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亦武1958年出生於四川盐亭,為中國有名的詩人、流亡异议人士與底層研究者。” 就冲着“维基百科”的这几句介绍,我便决定从繁忙的周末活动行程表中“挤”出半天,驱车一小时来参加“廖亦武书谈会”,见见这位刚刚“走出中国”的独立写作者。 常在工作之余上一些中文网站蹓跶,所以对廖的文字有点印象。似乎就在几天前,才读过他的那篇【走出中国】,得知在如今的故乡云南边陲,还是有着一些“边防漏洞”可钻。驱车赴会的一路上,一直想着是否可以跟他“攀谈几句”(不是“追星”,而是一种“尊敬”)。 会场设在洛杉矶以北的【千橡树基督教会】,但主持者则是非基督教组织-康谷华协。我的一位笔友是会议邀请人之一,一位漂亮热心的川妹子。 演讲以一首不知名的黄河民瑶开始,光头圆脸,深沉严肃,身着一件黄色套头T恤的廖亦武,手把一个黄铜转经炉,自拨自唱,悲凉的歌声将会场的气氛带进一个苦难的世界里。 廖的演讲是对中国底层社会的白描,他的音调和缓平稳,带着浓厚川味的普通话不疾不徐。一个个令人心头发紧的真实故事,他竟说得那么平和,不带丝毫情感。 “若非经历过一番风浪,断不会这么年轻便显得如此沧桑!”我的思绪开始漂移,“维基百科”对他的生平介绍又在我脑海中翻滚: 1966年,一度成為流浪兒,靠打零工過日; 1976年,由於書寫“反動詩歌”而遭到學校嚴厲警告,同年4月5日因為散發傳單《請不要相信他們》而被捕; 1977-1980年,四次投考大學未能錄取, 1988年進入武漢大學作家班,不久後被開除; 1982年,開始發表詩歌,並且以《人民》《兒子們的時代》等詩篇步入文壇, 1983年與周佑倫等人開始發表地下刊物與民間刊物,而成為中國公安的监视對象。 1983年到1988年發表《死城》、《黃河》等詩而成為新詩潮代表人物之一,但也成為反精神污染的批判對象。 天安門事件期間,廖亦武發表詩作《大屠殺》並且籌劃詩歌電影《安魂》而被逮捕,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1994年1月31日由於國際人權團體關注之下而提前46天出獄,出獄後除發表詩歌外也多次參與有關人權、改革的邉樱惨虼藢掖伪还渤遥母逡矊掖伪怀摺 1999年廖亦武發表《沉淪的聖殿》,書中對於西單民主牆與魏京生等多有著墨,被中宣部定為年度禁書之首,出版該書的新疆青少年出版社也被整頓;同年出版《漂泊─邊緣人訪談錄》,隨後亦被查禁。 2002年廖亦武又出版《中國底層訪談錄》,為《漂泊─邊緣人訪談錄》之增訂版,結果導致中宣部的強力查禁,出版該書的長江文藝出版社被整頓,推薦該書的南方週末也發生人事大地震,主編等主管都被撤換。但是《中國底層訪談錄》除地下版本外,也有出現台灣與法國海外版本。 2009年,受德国柏林世界文化之家之邀,欲前往德国参加一个属于当年法兰克福书展框架活动的朗诵会。但由于大陆阻挠,未能成行; 2010年3月1日,中国当局阻止廖亦武前往德国参加科隆文学节,翌年5月9日,廖亦被阻止前往澳大利亚参加5月21日在悉尼举办的作家节; 2011年年中他離開中國,輾轉經越南河內、波蘭華沙等地後於7月6日抵達柏林。現在廖亦武主要從事中國冤獄史的研究,以及自傳體小説的寫作。 ,,,,,,,,,,,,,,, “今天的中国,就像一个身患性病的人,在极度的快乐奢华之后,将要付出医病疗伤的代价”。廖的谈话再次把我的思绪拉回会场。他用一个画家在深圳的真实故事为例,向我们揭示那些生活在“高楼大厦底层人“的悲凉生活。真实的故事在人间,这位被体制所不见容的诗人,在与一群杀人犯同关一间牢房四年后,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 “在一片黑暗中,我还是见到了一丝亮光”,廖的话锋一转,开始讲述他在云南流浪三年中的所见所闻。 随着他的描述,我们走进云南大理,有关19世纪英国传教士在彝族村寨的传说变为真实,而“新中国”建政后的血腥镇压则是第一次听说。 我突然感到一种不安:50年代,我那追随革命的父母,正是20出头的“理想青年”,他们自富庶的江南水乡报名,随“二野军大”进军云南。进入云南后便就地转业,全数参加了“土改,镇反”运动。不知道在他们的手中,是否也沾有无辜基督徒的血? 演讲结束,我受笔友之邀与廖一起共进午餐。趁着笔友夫妇忙着整理会场的短暂空隙,我与廖在午间南加的秋阳下闲谈了一会儿。他很谨慎地回答着我的问题,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受过很多磨难,谨言慎行的君子。 “我不是作家,只是一个真实的记录者。”他诚实表明著自己的写作意图。 “把你身边所见所闻真实地记录下来,慢慢积累,你就会写出不错的文章”。他这样鼓励我这个“文学爱好者”。 午餐时,我们开始讲家乡话(云南四川话音相近),大套近乎。“好久没有这样了!”我的笔友及老公孩子都对廖表现出家人的亲切,廖大口吃面的模样显出他感性的一面。 分手在即,我大胆地握了握他的手。“廖先生,今后再来洛杉矶,一定要让我知道哦!”他笑了笑,有些腼腆,但很真诚:“喊我老廖嘛!” 我笑着纠正:“我们年纪差不多,还是叫你廖弟兄好喽!”我心想,我可不想跟着变“老”! 知道他在洛城还有几场演讲,接下来还有美国几个城市的巡回演讲。在预祝他一路顺风后我满怀感慨地驾车返家。 我带回【上帝是红色的】,【中国底层访谈录】两本书,流泪揪心地捧读中,思绪随文字穿越半个世纪以來云南基督徒蒙难史。廖的文字,体现出一颗深爱中国人的心,一个独立思考的灵魂,一隻真实记录的笔。 文字的力量来自于真实的人生,来自于底层的普罗大众。这种看似被动的“体验生活”,却给了廖丰富的写作材料和人生洞见。 记得演讲结束时,有一位年轻人问廖:“你不觉得寫作者有舆论导向的责任吗?”廖的回答是:“我只是一个生活的忠實记录者,不同的写作者有他不同的责任。” 而有些与会的若干基督徒则心急火燎地追问他对终极信仰的看法,廖则没有正面回答。其实,当你读完[上帝是红色的]这本书,廖对信仰的思考已经很明显了。 预祝这位“走出中国”的独立思想者,可以在自由的土地上为我们写出更多的真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