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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下的小鬼儿(上-38) 2008-10-13 08:03:19

麦子从地里抢回到场院这只是丰收的一半儿。今年麦子长得不错,但严格说这只能算是丰产。要真正做到丰收那还要看麦子上了场之后脱穗儿、扬场、把麦粒儿晒干收到粮仓。

    今年这老天爷是真做脸,一连十来天儿老爷儿都笑着来乐着走。真是可着劲儿的让你丰产又丰收。说是人定胜天那只是个口号。甭多了,在这会儿给你连下个三五天雨,把麦穗都泡的发了霉,你人再努力也是白搭。

這几天社員们心情好干劲儿足,个个都跟屁眼儿里插了马达似的煽了起来。脱粒的脱粒,垛麦秸的垛麦秸,扬场的扬场,整个场院里一派繁忙景象。麦壳儿尘土随风飞扬,落得人们满头满脸。汗水和着灰土往下一流,黑一道儿白一道儿的个个儿像斑马似的,张嘴儿笑时那一口大黄牙这会儿倒显得白多了。

王春儿的大红今儿出尽了风头儿,它老拉车可能是拉腻了。今儿让它拖着个大石碾子在场上转它很高兴,加上人们欢声笑语鼓动得它兴奋极了,昂着头拉着大石碾子在麦穗上来回碾压着,不时地发出咴咴的叫声。

我们几个知青负责翻捯麦秸儿,堆扫麦粒儿。当我们再一次的翻麦秸儿时儿李金林不小心用杈子刮破了廖雷的脚踝,血流不止。王春儿让廖雷去老于头那儿上点儿红药水儿。廖雷到了猪圈见到老于头儿说:“于大爷您那儿有红药水儿吗?我脚腕子破了。”他抬起腿来给老于头儿看。

“干活儿要小心啊。去自个儿上屋儿拿去吧,就在窗台儿上。”廖雷刚要去一想不对便说:“我自己去?您屋儿里不时有-----

“怎么,怕我屋儿里有狼叼了你呀?叫你去你就---嗳,你回来回来,你给我老实说你刚想说我屋儿里有什么?”老于头忽然觉得廖雷的话有问题便叫住他追问起来。

“我---我没怕什么,我就是随便一说。”廖雷嗫嚅地说。

“不对,你前一阵子是不是在我屋门儿外听到过什么?你说的话没事儿,要是不说今儿我可饶不了你。”老于头儿紧逼不放。廖雷一想说就说反正又不是成心的,再说我正好儿问问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

“那好我说,但我说实话后您也得说实话。”

“行,只要你先说出来我一准儿说。”老于头儿说完了又有点儿后悔。

“前些天修猪圈墙时有一天我们来的早您不在。我还以为您没起呢,去叫您时听到您屋儿里有女人说话。不是我一人儿是我们几个知青都听到了。”廖雷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偷听把我们全卖了。

“哦,你们和别人儿提过这事儿吗?”老于头儿有些担心地问。

“没和任何人儿提过这事儿,您放心吧。”廖雷赶紧讨好儿。

“你快上药水儿去吧。”老于头儿看到廖雷的脚腕子在流血就催他快去。廖雷跑去上完药水儿回来说:“您给我说说吧。”

“说啥呀?”

“就是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儿?”

    “唉,这事儿提起话长了------”老于头儿坐在猪食槽子上挖(读Wai )了袋烟,给廖雷讲起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

    老于头儿从小没上过学,十一岁他爹得肺痨儿死了,和他老娘相依为命。十三岁那年他已经像个大人一样,没有一样农活儿拿不起来的。一天他去村外打猪草,又见到了那个白白瘦瘦的小丫头儿在挖野菜。于是他和以前一样地总是围着那小丫头的四周打着猪草。

    她长得很喜兴,瓜子儿脸上一对笑眼儿,笑起来俩眼弯弯的像月牙儿。她的笑能带动人儿,看到她笑时你要不笑那你脸上的肉儿就是纳鞋底的布——浆(僵)了。可她一看我跟着她笑就马上收起笑容,月牙儿眼立马儿就成了十五的月亮——圆了。眉尖儿往上一挑,小嘴儿抿得紧紧儿的。她以为一这样儿我就不敢看她了,其实她这样儿更爱人儿。回回儿都让我把她给看跑喽。每次她一气得跑掉后我都后悔得骂自己,叮嘱自己下回悠着点儿。可每次都是一开始还能记着一会儿就忘了,越走离她越近,那儿没有草我手里的镰刀还瞎挥着。她一看到我这样就憋不住的笑了出来,过后儿就是我看她一笑便看着她傻笑。她一绷脸儿挎起菜篮子就走,我又是捶着自己个儿的脑袋后悔。这样反复的无数次了。

    今儿个我不断的叮嘱自己,千万千万别再笑走了她。对,要想我不笑就得别让她笑,我提醒着自个儿别出引起她笑的差错儿。我一下儿一下儿地割着猪草,只是用眼角儿不时地瞄她一下儿。不给她笑的机会。啊!忽然她大叫一声,吓得坐在地上往后褪着,小脸儿煞白,俩眼惊恐地盯着前方地上。

    蛇,肯定是蛇!我立马儿想到了。我攥着镰刀飞快的冲上去想挡在她的前面儿,忽然想起蛇在盯住一个目标儿时对其它方向的动静儿是不大留神的。我便从侧面儿绕了过去。真是一条蛇,而且还是毒蛇。从它那三角形的脑袋上我已肯定它是毒蛇了。它有三尺来长,大拇哥粗细,这在毒蛇中已是相当大的了。我只是听老人们讲过它叫响尾蛇毒性很大,被它咬了一个时辰之内不把毒排出去人会昏倒,时间长了还能死人。近几年这种蛇在这一带已很少见了。

    此刻,这蛇正昂头吐芯地向前探着。我离它只有一大步远了,它还只盯着前方的目标儿左右玄虚寻找着进攻的机会。我知道蛇在真正攻击前是要有那么几秒钟一动不动的。沉住气等它,一定要一下儿置它于死地。不然我俩肯定会有一人被它咬到的。它不动了,这一瞬间它像一根干树杈,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说时迟那时快,我像离弓的箭一样蹿了过去“唰”地一刀向那蛇颈砍去。它的头不知让我削去了哪里,身子抽动着洇出血来。我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那丫头时她已吓晕了过去。我急忙用草坑里的露水拍在她的脑门儿上轻轻地呼唤着她:“妹子,妹子!别怕了,蛇死了。你醒醒啊!”

许久那丫头醒了,它看了我半天才明白了过来。见她醒了我高兴极了,刚一看着她笑忽然想起不能把她看跑了,就收起笑脸儿低着头说:“你可醒了,急死我了。”

她坐起来说:“谢谢你救了我,我叫苦麻儿。以后你就叫我名字吧。你呢,你叫啥啊?”

“我家姓于,我爹死得早,没上过学也就没起啥名字。我娘一直叫我猪娃儿,听我娘说生我那天我家那老母猪也下仔儿从小就叫我猪娃儿了。”我实实在在地向她说着。

“你为啥老低着头儿,不敢瞅我?”她轻声问我。

“我怕给你看跑了,我想多跟你呆会儿。”我还是不敢看她。

“咳,那是我成心的。你抬起头儿来,我不会再跑了。”她诚恳地说。

我真地抬起了头儿,她正弯着俩笑眼儿甜嗞儿嗞儿地冲我笑呢。

打那儿起我俩三两天儿就在那儿见回面儿,我帮她挖野菜,她帮我打猪草,完事儿就坐那儿拉拉话儿。有几天儿见不着就跟缺了啥似的心里闹得慌。一年儿一年儿地我俩长大了,就都有了心事儿。虽说谁也没对谁说啥,但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她知道我非她不娶,我知道她非我不嫁。相互的思念之情煎熬地我俩都消瘦了。我唱的那“十七的大姑娘抠,十八的小伙子捋”就是说那相思的心情。几次想对我娘提这事儿,一看我娘那病身子我便打消了这念头儿。

一天我娘看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说:“猪娃儿,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憋闷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

不知咋的这几天我老觉着苦麻儿要飞了似的急得我脱口而出:“娘我要娶媳妇儿。”

“唉,做娘的哪儿能不想着儿子的婚事儿呀。我托了三次媒人,都因为咱家穷我又拖着个病身子没人儿愿嫁过来。是我误了你,娘对不住你呀。”我娘愁眉苦脸地说。

“我不用您去托媒人,我自个儿相好了。”借着黑夜我说了出来。

“你自个儿相好了?你咋不早说呢。她是哪村儿的家都啥人儿快给娘说说。”我娘惊喜地坐了起来。

“她叫苦麻儿是西小营儿的,家里就她和她爹。”见娘这么高兴我一口气说给了她。

“哦,那她爹赞成不?”我娘急着问。

“这我就知不道了,兴许她还没和她爹说。”我说完这话心里也感到这事儿像破鞋——没底儿。

“嘿,那你咋就说相好了呢?”我娘扫兴地又躺下了。

“我敢肯定是相好了,我俩三两天儿见不着面儿就闹得慌。她看见我后那眼神儿就告诉了我。”我急赤白脸地解释着。

    “可那没用,啥事儿都讲个规矩。再穷咱也得明媒正娶。不然她爹也不会干的。要不咱明儿托个媒人过去说说?”我娘说。我想了想觉着还是先和苦麻儿说声儿好,就说:“您先别急着托媒人,我问问苦麻儿咱再托媒人也不迟。”

    第二天我早早儿地就等在了我俩每回见面儿的那棵大榆树下。开始我还心急火燎地嫌老爷儿走得慢,谁知老爷儿已到了西山尖儿她还没来。这下儿我可就真沉不住气了,老爷儿一落了,她就不会来了。眼看着日头落下了山,我的心也往下沉去。

    苦麻儿你干啥去了,猪娃儿我等着你来听我一直想说可又始终说不出口的那句话儿呀。你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来了,让我这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莫非你变了心不再想见我猪娃儿的面儿了?我的心毫无着落地回到了家。连着十来天儿我天天儿去大榆树下等她,回回儿都把心里那话儿留给了大榆树。

    当我已感到不能再等在这里的那天,是一个少见的大雨天儿。我不知道那会儿是什么时辰。只是看到厚厚的黑云重重地压在头上,一个闪电,接着一个霹雷,那雷打得让人心惊肉跳。我又不敢在大榆树下躲避,那样会被雷劈死的。顷刻间大雨就像老天爷指挥着无数个天兵天将同时举起了水缸向人间倾倒过来,浇得你透不过气儿,张不开嘴儿,三步以外看不见人儿。不知老天爷今儿个为啥生这么大气,又将冰坨子拽了下来。第一个儿就砸的我,那冰雹像小鸟儿蛋,砸的脑袋生疼,砸得我满头是包。我急忙向大榆树下摸去。一钻进大榆树的怀里我呆住了,眼前分明是苦麻儿,她蜷缩成一团儿靠在大榆树下。我以为是自个儿被冰雹砸晕了,要不就是眼花了?我俩手使劲儿地抹去脸上的雨水再看,是她,苦麻儿。

    苦麻儿在雨正大时来到了大榆树下。她叫无人儿理,喊没人儿应,但她坚信我猪娃儿会来的,她颤颤巍巍地等在了大榆树下,盼望着我的到来。

  “苦麻儿!”我大喊一声儿扑了过去。

  “猪娃儿哥!你可来了。”

  我俩第一次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搂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我心疼地问她:“冷吗?怎么这些天都不露面儿,你想死我了。”

  “不冷,我怕。我怕我打今儿起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她“哇”地一声儿哭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正要和你说我娘准备托媒人去你家说亲呢!我娘可高兴了,说咱家再穷也得明媒正娶苦麻儿过门儿。往后你不但不会看不见我了,是天天儿的可着劲儿地看了。我还怕你看烦了呢。你高兴嫁给我吗?”我想说的太多了,高兴得不知说啥好了。谁知她听了我这话儿哭得更厉害了,她肩膀一个劲儿地抽动着,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根本说不出话来。我只好让她横躺在我的怀里,轻轻胡撸着她。

  她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可她这句话赛过刚才那惊雷,胜似这冰凉的雹子,惊得我魂飞魄散,打得我心中冒血。我脑子里嗡嗡乱响,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爹把她许给了后沙涧的王拐子,她死活不依,向她爹说了我俩的事儿。她爹立马儿就把她看在了家里,上个茅厕都锁上门儿。再不许她跟我见面儿,只等着明天过门儿了。今儿下这么大雨她爹心想她这天儿不会跑出来找我了,马虎了对她的看管她才得空跑了出来。

  “猪娃儿哥,你说句话,你倒是说句话儿呀!我早想好了,这辈子就跟定你了。你能把我带走最好,不管沿街乞讨还是挖野菜吃苦麻儿我都认了,决不后悔。要是你没主意,到了王拐子家我就想法儿死去。就是一头撞死我也不会跟一个我没见过面儿的人儿,更甭说他大我二十来岁,还是个拐子。”此时苦麻儿已不哭了,她任雨水泪水在脸上流着,俩眼呆呆地看着远方不知是对我说还是自言自语。

  “苦麻儿,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现在你就跟我走,先到我家跟我娘见个面儿再作打算。”我扶着苦麻儿踉踉跄跄地朝我家走去。

  雨停了,我俩淌着没了脚脖子的雨水,湿漉漉地进了家门儿。我娘吓了一跳指着俩眼哭得红肿似桃儿的苦麻儿说:“这就是------

  我拿了件我娘的衣裳递给了苦麻儿后转过身儿说:“你先把这干衣裳换上坐炕上歇歇儿。”

  我自个儿也换了件干衣裳后对我娘说:“娘,这就是苦麻儿。她爹明儿就让她过门儿了,是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岁还是个拐子的人儿。苦麻儿不乐意,跑了出来找我,死活我俩是不会分开了。打今儿起她就是您的儿媳妇儿,苦麻儿叫娘!”

  “娘,”苦麻儿声儿虽不大但听得出是打心儿里叫出来的:“我从小就没了娘,今儿看见您我觉着是那么亲,打今儿起您就是我的亲娘。我一定会像猪娃儿一样地孝敬您,给您养老送终。您就成全了我们吧。”

  苦麻儿跪在了我娘的脚下,眼泪刷刷地淌了下来。

  “起来孩子,起来。打你一进门儿我就喜欢上你了,看得出你是个好闺女。但这事不是小事儿,你先起来,咱娘儿仨好好儿商量商量。”我娘扶起了苦麻儿让她坐在了炕上。

  “娘,这事儿还有啥可商量的。苦麻儿乐意,我高兴,您也喜欢她。咱娘仨往后一块儿过不就结了嘛!”我对我娘说。

  “要真是这么简单我还不乐死啦,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媳妇去呀。我是担心她爹和那拐子找上门儿来。按规矩说这大闺女一定了亲就是人家的人儿了,更甭说明儿个就过门儿了。”我娘的话没说完我就不爱听了,嚷道:“他找上门儿来又能咋样,我不信他们还能把我吃了。大不了跟他们兔崽子拚了。”

“这不是比胳臂根儿粗的事儿,万事拗不过个理字。没理就不硬气。不管咋说拐子是明媒正娶,站得住理儿。”我娘的话着实让我不爱听,我更怕苦麻儿听了泄了气就喊道:“您这话儿不就是说咱得乖乖儿地把苦麻儿送回去嘛!”

“娘要是这么想的还和你们商量个啥呀。”我娘耐心地说。

“那您说现在该咋办?”我急忙问。

“只有一个办法,但不知今后怎么谋生。”我娘咬了咬牙说:“如果你俩真的死了心地想一辈子守在一起,只有背井离乡,远奔它方。”

我听后心中一惊,说道:“那您咋办,您一个人怎么熬啊?”

“做娘的哪有不为儿女着想的,但分能成全你们,做娘的死都不在乎何况受点儿苦呢。”我听了娘的话后心如刀绞,难受得跪在我娘的面前说:“不行,娘。要走咱娘儿仨一起走。我不能丢下您一个人儿。”

苦麻儿也跪了下来,我俩苦苦地央求着我娘。

    “孩子,第一,娘活了这么大岁数已是黄土埋了多半截子的人儿啦,还有几天活头儿啊。娘这一辈子都是按照老规矩活过来的,你爹死时娘才二十多岁,为啥硬是咬着牙一个人把你拉扯大而不去改嫁呢?还不是受着这老话儿地管束,做个严守妇道的好女人。可这好女人的心里酸啊。老脑筋虽不一定都对,但至少是不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为啥临死让人骂呢?这二,娘身子有病,在家里怎么也还能对付着多活几年,出外风餐露宿的不但给你俩增加麻烦自己也遭罪。啥事也不能两全其美,你俩就别顾那么多了。事不宜迟,你俩赶快收拾一下儿连夜就走吧。”娘为了我俩决心已定就催着我俩快走。

“猪娃儿,猪娃儿在家吗?”随着喊声涌进来一大帮人,最前面儿是王拐子和苦麻儿她爹。

“好啊,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我就知道你跑这儿来了。给我走!”苦麻儿她爹伸手去拽苦麻儿。

“住手,有我在看谁敢动苦麻儿一下儿。”我挺身挡在了苦麻儿身前。

“哟喝,你还有没有王法啦,我没告你拐带良家妇女就便宜你了。明儿入了洞房她要不是姑娘了,我退了这门儿亲事儿不说还得找你小子算账呢。你还想耍胳膊根儿?难道我带这么多人是吃素的嘛。识相的赶快躲一边儿去,别等老子动手儿,到那会儿一根小绳儿把你捆衙门去。”王拐子风摆荷叶地走上前,阴阳怪气儿地说。

    “甭废话,想动手就来吧,我猪娃儿还没怕过------”我话没说完我娘站在了我前边儿:“你们谁是苦麻儿的家人儿?我有话儿说。”

“我是她爹,有啥话儿冲我说吧。”苦麻儿她爹拍拍胸脯儿。

“苦麻儿这么大个姑娘明儿个就过门儿,您这么兴师动众地闹得满城风雨不怕败坏了闺女的名声吗?她不过是来向猪娃儿道个别,你们何苦往自个儿脑袋上折屎盆子呢?”娘的话说得苦麻儿她爹和王拐子面面相觑,无言以答。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苦麻儿是好孩子就和你爹回家去,万事不能跟命挣,认命吧!”娘搂着我俩胳膊冲苦麻儿使着眼色。苦麻儿依依不舍地走了过去,被王拐子那帮人簇拥着带走了。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王拐子天生俩脚背着地,走起路来使劲儿地朝两边儿晃着,就跟和谁都是熟人儿似的,离老远就冲人儿打招呼。四十浪当岁儿了才娶上苦麻儿做媳妇儿。本应拿苦麻儿当回事儿的,可一看苦麻儿婚前往我家跑,把身上的缺陷就带到了心里。又听别人儿撺掇说这样的媳妇就得打,一入洞房就先是一顿臭揍。幸亏苦麻儿还是个姑娘,要不光为这就得打死苦麻儿。他怕苦麻儿跑,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外老把苦麻儿捆在凳子上。出门儿回来看凳子挪了地儿他就打苦麻儿,说苦麻儿还不死心。自打到了王拐子家,苦麻儿没有一天不挨打的。一来二去王拐子打顺手儿了,但分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就拿苦麻儿撒气。打得苦麻儿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青紫红肿是常事儿。这儿还没好那又肿,一听见王拐子的声儿就哆嗦。从打跟了王拐子苦麻儿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那俩笑眼儿的月牙儿都冲上了。

    这好日子赖日子都得过。没有了苦麻儿,我的心也随着死了,再没想过找媳妇儿。一年儿年儿地就这么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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