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温哥华的晚秋仍旧让人飘飘欲仙。 手中忙着,眼睛却怎么也抵不过窗外的诱惑,然后,是脚。 依然鲜绿的小草在赤裸的足下温暖而柔顺. 天很蓝,又高又远的蓝。 风吹来,从来处来,很轻很柔地抚摸了我,还有我的花裙子,象一朵,玫瑰,的,吻。 “我被一朵玫瑰吻了。” 歌声突然在脑中回荡。那个脸上有伤疤的黑人歌手闭着眼睛,一边舞着,一边唱着,仿佛在一个遥远的梦里。 为什么不可以如痴似醉?在这如玫瑰之吻的风里? 新年将至的时候他和我在中国,在去南方的火车上。很晚了,整个车箱都睡了。 “我们到餐车室去吃点东西吧,夜还年轻得很呢。”出外旅行的时候他总是兴奋得象个小孩子。风就在面条的热香中“呼呼”地响起来,把我的黑发惊得四处飞散。银白的月光象一道急驰的瀑布,我的头一伸出窗外,就被淋了个正着。朦胧的山峰缓缓在眼前露出真颜,一如风情万种的贵妇的心花,你几乎可以闻到那神秘动人的香味。山腰里隐隐约约地飘渺着的白雾,应该就是嫦娥裙子上的飘带吧。 而更高处,极尽温情地燃着的是一盏出奇明亮的圆灯,圆得不能再圆的灯。 心莫名就狂跳了一下。 谁是永远的情人呢? “走了很远的路,我去寻找一盏灯。” 那个有些怪异的朦胧诗人写过很多诗,最最喜欢的,却是这一句。 我去寻找一盏灯。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一盏灯。而且我们注定要去远方寻找,越远的地方我们越要去。我们对身边的东西不屑一顾,我们离家越来越远。终于有一天家成了远方,家也成了我们要寻找的一盏灯。我们走着寻着,象玩一个游戏,我们乐此不彼,我们命该如此。 父亲的来信夹着淡淡的忧伤。三个比他都小的熟人,一个得了脑溢血,去世了;一个得了胃癌,也去了;还有一个刚动过手术,是癌症晚期,已经没救了。 每一个旅途都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喜欢幻想自己站在一座桥上,让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吹过岸上绵密的树林和小鸟清脆的歌唱,吹过桥,吹过我,再吹到汨汨西流的河面上。清澈见底的河水在阳光和风的簇拥下快乐得闪闪发亮,有小鱼在里面畅游。而河面上有粉红的花瓣,很鲜很嫩的花瓣,顺水而下,在河底投下一个个小小的标准的圆点。 风吹过岸,吹过我。河水汨汨西流着,而我依旧在桥上。我不用匆匆去寻一盏灯,这里没有黑暗。 河水汨汨西流到尽头,会是什么样子呢?一片荒山?一片野岭?老态龙钟?两眼无光? 也许结果不必那么糟。也许那里还有一座桥,桥上同样站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虽然不再年轻美丽,眸子里却有着清澈见底的恬静和无畏。 为什么不呢?该做的都做了,该要的都要了,该得的都得了。 我依旧在桥上,风吹过,将一片纯白的羽毛递到我手上。 当一片羽毛落下,啊,那时 我们都希望--假如幸福也象一只白鸟 它曾悄悄下落。是的,我们希望 纵然它们是长着翅膀的······ 又想起诗人来。在这秋天的清风里,我是如此轻易地想起诗人们,风中的诗人们。 是的,纵然幸福是长着翅膀的。 风,吹过。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六日于改于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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