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文革中學生的我,當全國田徑賽裁判員 續(二)
時隔46 年後的2022年,我還記憶猶新 76年那場全國田徑賽裁判組 的各位成員--------人物和場景栩栩如生地展現在眼前。 特別是那位熊貓廠的工人評論員黃師傅(大家後來送他一尊稱:黃大仙),如果當年就有中央台春晚趙本山的表演,人們肯定會以為是“黃大仙”改名換姓上台了(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後來常 忖:熊貓廠領導肯定被這個難纏的、嘴巴一撇,歪理就傾泄而出的傢伙給弄煩了,剛好來了個可以打發他的臨時去處讓他去蕭灑一回。 蕭灑就蕭灑吧,全體裁判員都只把他當笑料,可唯獨我一人卻成了他蕭灑的下酒菜!君先猜猜為何? 怪還要怪小莊主任和他緊跟的那位------叫她咬誰就咬誰的“好學生、偉大旗手”的江青------趁全國性會議都要先開批(鄧)大會,反擊右傾翻風是綱中之綱! 每人都要寫批判文稿,先小組讀,選出一位進大組發言,最後再從全體裁判員中選出 一位代表與全國的各省市參賽隊的代表在大會場上發言。 哎,你怎麼也猜不到了吧,全體裁判員把我給拱出來當代表,上全國的大場子上發言!你要問我:憑什麼啊?你這毛頭小子!
那君就有所不知了,一是,因我最年少(在一群南京市中小學體育老師為主力軍的裁判員中,我年齡最小 )政治上不懂事(對人生世界還處於無知階段),拿了勁兒寫批判稿。別人都抄報紙上的大話空話,我卻記性太好把莊則棟幾次講話的內容都全盤照搬,文稿寫得有根有據,讀起來能讓人義憤填膺,動了真感情。
二是初出茅廬不怕狼, 我小組大組會上讀稿時聲音洪亮、口齒清爽、句句還模仿電台播音員的 普通話。
結果自己都沒想到這項眾人都躲不及的差事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落到我頭上了,賴也賴不掉!--------直接就掉入黃大仙的狼窩!受他嘮叨歪理一道道的整治。
江蘇省體委領導宣布:要在全國大會場上批判發言的江蘇隊運動員代表(是那位全省女子百米欄冠軍、她讓男性一盯就眼光發直的、常州籍美麗的小姐姐)和裁判員代表(毛頭小子,我),在大會上發言之前,用兩天的時間受黃大仙的輔導、調教、修改文稿和訓練讀稿發音。爭取在全國的大批判會上顯出江蘇、南京的政治文化水平來。 黃大仙自是不會放過此次領導的信任、可以盡情蕭灑的機會。他用了一天半時間,閉門單獨調教常州籍美麗的小姐姐,卻讓我在南京市體委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上等待,先熟讀自己寫的發言文稿。 於是我瞎轉悠到另一辦公室,看裁判組的老師們在寫大字報和批判條幅。南京二十四中的體育老師李龍獅和小營小學校長李國才這倆位被公認的書法高手正龍飛鳳舞地寫下如“蘭亭序”般讓周圍人都驚嘆的一筆好字! 當年南京小營小學校長李國才是全國開展群眾性體育活動(從娃娃抓起)名聲大振的模範,家喻戶曉,對政治和體育出口就韜韜不絕,口才一流的人物。 此次他擔任副總裁判長(政委),儘管他對田徑比賽規則也是一知半解。 ( 2006年回國,聽同在玄武區退修的小學老師、我的岳母說:李國才已患老年痴呆症,在自己的臥屋床和牆上塗滿大便。真不敢相信當年那麼頭腦清晰、風華正茂的人物也會落得如此的暮年,人生的悲哀啊!-------- 。) 我在體委走廊上各個辦公室亂轉悠,直到美麗的常州小姐姐被黃大仙調教好後才喊我進去接着被調教。
黃大仙肯定是眼光發直已看慣了常州小姐姐的面容,他抬眼看到我這個其貌不揚的毛頭小子進了門,對我板起一幅狗眼看人低、不耐煩的神情,開口就來一句南腔北調、給人下馬威的問話(像派出所的民警對一個街上的盲流發話)。 黃:你哪來的啊? 以前幹什麼的啊?這次來干什啊? 我:青島路中學高二學生,五台上體校投擲隊的,這 次做計時裁判員。
黃:計時裁判員?耶!這個工作挺有意思!就是掐馬 表噢, 槍聲一響,你就咔噠一聲按一下馬表,馬表就滴滴
噠噠地轉動起來了,當運動員到達終點線時你再咔 噠一聲按一次馬表,運動員的成績就在你手上嘍。 哎, 這工作我也能幹! 我:黃師傅你這麼說就錯了! 你肯定沒經過計時裁判 員的專業訓練才這樣講的。
黃: 什麼,我講錯啦?錯在什麼地方? 於是我也拿着勁兒來調教黃大仙,用我前幾天剛從田徑計時裁判員陪訓課上所學的新知識,來現場倒賣弄一番。 黃大仙目不轉睛地聽我說出為什麼他剛才講的話是錯話: 第一,不是聽發令槍響 去按下馬表,而是看發令槍後面那塊黑色圓形牌板顯現出發令槍冒的煙做為啟動標記。因為聲學原理,聲音傳播速度是330米/秒,而光速是30萬公里/秒。聽聲音就慢了零點幾秒了。 第二,按下馬表時,只有咔的一聲,千萬不能有噠的另一回聲,咔噠實際上是兩聲了(咔一聲,噠又另一聲)。30位計時裁判員一見煙冒出就同時按下馬表,只聽整齊的一聲,咔! 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音, 3秒以後才可鬆手彈回。如果有人反應過快過慢,或是咔噠兩聲就會與眾不同而暴露出來,這樣的人不能做計時裁判員。 第三,在運動員接近終點線之前30米處就要根據其速度用眼睛 盯上,有一個慣性隨順的重合過程,才能在最後的終點線上不受其他人的衝線影響而按下馬表。 第四,每一跑道上的運動員有三名計時裁判(不能雙數),只對該道上的人計時負責,不對其名次的判斷受任何影響。(名次的誰在前,誰再後是由另一大組終點裁判來定的)。這三位計同一道次的裁判員,馬表的讀數應該完全相同。如果出現差異,以2:1 或在三者都不一樣時,以中位數值為成績結果。 第五,最終名次和成績是由計時裁判長與終點裁判長根據雙方在每一組賽後的結論再一次平衡所得出的。 黃大仙聽我的賣弄也頻頻點頭,但他立即醒悟到不能就此敗給一位毛頭小子的高二學生。 他讓我念一遍我自己寫的批判文稿,想這下該輪到發揮他的本能特長,對我挑賜了。 我下勁地讀了自己的稿子,當讀到:-----這些是資產階級的謬論-------時, 他大喝一聲: “ 停!這下你錯了!謬這個字你發音錯了,應當讀作:妙!的同音, 而你讀成了miu . 哈 哈,你要趕快改過來,不然,來自全國的運動員們會把你這個南京腔的普通話笑掉大牙!” 我立即反駁: 我這從廣播裡聽到是這樣發音的,怎麼會錯呢?怎麼會是“妙”這個音呢?明明是miu 嘛!
黃大仙: “那是你自己聽錯了,你這個高中生連《百家姓》都沒讀過吧?這個字在姓氏中就有一個同音字“繆”發“妙”的同聲,哪有人的姓讀成 miu 啊! ”。 當時我手上就算是有一本《新華字典》,文革中也沒學好漢語拼音,更沒讀過《百家姓》,只好向黃大仙低頭認錯: “ 對不起,可能是我聽錯了,工人師傅肯定比我這個高二學生強”。 但我內心不服,我肯定聽得沒錯。暗想:到時候上台決不讀“妙”的音,如果真要是讀成“妙論”那才會被人笑掉牙呢!! 請看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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