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雨晴以实习生的身份找到一份会计事务所的工作,变得更加忙了。那天她在咖啡店打工,一位特别胖的女士有选择恐惧症,对每一提问她都要犹豫许久:要什么口味的咖啡?带咖啡因的咖啡还是不带咖啡因的?要配奶油,全脂奶,半全脂奶,还是脱脂奶?搭配的土司要白面包还是全麦面包?要不要涂黄油? 看见这位胖女士为难的样子,雨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算了,干嘛要问她这么多问题?可这都是店里规定的呀!再看看后面耐心排队等待的客人们,雨晴暗下决心:以后只要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一定不要像这样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雨晴累坏了,走出咖啡店,出乎意外地看见高明开车来接她。高明看着她诧异的眼光,说:“今天是除夕夜,志远他们准备了火锅,是小灵告诉我地址,要我来接你的。” 雨晴问:“你怎么时候到的?” 高明赶紧说:“因为不知道你几点下班,我很早就来了,等了一两个小时。” 雨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高明接着又说:“我来之前还赶着做了两个你喜欢吃的菜。” 雨晴更加感到内疚了,乖乖地坐上高明的车回家。 高明说的那两道菜原来是排骨炒辣椒和香干炒蒜苗。“小灵推荐的。” 高明说。 雨晴看着这两道菜,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原来一个人留在另一个人脑海中的记忆,可以是写上去的,也可以是刻下来;那些刻下来记忆,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漠。 小灵在一旁觉得雨晴脸色不对,过来问:“你怎么啦?这不是你喜欢吃的吗?胖胖都偷吃了好几块排骨了。我可是饿死了好几回了还忍着呢!快来,快来,喝一杯!今天谁都不要找借口,大家一醉方休。” 那天晚上,雨晴醉了,在醉梦中她又回到了五年前她与楚华共渡的那个新年之夜,她潜意识里知道这只是梦,身边的人是高明,可在那一刻,她屈服了,她屈服于命运,放纵了自己。她希望自己能化成了一片树叶,随风而去。 在尘世的洪流中行船的人们哪个不想偶尔偷个闲,随波逐流地放纵一下自己,问题是放纵之际种下的毒瘤可大可小,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化解得了。 雨晴满心希望她的生命之舟在她松桨收帆之际,顺利抵达到一个避风港,不曾想却是陷入了一个泥潭。 高明非常迅速地走入了她的生活,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在雨晴不知情的情况下,高明和小灵换了房间。没有爱情的两个人共处一室,绝对不是相互做个伴那么简单。首先最让雨晴烦恼的是找不到共同话题。高明是学哲学的,雨晴发现自己对有名的哲学家和他们的理论完全不了解。其它高明感兴趣的还有炒股的电子游戏,雨晴一样的所知甚微。 高明对雨晴的工作和学习完全没有兴趣,他只是情绪好的时候,会做几样好吃的,陪她看看电视,哄雨晴开开心。碰上那样的夜晚,雨晴也会骗自己一切都正常。 有一天雨晴下班回来心情很不好。她有一笔美金结帐的帐单,不小心记成了加币。公司老板很不讲情面地训了她一顿,她老板那一个手上的几个指头数得过来的祖宗也是从中国的某个黄土坡里冒出来的,偏偏一教训人就是你们大陆人长,你们大陆人短。 雨晴受了委屈,回家想诉诉苦,话还没说完,高明已经不耐烦了:“你怎么那么笨?加币和美金都搞不清楚, 还做什么会计?” 雨晴只好不做声。到了晚上,她和高明说:“你帮我出出主意,我想买辆车,学会开车,找工作方便一些。” 高明说:“你路都不认得,开什么车?” 雨晴不想就此罢休,说:“不是有导航仪吗?只是想请你出个主意,看看行情,又不是明天就买车。” 高明说:“那好吧,你想要哪国产的车?喜欢什么颜色?” “我也还不知道。” “什么颜色都不知道买什么车?别闹了。我们早点上床休息吧!” 雨晴不高兴了,走进自己房门关上房门,不再理会高明。 第二天,她自己联系驾校练车。一两周之后的一天晚上,高明又主动来找雨晴要教她学车。开在路上,高明有些紧张。雨晴受了感染,更是不安。在一个红绿灯前,高明发指令说:“向前直走。” 雨晴听令前行,高明惊呼起来:“红灯,你闯红灯了。你怎么这么笨!要你直行就直行,你没有脑袋吗?” 惊慌之中,雨晴差一点撞上路边停着的车辆。还好天色已晚,前后并无其它车辆与行人。 回到家中,雨晴再也不想和高明说什么了,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高明在外叫道:“你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我那儿不好啦?你上哪去找比我更好的男人?” 不知为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句她从未得其甚解的古诗突然从她脑海中冒出来。 结局 雨晴下决心与高明分开了!她搬到一个一室一厅的公寓。数月后,她顺利地完成学业,并找了一份新的会计工作,还贷款买了一辆新的轿车。“要香槟金色的。” 她毫不犹豫地对卖车的车行员工说。 二零一六年的一个樱花四月天,雨晴佇立在她租住公寓的窗前,望着窗外那盛开的樱花,抚摸着楚华送给她手机,思绪又回到了六年前与楚华在一起的时光。手机突然叮的一声,收到一个微信,打开一看,雨晴的心要跳了出来:是楚华要她接受他做微信朋友,雨晴用颤抖的手按下了同意。他们俩都在学校的校友微信群,却从未单独联系。 楚华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雨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雨晴忍了六年的泪水涌入眼框:“不是太好。” “我申请到加拿大签证!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雨晴那仿佛停止流动了六年的血液突然欢快地流淌起来,她又变成了以前的那个开朗的雨晴。楚华没有听到雨晴的答复,有些担心地问:“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如果不方便我就不来了。雨晴,你说话啊!” 雨晴哭着说道:“你为什么今天才和我联系?为什么真的要我等你六年?” “对不起,雨晴,我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才能去找你啊!而且签证也不容易。” “你骗人,那有那么难。” “是我不好,雨晴,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是最好的。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在微信上,我看见你发的一些信息,你变得能干了,还会开车了。” “我根本就不想要变能干,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 “好的,好的,雨情,我今天就去, 马上就去订机票. . . . . . . " 全文完 二零一六年四月于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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