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網友寫了一篇介紹2012年聖誕版的音樂劇悲慘世界。寫的不錯,讀後浮想聯翩。 法國大文豪雨果的原著二十多年前就讀過了,除了冉阿讓,柯賽特, 芳汀,馬里尤斯,Gavroshe(那個可愛的流浪兒)等被雨果保護歌頌的這些正面人物外,給我印象最深的當屬巴黎警探沙威的一生。 沙威是冉瓦讓的死敵。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使命和夢魘似乎就是捉拿苦役在逃犯冉瓦讓歸案。 雨果用 “鷹犬” 這樣的字眼來形容他:一張 “人臉長在了那狼生的狗頭上”。他的目光冷酷犀利,令人膽寒。他嗅覺敏銳,心腸僵硬。對於已經逃出生天的冉阿讓,沙威就是他在自由世界裡的監獄。可是誰又曾知道他自己身世的驚天秘密呢? 沙威本人就出生在監獄裡。他的母親是一個用紙牌算命的流浪女,而他的父親竟也是一名苦役犯!這裡很有點世事輪迴的味道:一個在監獄裡長大的孩子卻變成了向監獄投放犯人的掌權者。 命運弄人,人生如戲!這也讓我想起中國歷史上地主富豪的後代投奔紅區,打土豪,殺地主,革命成功後,他們的後代卻又爭先恐後的去當資本家,貪贓枉法,無惡不做。 沙威可恨可憎,但我不認為他是個小人,因為他不虛偽。他是一個有“信念,信仰(法語叫 conscience,西人對個人的 conscience 很看重,相當於中國老百姓常說的”做人要有良心“) 的人。他的信仰只局限於現行的法律條文,高高在上的政府,以及對權勢的絕對服從。他所做的不過是恪盡職守,職業,盲從已經成了他的本能,他已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 可就是這樣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最後卻動搖了。我認為他的動搖啟始於冉瓦讓的搶下留情,並悄悄從學生手中放了他一命的那一刻。沙威已經追蹤到了他的獵物,他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在巴黎地下水管道的出口處將他的死敵置於死地。可是,他卻輕輕一側身放走了冉瓦讓!那一剎那,一瞬間沙威做出了他一生一世唯一的一次最重要的選擇,可就是這唯一的一次的選擇卻要了他的命! 他出生在監獄裡,他沒有選擇, 他的父母貧窮愚昧,他沒有選擇, 他沒有錢上學受高等教育,他沒有選擇, 他戦戦驚驚的服務於權貴,他沒有選擇, 甚至,他與人民為敵,他也沒有選擇。 可是,在從地底下鑽出來的魔鬼般的冉阿讓的面前,他卻終於有了他人生的第一次! 我為沙威歡呼,我為沙威欣喜,我為沙威哭泣! 沙威從巴黎賽納河橋欄上縱身躍下的那一幕,我沒有驚訝,也沒有眼淚。我只是在想,是什麼讓他如此決絕?有人說是沙威厭惡,後悔了自己的動搖,陷入了深深的對失職的自責,他無法解脫 “信念,信仰(Conscience)” 對他靈魂的折麽,無法選擇卻又不得不選擇的痛苦讓他沒有辦法再活下去。 我到是更傾向與不去探究沙威的內心掙扎,而是把他的死看成是一種天道使然的,(或曰神,佛的旨意)關於罪與罰,正義與邪惡較量 的自然結果。有一句話說的好:讓神去替我復仇吧!這是雨果筆下的英雄冉瓦讓的座右銘,與聖雄甘地的 “非暴力不抵抗”,與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劉曉波說的 “我沒有敵人“ 異曲同工。 我說沙威不是小人還有一個理由,他是在黎明時分,銬上自己的手腕,一步一步走進塞納河中的,他站在河中,讓河水沒過了自己的頭頂。我常常漫步河邊,河水裡有那樣多的謎,沙威是其中的一個。 珂賽特出嫁後,冉阿讓的啞巴僕人也離開了。他臨走前在鏡子上留下了幾行話,其中寫着:“沙威的死,很可惜。” 啞巴說的話往往是有力量的,同理,沙威的死也是有力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