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出兵赴朝之目標含重大錯誤

                        ---對出兵赴朝決定正確與否的探討

                                                          2021年1月13日

         首先，簡單地回顧一下當時的形勢。彼時中共政權剛成立，國內百廢待興，在國際上，面對着美蘇兩大對立的強權。就國家利益來說，當然最理想的做法是在對美蘇關係上取得平衡，在兩強之間巧妙周旋以獲得最大利益。但鑑於中共的意識形態性質，這可以說是不可能的奢望。中共歷史上與蘇共有很深的淵源，毛澤東在即將奪得全國控制權之時，已發表了<別了，司徒雷登>一文，宣告與美國割席，隨即跑到莫斯科去簽友好條約，是鐵了心選邊站的了。也就是說，當年的中共決策層，並沒有為國家爭取最理想利益的覺悟與智慧。所以在1950年金日成政權發動戰爭後，對中共來說，是沒有站隊那一邊的問題，只有是否出兵參戰的問題。

      金日成發動戰爭後，隨着美軍在仁川登陸，形勢急轉直下，眼看金日成政權就要傾刻覆滅，對立面的美國與南韓政權的軍隊，即將殺到鴨綠江邊，與中共軍隊隔江對峙了。就在這樣的形勢下，據說是毛澤東力排眾下屬的異議，決定出兵救金日成，直接與最強大的美軍硬撼。

      毛為何要堅持出兵？目的為何？中共官宣講目的是保家衛國，抗美援朝。而現在非官方的很多人士都同意的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目的，就是為投靠蘇聯而作的投名狀。本文將在下面就這些出兵目的中合理與不合理成份，嘗試作一點點分析。

            認為出兵正確的最有力說法，是出兵後建立了戰略緩衝區，達到了保家衛國之目的。現在大家看得到的是，經過兩年多的血腥戰事，交戰雙方大致達成殘酷的均勢，雙方都各有所不甘地簽了停戰協定。停戰後，南北朝鮮分裂再成定局，中國獲得了可貴的戰略緩衝區，此後中朝邊境基本穩定，中國當時唯一的重工業基地東北地區，得到了至今一直未變的近70年和平環境，這一點對初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來說很重要。從四十年代末起，中國東北地區開始恢復日治時留下的基礎，並在蘇聯的援助下得到了較快的發展。停戰後的一段很長時期，東北地區都為中國的工業化發展，作出了很重要的貢獻。其實無論何時何地，和平都是最重要的。從這一點來說，出兵為保家衛國之目標是正確的，出兵符合當時以及長遠的國家利益。

     但有許多反對出兵的人士會說，若不出兵，很顯然，朝鮮半島將統一在大韓民國的旗幟下，三千里江山將由美韓勢力完全控制，而美國並沒有侵占中國的企圖，東北一樣可以和平，這不是更佳的結果麼？看看現時南北韓發展程度的巨大差別，以及南韓政府與中國表面上尚算較友好的關係，是很容易得出該結論的，尤其是有預設意識形態立場的人士。

      但應正視的是當時中共政權與美國政府的尖銳對立。美國確實對中國無領土要求，而且在韓戰爆發前的一段時間內，美國政府或出於對蘇聯對抗的戰略考量，拋出了一些橄欖枝以向中共示好。但由於中共自已的態度取向，基於意識形態，誓與美帝水火不相容。因此韓戰一旦爆發，美國就不會輕易地給中共過好日子了。即使中方不參戰，美軍消滅金日成後，會自然而然地離開朝鮮半島，放棄面對面地威懾中共？這只能算是具很大疑問的推測。就算美軍獲全勝後會全部離開，美國政府很可能會根據需要，站在韓國政府背後不斷對中國製造麻煩。就像二十多年後的蘇聯那般，站在越南的背後令中國麻煩不斷一樣，中國東北地區難有和平發展的環境。

      同時，更為重要的是，不能忽視朝鮮人對中國東北領土的巨大野心。朝鮮若由南方來統一，對絕大部份的朝鮮人來說，或許是最佳的結果，但對中國，不單對當時的中國是可怕的狀況，就是對日後發展起來了的中國來說，也會是一個延綿難斷的大麻煩。原因是在幾乎所有朝鮮人的心底里，都認為他們是古高句麗國的傳承人，都認為凡高句麗國曾經統治過的地方，都應歸屬當今的朝鮮人，因而都對長白山，對中國東北一大片地區有很大的野心，有很深的情意結。統一半島後，再取回他們認為應屬於他們的大片滿州（中國東北）數萬數十萬平方公里土地，是最高的理想追求。如果半島真的統一了，又有強大的美國在背後支持撐腰，韓國政府很可能就會對中國獅子大開口。這對中國那如芒刺背的麻煩，肯定會比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時中越邊境的流血衝突，要大得多。現時只不過是半島尚未統一，南韓，也包括北朝鮮，暫且與中國委曲求全而已。在韓國政府及有識之士的層面，他們是會意識到在國際條約與公理的限制下，朝鮮人對東北土地的妄求絕無可能，但完成統一後，有美國在背後或明或暗的支持，必定會有一些別有用心的政客，或為求選票，或為求國內矛盾的焦點轉移，而運用不同的手法煽起民粹烈火燒向中國，其後果不言而喻。

      當然，北朝鮮政府同樣是具領土野心的，一旦由它，即金家政權掌控半島全境，對中國來說麻煩也更絕對少不了，這點我們可從後來的所謂抗美援越中得到印證。對上世紀那段越戰歷史有所了解的人士都清楚，中共為支持越共，在所謂的抗美援越中，中國人為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而在越南全境統一後，同一意識形態的越共政權馬上與中共反目，中國在抗美援越中的巨大犧牲，換來的竟是邊境連年戰事不斷的不堪結果。

        因此，只有半島分裂，中國的戰略緩衝區意圖才能成立，才能達到保家衛國之目的。這樣的說法，或許對全體朝鮮人民不太公道，甚至有點殘忍無情，而對當時的中國人民來說，卻只能是唯一的正確選擇。

      在這裡，需要鄭重指出旳是，當初，毛澤東出兵的目的之一，說是抗美援朝，因意識形態的觀念，將目標設定為幫助金家政權統一半島，這一點就是本文強調指出的重大錯誤。假如出兵目的單純是為了國家利益，單純地為了建立戰略緩衝區，不因意識形態的考量而與美國作無謂的對抗；不因意識形態的原因而不計代價地援助金日成政權，就應接受本文一開始所提到的那一個聯合國停火議案，讓戰爭早早停止，緩衝區早早建立，這樣中國在這場戰爭中所付出的代價就會少很多。不接受及早停火，繼續作無謂的“抗美援朝”，結果令中國承受了更加巨大損失。因此，在70年後的今天，可作馬後炮般的判定：當年出兵的兩個目標，即保家衛國與抗美援朝，只有保家衛國是對的，抗美援朝是重大的錯誤。

      目前朝鮮半島的分治，是當時形勢血腥平衡的結果。是中共政權在經歷了巨大的人命傷亡後，方始認知到，在戰場上已不可能幫金家王朝統一半島了；再加上斯大林的突然離世，導致蘇聯也不願戰事拖延，這樣中共決策層才有接受停戰的決定。結果就是半島南北分治，戰略緩衝區得以形成。詭異的是在今天，這個令人難於直面的血腥平衡，竟成了中共出兵赴朝正確性的唯一註解。假如當年真的打得美國真如越戰般不得不放手，讓金日成政權統治了半島全境，那麼，可以肯定金家政權在“蘇修社會帝國主義” 撐腰下，與中共政權極速反目，中國將面對一個如越南般的對自己極為仇視的國家，繼而中朝邊境又將會連年戰火不斷，這樣中共又有何面目去宣揚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

        但令人可惜又費解的是，經歷了巨大傷亡後，中共政權一直都未能得到這個認識：只有南北分治，才能有效地建立起戰略緩衝區，才符合中國本身的國家根本利益。由於這個認識未能得到，以致在後來的所謂抗美援越戰爭中，中國又無端地導致了大量的人命傷亡，耗費了大量的財力物力。這個認識，在等到近三十年之後，1979年鄧小平下令進攻越南時，也不知中共政權決策層是否已能深切地體會得到？

       反對出兵赴朝參戰的人士有一條非常重要的理由：出兵入朝造成了中國軍人的巨大傷亡。的確，在當年的戰事中，中國軍人的傷亡實在是太慘重了。中共官宣的軍人死亡數目已近二十萬，再加上數倍於此數字的傷殘人數，令人怵目驚心。而其它各種不同說法的統計更是遠高於此數字。但就算認可官宣的數字，這數字也是大得完全不可接受。

      然而當我們認真檢視戰爭的全過程時，就會發現，造成中國軍人的慘重傷亡，大多的是在戰爭的中後期，也就是從聯合國提出停戰議案時直至到停戰最後實現的中後期，180師失敗，眾多官兵被俘，砥平里戰鬥等等，大多在1951年1月中以後的這個時期。如果不是出兵決策目的有重大錯誤，如果不去追求半島統一，而及早接受聯合國的議案及早停火，中國軍人的傷亡就會少許多。權威的朝鮮問題專家沈志華教授，曾在一公開場合說，戰爭中打順了手，誰都不願就此停下來（大意）。但沈教授並沒有進一步說明為何不願停手的內在原因，其實就是因當初出兵目標有重大錯誤，追求失了准。否則，目標既然已達到，該停就會停。在1962年的中印邊境戰爭中，中國軍隊也是在打順了手時停了下來的。{在此不討論其對錯} 沈教授也曾在一篇公開發表的文章中說過，中國在朝鮮戰爭中因沒有及時收手而付出了沉重代價甚至得不償失。（《出兵朝鮮的決策過程及動機分析》2015年第2期《炎黃春秋》）。

     還有是未能對美軍的實力及對己方的弱點作正確及時的充份的認識，未能到做知己知彼，也是中國軍人傷亡慘重的原因。如果說雙方軍隊從未交手，是難知對方虛實，那麼經第二次戰役後，中共決策層就應該清楚地認識到，用中國官兵的血肉之軀，與美軍的立體鋼鐵火海正面對撼的，並非是明智的對策。中共軍隊只有在令對手猝不及防的時候，才能稍占上風，但這不可能是戰場上的常態。再加上後勤補給的缺失，在第二次戰役全過程已有充分暴露。現有的許多公開資料也都表明，當時的中國軍人，因冰凍、飢餓等原因減員很嚴重。第二次戰役後，不充分吸取其中的經驗教訓，抓住機會及時為戰爭劃上休止符，說輕了也是令人非常遺憾的。然而美軍卻能在過往的作戰中吸取到教訓，看穿了中共軍隊在後勤補給中，只能靠身背七日食糧，而七天過後則無以為繼的致命弱點，調整了戰術，釆取了主動退避中共軍隊七日攻勢後，再實施反擊的戰法。以致在以後的戰事中，令中國軍人的損失更為慘重。但這些戰略戰術上的錯誤，與當初出兵與否的決定，並沒有必然的邏輯關係。

         當然，就算從出兵至到聯合國提出停火議案的這段時間來計算，中國軍人的傷亡已經是很大，已經是非常令人心痛的了。但考慮到日後的幾十年，因戰略緩衝區得以建立，中朝邊境避過了如中越邊境那樣的長時期武裝衝突，在這方面人員的傷亡得以避免。且中國東北地區享受到了和平穩定，經濟得以發展，能率先過上了“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的和平生活。如果說中國軍人在韓戰之初的犧牲還是有價值的，這樣的講法，接受起來難度不算太大。而不像廣西雲南地區，在南北越之間的戰事結束後的很長一段時期內，中越邊境依然戰火不斷，不斷有軍民傷亡，嚴重窒礙了當地的和平建設經濟發展。中國人民在“抗美援越”中巨大的人命傷亡與財物損失，變得全無價值。

       看到金家政權幾十年來的種種行徑，也會令人產生為此政權而作巨大犧性確實不值的感嘆。但細細分析中共這幾十年來對待金家的政策，其實是長期在意識形態的影響下，中國政府一直對金家王朝作無謂的大量捐助，將金家養得太肥，甚至有禍及自身的危險。假如只從確保國家利益的立場出發，就會釆取只僅僅給予些許的援助，讓金家政權苟延殘喘，俗稱“吊鹽水”之政策，不會犯因與蘇聯競爭影響力而對金家大量輸血的錯誤。這樣的錯誤是日後的政策錯誤，與當初出兵或不出兵的決定，也不存在必定關聯。

      再看看所謂投名狀的說法。在當時，中共政權已鐵了心選邊站的歷史背景下，作投名狀是有某些合理性。停戰後蘇聯確實兌現了之前的承諾，交還旅順口軍港，放棄在中國東北地區享有的特權。出兵參戰，或對這些承諾的順利兌現，有一定幫助。蘇聯還在停戰之後，給予了不算少的經濟援助，這些都是符合國家利益的。若不是後來老毛硬要與老赫爭世界共運領導權，令中共與蘇共鬧翻，得益或許會更大。因此投名狀的說法，算是對出兵正確性的一種補充性的注釋。但戰事到了1951年1月中的期間，中共已應算是換得了蘇聯政府的足夠信任，投名狀就已經成立，之後的犧牲，對這投名狀之確立，並沒有進一步的幫助。而且這投名狀所得來的利益，與人命傷亡之巨大犧牲比較，有不少人認為不太成比例，存在較大爭議。

       當然，在1952年1月中的這個時間點上，就算中共決策層同意，停戰是否真的可實行，還得看清楚美國政府的真實態度。其實在當其時，美國政府是不是真的想停火，確有疑問。因為若在這時停火，就像在之前的戰役中，冷不防地被中共打了一記悶棍，雖說不會因此而倒下，但也顯得有點土頭灰臉，面子有點掛不住，或許很想在接着的戰事中狠狠地反擊，吐出這一口悶氣。因而有一些說法，說是當時的美國國務卿艾奇遜出的點子，先答應停火，賭中共拒絕，然後把侵略者的罪名栽在中共頭上，再作戰場上的反擊。後來中共果真的拒絕了，艾奇遜的計謀得逞。這些說法不知道真實否，不知有沒有美國官方證實? 但事實上是，中共拒絕了當時的停火議案後，在接下來的軍事與外交層面，都陷入了被動。反之，一旦接受停火，若美方反悔，就會令美國政府在外交上陷入被動。在軍事部署上，中共軍隊也可在三八線附近，不計較幾公里甚至是幾十公里的地方得失，主動選擇有險可守的有利地形建一條穩固的防線，以防美韓聯軍反悔後再次北上進攻，這樣在軍事層面也可掌握主動。根據當時的實際形勢分析，若志願軍真的主動退出漢城，主動退回三八線以北，美軍就很有可能停止北上進攻，真的實施停火了。

       關於台灣問題。有許多反對當年出兵的人士認為，是因當時參與朝鮮戰爭，而斷送了中共軍隊占領台灣的機會，導致了台海兩岸長期分治，國家統一至今尚未知何時才能實現，因此當年出兵赴朝之決定是完全錯誤的。持這樣的看法，原因是沒有看清當時形勢的前因後果及當時各方的實力條件。在毛澤東去莫斯科與蘇聯簽定同盟條約之前，美國或許還對中共有一絲幻想，因而存在一說法，說美國政府會以不介入台灣海峽為條件，以換取中共不倒向蘇聯集團。但當中蘇條約簽定，隨即金日成發動南進戰爭，形勢就完全變了。美國艦隊很快就進駐了台灣海峽，以致中共軍隊要在那時越過海峽變得根本無可能。此時離志願軍跨過鴨綠江，尚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日子。其實，經過金門戰役的失敗後，那時的中共軍隊，就算在沒有美艦的干予下，有無能力渡海占領台灣，確實值得打個大問號。中共軍隊在蘇聯的一些軍援開始到位的1956年，才有能力進行一次海陸空立體戰的小型嘗試，攻占了一江山島。而在1950年還沒有這個能力，彼時的中共軍隊靠小木船渡過寬闊海峽，去進攻台灣，去面對經金門戰役後已逐步開始恢復戰鬥意志，已不是軍心渙散一觸即潰，且擁有大軍艦與制空權的國民黨軍，勝算顯然很低。所以說台海兩岸的分治，與當年出不出兵朝鮮，並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

       還有一些人士因慶幸毛家大公子的犧牲，避免了中國日後陷入世襲家天下的惡境，而慶幸這場仗該打。但這顯然是假設性問題，假如大公子生還，是否一定會順利接班？假如真的接班，是會學金家那樣令中國走入如北朝鮮那般的世襲封閉社會，還是會學學血緣相對更近的台灣蔣家，更快更早地令中國大陸實施改革，實現社會轉型？這類假設性問題，應與出兵是否正確的討論無關。其實，該公子應看作也是一位跨出國門而為國犧牲的年青人，不管他因何種原因犧牲，他都是為國獻出生命的，應得到足夠的敬意。不論戰爭的性質如何，也不論指令他們這樣的年青人出國作戰的決策層，是要負上歷史深重罪責，還是會頂戴歷史功勳光環，所有為國出戰的具體個人，不管是凱旋的犧牲的以至被俘的，都理應受到足夠的尊敬。

       本文所引用的有關歷史資料，都是來自網上，都是海外網上易於搜索的資料。在毛澤東作出這個出兵赴朝參戰的決定後至到今天，已過去了整整70年。隨着歷史的發展社會的進步，蒙在那場戰爭上的面紗已逐步被揭開，對其進程的大致脈絡，我等小草民也都有了點類似管中窺豹般的了解。因而也可湊湊熱鬧，馬後炮地在網上指指點點其是與非，訴說一番“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古今多少事，都付（扯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