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这篇小说的意义在于准确地描述了哪个年代湘西人的生活画卷,他们当时的性格特点,处事方式,对沈从文的评价也是在于描绘与记录了一个地域宝贵的人文状态,在历史的长河中存在过。后来的西方评论家以此祝贺湘西人的幸运。其实在70年代这种人文特色的痕迹都还存在,现在全国各地大家的基本上生活逻辑都趋同了。注意,沈从文与巴金郁达夫等等的区别在于,其他大作家明显模仿当年西方作品的故事与手法,不知这样解释你是否接受。 只要有点生活阅历的文化人一眼就看到了沈从文的真,人的感情又复杂也纯朴,但以怎样的文笔为关键,有教育与宣导正确价值观的角度,或反抗世俗价值观念的角度,但纯粹从记录与描述的角度又文笔清秀准确,这是可贵的。 《边城》绝对不是肤浅而是真实动人。我仅仅是在湘西住了三个月,我却从他的小说中读出那里的泥土溪流的气息,更何况人物性格的细致说明,特别是《边城》中还特别引入他人对翠翠的道理讲解,这是需要作者足够真诚与细致的。每个人的感觉不同的。另外,有些时候,我觉得真实流水账的记录都是非常有价值的,但凭空想象的故事,再吸引人,过段时间再看,就可能价值低于真实的流水帐。 我是个理科生,对文学的知识非常有限,甚至看过的小说屈指可数。 我无法判断什么伟大的小说与一般的小说,但沈从文的小说是非常少见的能够让我读完并印象深刻。与英美文学不同的是乡土体念的震撼。因为这些前提状态,我才读到他的故事,读到黄永玉的回忆表叔的文章我竟然流泪。有读到谁都欺负他,大文学家郁达夫,大画家范真,他的夫人与孩子,让我泪流满面。后来我支持的汉服运动,新一代竟然以他的古代服饰通稿复兴汉服,我觉得他可能是时代文学最顶尖的巨人。你介绍说三秦乡土文学家都推崇他,我万分感动。因我对沈从文的喜爱,竟然成为湘西人的天然朋友,这真的太奇妙了。你有你批评的着眼点,我有我喜爱的共鸣处,喜爱是件奇妙的事情,推动我对真实性的无比偏好。 我体念过湘西乡民纯朴温良善意亲近,这都是真实的,甚至我自己都非常犹豫是否再去看看70年代住过三个月的村寨,我也害怕三十年的市场化破灭了我1986年还依稀见到的美好。 我记得在西南联大时代,有个教授对沈从文意见很大,说他是绝对对不起教授的工资。他的公开言论之大胆无非是遇到了一个老实人。这个世界上,特别是中国荒谬绝伦而无人敢说,比如邓小平的猫论多么肤浅,张维迎的“钱是个好东西”多么幼稚,还那么多人追捧,面对一个那么多人喜欢的老实人,还是应该有所尊重,我们都不是傻子,我更是对权贵没有什么奴性的,在文学领域我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我也不怕讲出我自己的偏好,怎么评价作品并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标准。比如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我就不喜欢,一个可以把强制独生子女的残酷故事挪到1965年的家伙,一顿饭可以吃18个馒头的饭桶谈什么饥荒? 他的爱情观要回到那个时代的价值取向来评论。一夫一妻,一人忠贞爱一人都是近几十年形成的,而沈从文年轻时,中国人在这个问题上都是在迎接基督文明价值观的全球推广过程中,不断探求摸索与误读来打破旧的中国传统婚姻爱情观。所以有丁玲的与两男的同居,毛泽东等革命家的多次婚姻,林徽因的对夫坦白爱上另一人这么奇葩的事情。但是,我们是否也可以理解为那个时代的观念过渡期的自由?另一个角度看是否又是这种基督文明的宗教性禁锢呢?当然,那个年代妇女地位较低也是问题。我们看看江青的遭遇就知道一个男权社会的可怕之处。 我认为那个年代湘西小少女还是害羞得很,而城市女学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甚至性解放的新女性都不少见,而遥远的湘西,既是自然的山民且缺少严格的封建礼教束缚,又没有当年的现代女性先锋意识,这是他这篇小说的特别之处。不谈封建大家庭,也不谈地位很低并认知自己低人一等的佣人家丁等等,更不是新女性,而是自由的湘西山民。所以鲁迅批判他的守旧意识,是个反动派的定位,文明潮流中的逆流特殊代表。虽然当年对他的这种政治思想意识判别是对的,但多年后,在文化多元化潮流下,沈从文的小说的思想意识的与左翼文学的矛盾变得不重要了,反而变得更有文学价值了。 他根本就不是谈什么是爱情,而是给文明的大城市新市民给出田园牧歌与暧昧朦胧的两性相悦的描写,主要在于合理性才重要。如果乡下进城的女孩中觉得自己有些翠翠的影子,就好比当年的男人觉得自己有阿Q的影子,那么这个人物就是可信的。我觉得中国各省人的性格差异不小,时代的变化也很大。至少在70年代的湘西山村小女生还是有翠翠的影子的。其实从湘西人的身上和日本人韩国人这些稻耕民族的根性上还是有些共同的东西,似乎是一种静静的刚烈,韩国人有段时间热门湘西游,日本人也发现与他们昔日的状态有些怀旧的场景。所以沈从文的写作文笔还真的比较和日本人的文笔。台湾本土作家陈映真的文笔也有点象沈从文。 他思想意识上与左翼文学是对立的,但他是温吞水,所以左翼骂他,郭沫若批他。但是,从文学意义上说,宣传解放意识文明意识的左翼作家,政治上进步,但故事构建粗糙。正因为沈从文在围攻中求生,他的小说在多年后倒是显得更好。想想激情满怀的郭沫若,曹禺巴金写的那些完全没有人文根基的宣教小说,我根本看不下去。 至于20世纪最好中文小说,我们应该这么看,这是一些人评的,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其他人也可以搞个同样的评选,评出另外人的中意小说,这些事情又不是奥运会,你应该理解,中国在邓小平时代开始比较愚昧地在全社会推动这种比赛,各种各样,其实很愚蠢的。 矛盾,郭沫若,巴金等等解放后还写的作家都是左翼作家。而沈从文是个明显的非左翼作家,而中国80年代的过渡时期产生一个非常奇怪的思想意识,右翼是好的,左翼是荒唐的,在这种思路条件下,巴金都要把自己装扮成无政府主义者,作家都装成右派了。其实你谈的那些作家的社会责任等等都是左翼写作的立场,小说其实是个虚构的作品而已,不应该有那么多责任的。 我说的是解放前沈从文就不是左派作家,但又没有完全被共产党划入反动文人,仅仅是逍遥沉沦派,而郭沫若,茅盾,巴金等等解放前就是左翼作家。沈从文还是个人物,解放后搞考古研究了。他是在毛时代比较失意的旧文人,其实我80年代前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但他还是有些逃出大陆的解放前的读者关注。而钱钟书,巴金,等等左翼人士就混得好得多,并因此卷入更多的纠纷。 个人人品上论是非常费力不好判别的事情。我有个朋友,他家族在西南联大时代做了很多知名教授的房东,他听长辈们讲起来这些人在他们看来很烂。人在很困难的环境下都难免非常狼狈,让他们不堪回首,特别是些喜欢装逼的大家伙。至于作品方面,老作家的老作品在当今的读者群中都没有什么看头,莎士比亚的作品也不行。但文学界的一些人试图把《边城》推为经典,让专业研究者一代代保持读经典的习惯,能否成功也是要文学界认同的过程。另外,中国是个奴性民族,官方可以推出总设计师,邓小平理论这么傻逼的东西,全社会都还不得不接受。所以推边城就实在算不得什么荒谬了。说得不好听的,鲁迅的小说也有很多人批评的。 鲁迅的东西太日本了,他受日本变革时期的各种文化论战的影响很深,但他在中国并没有那种同样的文化环境,他当然更有进步意义,接受西方文明方面,但从民族的文学的时代故事方面,并不比沈从文强。沈从文太本土,太地域,太细致的文字和故事风格了。 中国文化人的确都是一脑袋的浆糊的所谓大师居多,所以毛泽东50年代就看出这些文人的作品问题太多了,他后来让金岳霖在哲学逻辑上对报刊的重大文章上把关,作家普遍现代知识与逻辑很差,后来的文科生本来就是脑袋瓜子比我们理科生差太多了,文盲老干部在80年代都给他们洗脑成功,你看他们多笨。中国80年代的重大问题错得太离谱。我有时候也想和他们深入地争论一下,让他们遇到一些真正有力的挑战,象那个高划林,一草见我认真和他们理论,就封闭我的评论,太可笑了。他们这批人我是准备一锅端地批判一下。 我这里讲的是鲁迅的一些革命目标或者说民族性改造目标都是因明治维新的日本对他的影响,但他去讽刺手法刺激江南底层民众实在是没有效果的,日本有九州热血男儿,都是家境上好的知识者浪人武士奋起献身。其实中国留日学生也有如黄兴秋瑾那样的热血青年。 顺便说一下,中文世界中的“真理”是个要谨慎提出,是英文中的TRUTH还是古典哲学中的东西?中国是个虚假泛滥的国家,在中国truth也的确算有点神圣,但对我们这些受文明洗礼几十年的人来说,从来都以truth为谈论的基础。 豆腐乳吃多了,口味就重了,白菜就吃不出清新味道而是乏味难吃。《百年孤独》的魔幻现实主义被中国作家模仿三十多年的结果,就是让中国广大读者真的以为他们描写的中国当年的民众真的生活在魔幻荒唐的浩劫达十年之久。其实中国是个脱离了真实并包容虚假的奇妙的东方国家,再那么魔幻,就真的荒谬无边了。《边城》就是新鲜白菜,让中国人还记得真实自然的味道。 顺便说说,真理如果定义在Truth的意涵,就可以理解中国权贵精英津津乐道的真理标准讨论是多么愚昧。所以我对文盲老干部那个阶层以及他们的为老爹歌功颂德的子女后代,将毫不迟疑地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