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 文藝復興, 人性 06-03-2019 首爾
1. 西下的太陽在仁川機場外面空曠的草地上鋪上一層淡淡的霧。機場內的噪雜和熙熙攘攘同玻璃窗外邊的寂靜形成了一個奇妙的對比。外面真的是如此的安靜嗎?還是我的意象? 還有一個小時我就會踏上中國的土地。再過幾個小時, 就是那個讓我和我的朋友們30年都無法忘卻的日子, 六月四日。 “為什麼非要六四回國?”我的朋友幾乎是氣憤地在電話里同我叫。“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東西嗎?”電話那頭地聲音幾乎變成了怨恨。“你以為你們這些還沒死盡的理想主義者還能點着什麼JB火嗎? ”。。。“我沒有什麼可以回答他的。真的沒有。只是拿着手機, 靜靜地聽着他的咆哮。 他的聲音變得如此之大, 我不自禁地扭轉腦袋看看是不是干擾了周圍地乘客。沒有。大家都在靜靜地坐着。 ”小彭死了, 他媽30年都在哭。 王建失蹤了, 狗子在法國。。。你TMD跑了又要回來。幹什麼呀?不值!誰TMD在乎你。”我能看到電話那邊的朋友對着電話氣紅了的臉, 還有上下揮舞的手。 有那麼一刻, 連我都在懷疑, 我在六四回中國有什麼意思。公務完了, 本該同同事喝個酒, 在在夕陽下的首爾走走, 說必定還能碰上一個願意一起吃晚飯的韓國女郎。然後明天悠哉游哉回紐約。 可腦子裡就有那個消不掉的聲音, 槍聲, 熾熱的空氣, 還有小彭癱軟在地下時拉着我的胳膊說“腿軟, 站不起來, 扶扶我。” 是,30年了。我都成了陌生人。回來, 幹什麼呀? 我恐怕連在天安門前大罵幾聲都不行。
可我還是要回去。明天晚上能走到長安街上。可能只有我一個人,可我會是唯一的一個心裡還沒有忘記那個夜晚的人;還能在小彭死去的地方為他默哀。
這,就是我要回去的理由嗎?
2. 我在想, 就我一個人, 一個在六四夜晚默默走過長安街的人,會有無數的攝像鏡頭在看着我。我沒有恐懼。反倒是那些躲在鏡頭後面的充滿了恐懼。 也許在我身旁走過的另外一個人也是當年我們的同伴吧?還有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 明晚的六四的長安街會有多少象我一樣的人?
3. 六四往往被描述成“民主運動”。其實六四是中國人在五千年裡第一次人性的覺醒。 人性是什麼? 人性就是我同你一樣, 都是上帝締造的。我們都有同樣的感性、悟性、權力和責任。沒有另外一個人應該告訴我如何生活, 如何死, 如何想。 六四的本質就是中國人在經歷了四十年共產黨獨裁和專制、野蠻和非人性的統治下第一次要求自己的權力和人的尊嚴的事件。 這是一次以火山爆發的形式出現的“文藝復興”。
4. 人之所以為人, 就是人性。沒有了人性的人不叫人。他們是機器、是圈養的禽獸、是行屍走肉。 那些堅持能夠控制和領導其他人的人也不是人。那些為了控制和強制其他人而不惜殺戮的人, 早已成了魔鬼。 現時的中國還有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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