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只需要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而理性才崇尚逻辑思辨、批判质疑。因此，我们可以理解，代表宗教的耶路撒冷和代表理性的雅典确实截然不同，而我坚定地站在雅典一边。”

   这是加拿大华裔企业家林炎平博士的宣言。在他的新书《以色列-约旦行：在圣经故乡探寻古希腊罗马》中，他将这次旅行看成一次“朝圣之旅”，但“朝”的不是圣经，而是古希腊罗马文明。

   因此，古希腊罗马在该地区的历史痕迹，以及对耶路撒冷和雅典所代表的两种文明的对比与思考，成为这本书的核心。

   “不务正业”的林炎平博士，思想也常常剑走偏锋，见人所未见，甚至惊世骇俗。你可能会觉得你的日常认知受到挑战；你也许会想要跟他辩论，而这种思想的交锋，最终会让你的认知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准备好接受一场认知挑战了吗？

   本文选摘书中关于耶路撒冷和雅典在社会和学术方面的对比的章节，为新书发布会预热。欢迎围观，欢迎参加下周六（8月10日）的新书发布会！

   应壹嘉出版之邀，林炎平博士将从蒙特利尔来到湾区，参加《以色列—约旦行》的首发式。时间：8月10日（周六）11am-1pm, 地点：Cupertino Library Community room 201, 10800 Torre Ave, Cupertino, CA 95014. 欢迎到时来现场与作者交流！

新书发布会由壹嘉出版与理想折射、探赋读书会联合主办，谷雨书苑合办。

耶路撒冷 vs 雅典

   耶路撒冷到底是什么？其被认为是犹太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发源地，一神教的故乡。雅典又是什么？其被罗马继承，被文艺复兴弘扬，是数学和科学的故乡，也是自由和民主的源头。 

   耶路撒冷最重要的特点就是热爱信仰、蔑视证据，而雅典最重要的特点是崇尚逻辑、重视证据。现在我们欣赏的基督教，并不是耶路撒冷的产物，而是经过雅典改造的产物。现代基督教是被“雅典”重新解释成这样的，而犹太教和伊斯兰教是被“耶路撒冷”解释成那样的。

   为了更好地理解雅典和耶路撒冷的特点和不同，让我们从社会、学术和艺术几个方面来对比一下雅典和耶路撒冷（艺术部分本次未摘选）。

社会 

   犹太人的信仰妨碍了他们自身的进步。安条克大帝（Antiochus the Great，241﹣187BC）时期，很多犹太人已经被希腊化，接受了很多新思想，但是一部分顽固的犹太人不惜以屠杀持有异见的犹太 人的方式来捍卫他们的信仰。以上帝的名义谋私，这可能是最高境 界的谋私了。当一神教的犹太教排斥了希腊化之后，《耶路撒冷三千年》这 样描述公元前201年的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成了一个“神权国家”——这个词是由历史学家 约瑟夫斯（Josephus）创造的，用来描述这个“整个国家主权 和所有统治权威都掌握在上帝手里” 的小国。苛刻的规定支配 着生活的每个细节，因为政治和宗教没有任何区别。在耶路撒 冷既没有雕像也没有塑像。遵奉安息日是令人痴迷的事情。所 有违背宗教的罪犯都被处以死刑。有四种处刑方式——石刑、 火刑、斩首和绞杀。通奸者要用石头砸死，这个刑罚由整个社 团执行（尽管被定罪人首先要被扔下悬崖，这样在被众人扔石 头前他通常是不省人事的）；殴打父亲的人要被绞杀；与母女都有通奸行为的人被处以火刑。 

似曾相识？是的，很像今天执行“伊斯兰教法”（Sharia Law） 的地区。对比多神教的其它地区，似乎都找不到这样的野蛮。尤其是古希腊，这样的野蛮闻所未闻。古希腊的已婚女子，即便和别人 通奸，丈夫也只能休掉妻子，而不能加害于她。所以，作为考虑之一，衣食无忧、家境较好的雅典人家庭的房子都是二层楼有院子的，女子都住在内院的二楼上，以防红杏出墙。而对有同样行为的男子更加宽容。这的确是男女不平等。古希腊社会显然存在着严重 的男女不平等，但是相比别的社会，其宽容令人赞叹。

古希腊是法治的，从未政教合一。即便是在西方经常来用以形容严刑峻法的所谓雅典“德拉古法”（Draconian，成于622BC），也根本没有一神教那样的野蛮。即便是雅典的奴隶，其权利也受到法 律保障。我们不妨看看当年雅典是如何对待耶路撒冷的。耶稣之后，使徒保罗在地中海东岸传教，被人打得满地找牙后，跑到雅典去试 试运气。在雅典，他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待遇。雅典人告诉他，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虐待你，无论是否同意你的看法，我们都会让你表 达。这就是雅典的法律和胸怀。 

正是由于雅典对言论自由的信仰和实践，公元1644年弥尔顿在发表争取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的檄文时，其标题便借用了雅典最高 法院的地名。雅典的最高法院就在雅典卫城脚下一个叫“Areopagus” （图212）的地方。 

图212 雅典卫城（Acropolis）脚下的Areopagus，古希腊时期的最高法院就在这 里，摄于2010年11月

   这本书，就是千古奇书“Areopagitica”（《论言论自由》，或称作《论出版自由》）。且慢，这原文书名怎么看起来毫不相干也不知所云，这是英文吗？这原来并非英文，而是从希腊文的雅典最高 法院所在地“Areopagus”派生出来的。公元前四世纪，雅典哲学家 Isocrates 以 “Areopagitikos （希腊语: Ἀρεοπαγιτικός）”发表过一个讲演，而弥尔顿则借此以雅典最高法院对言论自由的矢志不渝，寓意他的时代需要以雅典为榜样。 

   弥尔顿要表达的很清楚，最高的立法和司法应该是对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的明确立法和坚决捍卫。于是，“Areopagitica”按照意译，成了《论言论自由》（或《论出版自由》）。而“Areopagitica” 也成了最知名的英文，当然是在西方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之中。

   在言论自由这个问题上，17世纪的英国，要以两千年前的雅典为榜样，这就是弥尔顿要告诉我们的，这就是雅典在人类文明史上的地位。 

   可以说，是雅典拯救了耶路撒冷。如果没有希腊化地区对使徒们传播基督教的宽容，用今天的话说，那基督教连一根毛都不会剩下。但是，谁能想到，在数百年后的公元四世纪基督教被罗马确认为国教后，耶路撒冷竟然恩将仇报迫害古希腊文明。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雅典还将再次拯救耶路撒冷，那就是引进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以改造基督教，让基督教从狂热和野蛮走向理性和文明。 

   现代奥林匹克的前身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始于公元前776年， 每四年举行一次。这是整个古希腊世界的盛会。但是，在基督教成为意识形态的主宰之后的公元394年，奥运会被禁止了。历经1170 年的盛会，以不信仰基督教的理由而被禁止了。 

   古希腊文明被贴上“不信上帝”的标签，被斥为“异教徒”的产物，然后被那些自称为“上帝的子民”摧毁了。在文明和野蛮的较量 中，在正义和邪恶的角斗中，并不一定总是文明和正义获胜，许多时候野蛮和邪恶会占上风。这是人类的不幸；这样的不幸，并不始于亦未终于古希腊文明的消亡。 

   从《耶路撒冷三千年》里，你可以看到希伯来人在自己的统治期间几乎没有一个像样的君主，看看那个有700个老婆和300个嫔妃的所罗门王，就可见一斑（第十章）。只有在外族的统治下，普通的犹太人才过得好一些。 

 学术 

   亚历山大城（Alexandria，第一章中提到）在埃及，距离耶路撒冷不远。这是亚历山大大帝建立的希腊化最好的城市，至今还叫亚历山大城。就是在那里，基督教和古希腊文明产生了不可思议但却在情理之中的冲突。 

   亚历山大城的兴衰也是科学和学术的兴衰。这座希腊化时代最辉煌的城市，聚集了大批的学者，有着最宽松的学术氛围，还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可以说，亚历山大城就是埃及的雅典。当时世界学术的中心已经从雅典转移到了亚历山大城，很多知名学者都曾经在那里学习、研究，比如欧几里得、 阿基米德、阿里斯塔克、艾拉托色尼、盖伦和刁潘都……多如繁星。 

   但是，这座城市被一神教的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摧毁了。公元四世纪到六世纪，古希腊文明的最后堡垒亚历山大城不断被基督教徒和伊斯兰教徒焚烧和洗劫。雅典曾经善待了耶路撒冷，宽容了保罗在雅典的传教，但是耶路撒冷没有容忍雅典。雅典拯救了耶路撒冷，但是耶路撒冷摧毁了雅典。整个原来的希腊化地区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直到文艺复兴。 

   具有象征意义的是，狂热的基督教徒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了亚历山大城的古希腊女数学家希帕提娅（Hypatia，公元370﹣415，图 213）。这次，古希腊就没有被古罗马征服时那样“幸运”了。古罗马仅仅在物质上征服了古希腊，而古希腊在精神上征服了古罗马。共和国时期的古罗马心胸开阔、虚怀若谷，几乎全盘接受了古希腊思想。但是，这次基督教和伊斯 兰教则要在精神上彻底消灭古希腊。

213 古希腊亚历山大城的女数学家希帕提娅（Hypatia），埃尔伯特·霍巴德作于 1908年

   最后，在公元640年，伊斯兰教徒彻底焚烧了亚历山大城的希腊藏书。当哈里发奥马尔（Umar）被问及是否应该保留一部分希腊著作时，他的那句臭名昭著的回答至今让人义愤填膺——“那些著作中如果《可兰经》中已经有的，我们就不需要它；而在《可兰经》中没有的，我们就更加不需要它。”因此，所有的著作都被烧毁了。 

   科学在古希腊繁荣昌盛，在崇尚古希腊的罗马时代也如日中 天，但是到了中世纪就式微凋零了。在中世纪，整个一神教地区的科学乏善可陈。在一神教的犹太国和以色列，根本没有可能产生任何甚至接近毕达哥拉斯或者欧几里得的伟大智者，连影子都没有。在一神教成为主宰的中世纪，再无欧几里得或阿基米德，他们成了遥远的绝响。 

   天文学是一个典型。古希腊的阿里斯塔克（Aristarchus of Samos，约310﹣230BC）和艾拉托色尼（Eratosthenes，276﹣194BC）这样伟大的天文学家，甚至提出了日心说和计算了地球子午线的长度。而公元二世纪托勒密的《天文学大成》（Almagest）则集几何、数学和天文学之大成。 

   到了中世纪，这些伟大的创举都不见了，托勒密理论也成了教会禁锢人们思想的教条。古希腊时代的伟大创举托勒密理论，居然沦落为中世纪用来迫害思想和学术自由的教条。宗教和批判很难相容，这就是为什么古希腊的多神信仰至今不 被认为是宗教。因为其缺少宗教的一个本质特点——拒绝质疑。而一神教正是由于其对绝对真理的垄断和不容置疑，导致了学术和科学的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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