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以為,人之忙來自兩方面,一是身忙,二是心忙。身忙不算真的忙,心忙才是真的忙。 過去,在鄉下便親身感受到身忙。犁田、耙地、鋤禾、除草、擔糞、挑稻、收割,樣樣都是力氣活,常常還受到熱辣辣陽光的烘曬,全身汗流浹背,深切感受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滋味。然而,幹這種活不需費什么心思,白天出了力氣,晚上睡了一覺,第二天又恢複了活力,心不累。 心忙就不同了,心裏老是在尋思,老是在算計,老是在憂慮,因而心無寧時,此就可謂真忙了。其實,這些個兒忙有許多是自己找上門的,是自尋煩擾。比如在工作上,本來只需考慮如何做好所幹的事就可以了,但你還要思慮事外的領導信任、人際關系、個人得失等等,不就徒增了不少壓力?這就是心理學上著名的“瓦倫達心態”。瓦倫達是美國最著名的高空走鋼絲表演者之一,在一次極為重大的表演中,他不是專注於做事本身,而是一再考慮這件事可能帶來的結果,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讓他從70米的高空墜落身亡。再如在生活上,許多人都覺得累,其實一半來自於生存,另一半來自於攀比。就目前而論,生存已不需費多大心思了,許多人就花心思在攀比上,你有靚車我也要有,你有高檔房我也要有,在尋思占有的過程中,你不覺得太忙太累了嗎? 所謂忙裏偷閑,是要讓心閑下來,把心中的雜念放下,把人生的得失放下,把個人的榮辱放下,這才是真的閑。然而要達到這種閑也非易事。現在的誘惑太多了,金錢的誘惑,地位的誘惑,美色的誘惑,沒有定力是難頂得住的。“青山元(原)不動,浮雲任去來。”這是一句充滿哲理的詩。人的自性好像青山那樣屹立不動,那些如浮雲一樣的金錢、地位、美色不管如何飄動,於我絲毫沒有掛礙。這就是如山般的定力。 陶淵明有這種定力,他毅然辭去官職,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之所以悠然,在於他擺脫了官場的束縛,遠離了車馬之喧囂,把得失榮辱置之度外,心裏空靈,沒有絲毫掛礙,已超凡脫俗,因而心中才那樣怡然自得,領略到人生真意,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