MINI 车有这样搭配的在路上傲视群芳，后悔当初没申请个专利。

要说公开给它“红旗”的称呼还是同学们的调侃。第一次听到同学们称它红旗，我后悔没把它的顶部漆成红色，那就实至名归了。可一想国产的红旗轿车不也不是红色的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统统是黑色的，是黑透了的那种黑色，跟下葬前的棺材一样黑。相比之下，俺这山寨红旗蓝颜色的顶部让人想到生机勃勃，是蓝天在地面的代表，或者说是我把蓝天搬到了地面，让路人不抬头就看到了蔚蓝的天空。坐在车里心情舒畅当真是伤心岳母，不想偷情都不行。

这个豪华车没有漏水的毛病后焕发了第二春。我开着它曾经闯荡南北，南去了佛罗里达，北到了大瀑布。尤其是坐在里边分不清是在开车还是在驾船，那种感觉把它卖了以后再也没找回来过。失去的，才知道宝贵。幸亏人有回忆往事的能力，可以在脑海里重新享受一番。

一年后，一位老兄就看上了我这部不亚于红旗的豪华车，重要的是350美刀的价钱太吸引他了。此时我想换一部小一点的，比如六缸车，就满足他对我这部山寨红旗的渴望。他说考虑到毕竟开了一年了，总不能按原价出手，他便提议减一百。我一听他说的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他给了我一张250美刀的支票，我把车给了他。拿着支票，我说：“老兄，要不您再写一张，比如少个一块两块的？”他笑了笑说：“润涛，你啥意思？哪有那么多事？说好了250就250，不折腾。”

他拿到驾照后不久，也不知何故，我再也看不到他开那部250美刀的豪华车了。我会修车，早就告诉他要是哪里坏了我可以帮忙，便问他那车咋回事了。他唉声叹气后告诉我实情，着实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翻车了！”他说。
“不可能！”我说。

这是明摆着，那车底盘特低，轮距特大，体重特重，纵使你想把它翻过去也极难办到。想知道细节，但看他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了。

晚上，我做梦竟然把这个谜团解开了。

他的车里有个单身美女。他是怎么跟她联系上的我就不知道了。他把红旗轿车搞翻很难，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在高速路上，他把车子开出公路朝着山顶就冲上去了。结果，车子攀了一阵子就从山腰下来，绕过了一个被野花包围的小池塘再回到公路，失控后嗷嗷地叫唤了一阵子后就翻过去了。

他把它搞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

山坡上的野花竞相开放，花中的蝶儿被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吓得四处逃散，惊起的野鸟鸣叫着飞上天空。

翻过去后，车子在公路上滑动了一阵子，车顶与地面的摩擦擦出了思想火花，绚丽无比，把他俩的眼睛照亮，看到了头外面的地球不是圆的。滋啦啦的声音伴奏着两颗砰砰的心跳；心跳的旋律煽动着额外的爱情；额外的爱情撞击着婚姻的围墙；婚姻的围墙阻隔着自由的呼唤；自由的呼唤把她的目光移向了他的方向。

此时的他，两眼紧紧盯住车外面的瞬间变化，哪怕到了最后车子全部停下来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卡车碾过去？他的担心是自发的。可她还是感觉到他对她的忘却，似乎身边不再有她，这让她很是伤心。女人，总是不放弃任何机会考验男人。

最后停了下来的车子，四轮朝上，后边的两个轮子唰唰地转着，发动机剩下的动能在给电池充电。收音机在播放着“让你一次爱个够”的爱情歌曲，显然是庾澄庆的磁带还在转，在继续给他俩放电抒情。头朝下吊着的她立刻把手伸出来去摸去拧旋扭，竟然听到了录制在磁盘背面的歌，那是赵忠祥与xx的男女声二重唱：

赵忠祥：
朝花夕拾杯中酒，
犯傻的女人哪都有。

xx：
今日花痴落花池，
悠悠心事有谁知？
一场痴恋若成空，
定把他拉到法庭中。

赵忠祥：
醉人的笑容你天天有，
寂寞的我在风雨后。

xx：
离婚的路你要走一走，
走上我的路你莫回头。

xx、赵忠祥：
抛弃大雁抱住白天鹅，
癞蛤蟆一生该有两回合。

歌声没有影响二人此时对活下来的渴望，尤其是对他，格外专心。

由于车的钢材特厚实特坚硬，他和她头朝下吊在车里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车顶被压扁的迹象。要是今天的日本汽车，他俩被压成肉饼也说不定。幸亏那玻璃不是红旗轿车的防弹玻璃，在汽车翻滚的时候就碎了。

他俩慢慢地解开安全带，慢慢地从左右车窗分别爬了出来。事实是她看到他往外爬的时候也夫唱妇随般地更准确地说是照猫画虎般地从另一方爬了出来。

有惊无险。

“你受伤没有？”
“我没事，你呢？”
“我更没事了，第一次头朝下吊着，还真过瘾呢。”
“到这份上了还开玩笑！你真的没受伤？怎么胳膊上有血？”
“估计是出来的时候被玻璃渣子扎了一下。”
“车子没受伤，但要把它翻过来。我们只好等警察了。”
“估计车还能开，最多就是安玻璃。这车真结实，比红旗还红旗。”
“不安了，安玻璃要比车子还贵呢。不就二百五十块钱？扔了就是了。”
“你当初真的是花了二百五买的？为何不多给一块两块的？都是这个数字惹的祸。”
“你可别那么说，要是多给一块两块的，说不定咱俩就会受点伤呢。”

可怜我那部比红旗还红旗的豪华车，就这么被扔进了汽车垃圾场。很多年后，我还常常在梦里梦到它，它那经得起摔打的坚韧的骨架，它那没有杂音平稳跳动的心脏，它那如母亲般宽广的胸怀，虽然只承载了我一年的笑容，但在我脑海里留下的深深记忆，已经无法被社会与生活的张力抹掉。

上面说的是我梦中的情景，不必当真。梦解完了。理论便可推理出来了。

男人和女人偷情的时候，当面对婚姻门槛的一刻，说起来似乎有很多选择，而事实上，唯有两种：要么迈过门槛，留给将来的是后悔；要么扭头便走，留给将来的是遗憾。

男人和女人不同，其主要表现在大多数女人宁可选择将来后悔，而迈过门槛。这就是女人悔恨的泪眼常常伴随着后半生的旅程。而男人大多数则选择将来遗憾，而在门槛面前扭头便走。但男人的遗憾被渴望新的激情所填补，以至于很少看到男人遗憾的眼神。当然，这些都是大多数人的作为。

梦中的他们俩就是其中的大多数人之一。

润涛阎在发现上面的哲理后进一步琢磨得出了更高的哲理：女人由于选择了将来后悔的路，一旦碰到了属于极少数的男人而走过了这个门槛，将来终究会对当初选择后悔的路导致的后悔而遗憾。男人由于选择了将来遗憾的路，将来终究会对当初选择遗憾的路导致的遗憾而后悔，毕竟新的激情往往没有那么刺激。

可怜我那部山寨红旗，给了他俩新的生命，把他们引到了婚姻的门槛前边，却被他无情地送入了回收站。据说它在熔炉里获得了新生后多少有些遗憾：蛤蟆和天鹅没有迈过那道门槛而曲终人散。没过多久，天鹅展翅，傲视苍穹天际流。思悠悠恨悠悠，大雁来后菊花香满蛤蟆楼。想到他们各自走上了幸福生活，我为他们祝福。人生，只是一瞬。爱恨情仇，没必要成为包袱。不论何人，你看到的、经历的，遗憾与悔恨都有。美满无暇的，那是看不到的海市蜃楼。远看，绚丽无比，走近了，只不过一番云雾。远比不上我那部顶着蓝天的山寨红旗。只是我不知道今天它在哪里。

（二）LTD的惊险

LTD这牌子你没听说过吧？嫉妒你！你太年轻了。如刚刚升起的旭日，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难怪主席说“世界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我卖掉第一部豪华车的当天就去了当地的敌勒去看车，先让我赏心悦目的不是那一排排崭新的香车，而是一位亭亭玉立的车行里卖车的美女。香车美女，沁人心脾，赛过胜地，如入瑶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