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功勋卓著的开国头号大将,一方是反革命,两者看似互不相干、天上地下,但事实上两人是亲兄弟。奇怪的是粟大将对其胞兄蒙难、惨死、尸骨无存束手无策,直到1984年此案才得以平反,看来此案水太深,一个县级公检法独立做出判决的可能性存疑。
1.粟裕的家庭 粟裕大将的父亲粟嘉会,出生于一个殷实家庭,原来的理想是于仕途中求取功名。少年即中秀才、举人,谁知后来却连科失利,乃弃文从商,往来于会同、常德做木材生意。谁料后来沅水暴涨,将他经营的木材漂失殆尽,仅自身得人抢救幸免于难,结果债台高筑。只得变卖田产还债,遂家道中落。 粟嘉会育二子三女,子粟沛、粟裕。粟沛、粟裕兄弟俩自幼时起,就须上山砍柴、下地干体力劳动以缓解家庭困境。粟嘉会希望两个儿子光耀门楣,尽管家庭经常入不敷出,仍把两个儿子送到县笫一高等小学读书。
1924年1月,粟裕向父母提出赴常德求学,当时家庭经济拮据,其父担心两个儿子都会提出同样的要求,感到为难而犹豫不决。在这种情况下,粟沛在父母面前极力为弟弟说话,并承诺协助父亲,共同挑起家庭生活的担子,促成粟裕赴常德求学。 1924年冬,北伐军杨源睿部开驻会同、靖州、绥宁,通道等县,粟沛积极参加了大革命运动,并经人介绍加入国民党,从事北伐的宣传工作。 大革命失败后,会同农会被当局查封、粟沛外逃后,会同当局逼着粟嘉会交出粟裕、粟沛兄弟,其无可奈何,只好跑到亲友家四处躲避。 粟嘉会心中忧郁,疾病缠身,预感不久人世,又担心死在外面连累别人,在亲友的帮助下,一天晚上,悄悄地回到自己家里,躺在床上,水米不沾,不久就与世长辞了,终年43岁。
2.同为革命者的两兄弟 粟沛参加革命的同时,弟弟粟裕也在常徳湖南笫二师范加入了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通过粟沛从中斡旋, 粟裕获得继续到‘二师’ 学习旳杌会。 1926年,湖南省农民运动发展迅速,1927年初粟沛当选为会同县农民协会筹委会主任。当地人们谈及粟沛无不肃然起敬,并送他一个雅号“粟大炮”。这个雅号当时在会同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1927年5月,粟沛在省城长沙出席了各县市联席会议,会议期间,在省农会郭亮的安排下,醴陵的代表李味农、夏雪池介绍他加入中共,在等待批准时发生了“马日事变”。 “马日事变”迅速殃及到会同县。五月底的一天,有一位骨干跑来给粟沛报信,喊住粟沛:“大炮,你还去农会呀?他们几个都被抓走了,正赶来抓你呢,你快逃吧。”幸好报信的及时赶到。粟沛才得以顺利逃脱。几经周折到了长沙。原打算去省农会找郭亮请示今后的行动,待看到郭亮和省农会其他领导人被当局杀害的告示,明白了自己只能隐蔽地、慢慢地瞅机会,才有希望寻找到中共组织了。
当时白色恐怖严重,每天都能看到新张贴出的、杀害了共产党人及进步人士的告示。粟沛为了寻找共产党组织,继续在党的领导下干革命,于是他请人介绍,改名换姓跟人学裁缝,穿街走巷,上门给人做衣服,但当时已有20多岁,学缝衣感到手脚笨拙,运针不灵活,学了不久,只好另谋差事,于是又请人介绍担任过武昌、长沙、株州、萍乡铁路局文书课课员兼办党部事务,益阳、零陵民报社长。数年后,斗转星移,人事变动,会同对粟裕、粟沛兄弟的追查也没前些年那么紧了,粟沛寻找组织无着,只好回家到洪江,担任了‘洪江蛮报’社长。一年后,又回会同县城办了个‘民生工厂’, 招收了一些残疾工人就业,解决了他们的温饱问题;以手工生产雨伞、斗笠、毛刷为主,后来添置了织布机织祙。直到解放前夕,粟沛为逃避当局抓捕,躲避在会同岩头乡下山区时,民生工厂因无人经营照管而倒闭。 抗日战争爆发后,1938年初,粟裕与家里恢复了通信联系。粟裕时常给哥哥寄来抗日宣传品和书籍。粟沛从弟弟寄来的书籍和抗日宣传品中明白了全民抗战、抗战必胜的道理,并用这些道理向广大乡绅、商贩、青年学生、佃户宣传,动员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援抗战。由于粟沛德高望重,他说的抗日道理浅显易懂,广大乡绅、商贩踊跃捐款,支援抗战,为抗日筹集了不少经费。 因粟沛成绩突出,被会同县委任为县财政局局长,同时粟沛积极筹款,先后创办了会同县“洪江维先小学”,会同县洪江“洪达中学”, 粟沛被这两所学校聘为“校董”, 会同县教育局聘粟沛为“课长”。 1946年,粟沛当选会同县临时参议会副参议长(当时在会同县,必须具有国民党军统或中统背景才能当选为参议长,所以粟沛只能当选为副参议长),同时当选为会同县人权委员会主任。因粟沛在会同县德高望重,又是当时的副参议长、县人权委员会主任,并且在与当局的多次较量中,一直按照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对当局起到了一定的震摄作用。于是县长杨粹、县党部书记长明译荣责成粟沛自行前往第十专区洪江说明问题、听候处理。暗地里却派十几个枪兵埋伏在必经的途中堡子大丘背后面的山坡上,企图暗杀粟沛。
粟沛步行前往洪江,行至堡子时,堡子脚乡绅梁文灿悄悄向粟沛报讯,说了埋伏枪兵要暗杀他的事,并接粟沛到自己家里躲避了数日,遂使粟沛得以逃脱杀身大祸。
1949年4月,十区专员杨镇南等在洪江召开各县保安行政会议,企图组织土匪武装阻滞湘西的解放。粟沛以会同县参议会副参议长的身份参加了这次会议。会上就以“民力承担不了”为由,当场提出反对意见。为此十区专员杨镇南派人查抄了粟沛等四个股东设立在洪江岩码头美伦布号。 以没收粟沛资共财产旳名义没收了该布号经营 的木材、桐油等各种商品,使美伦布号倒闭。为此会同县县长秦绶章以粟沛“策应共军渡江”的罪名,派兵查抄了“粟家窨子”、“去病药店”和“民生工厂”,并派人长期布控,企图抓捕粟沛。 粟沛深知,越是临近解放,当局除去自己的行动更可能随时发生。为防遭暗害,便躲避到乡下好友亲朋家。
3.刚解放时的粟沛 1949年10月4日,农历八月十三日,粟沛梦寐以求的这一天终于盼来了,会同解放了。从此,粟沛可以公开的为中共工作了。10月6目,会同解放后的第三天,解放军驻城部队召开群众大会,成立临时维持治安委员会,粟沛被推选为主任委员。粟沛想到失散在地方的溃兵游勇及土匪武装仍威胁着社会的安全和稳定,便亲自修书派人找到逃驻青朗的原“会同县自卫总队”队副龙志高,要龙尽快集拢人枪,进城投诚受编。龙一向对粟沛非常敬重,称呼为“沛公”。 11月2日龙志高率110余人枪进城投诚,这对当时潜伏着的蒋匪残余势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此后龙志高亲自为解放军带路作向导,瓦解土匪,做了很多实际工作,为刚解放的会同县稳定社会秩序打开了局面。1950年粟沛又被选为会同县剿匪委员会委员,他积极想办法提建议,并给匪首写信,劝他们缴械投降,做了大量工作,使一些受匪特欺骗的人弃暗投明、获得新生。
后粟沛随母亲一同到南京探望弟弟粟裕。粟裕对哥哥非常关心,送粟沛到南京中央医院,把多年不治的痔疮治愈了。只是在工作安排上,硬要粟沛进华东人民革命大学,粟沛坚持不肯去,心想自己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早就参加革命工作了,便说:“人民革命大学是收容旧职人员的地方,我要去华东军政大学一总队。”粟裕说:“那是高干总队,人家都有十几、二十几年的革命历史,你要去怎么行呢?我要挨扁担的。”粟沛怏然,说:“既如此,那我还是回家去照顾家庭,当老百姓去,还可以凭我自己的这点医学知识为治病救人做点工作。”粟裕见哥哥那么固执也无可奈何。
4.粟沛反革命案 1953年4月8日,按以前会同的习俗,“4月8日要杀毛虫” 赣材中学一位叫彭仁的青年女教师,因一口会同腔,在4月8日这天,人家邀她上街去,她回答说:“今天是4月8日,我要杀毛虫。”被一名叫张芳辰的人马上到公安部门检举揭发,送交的材料上说:彭仁老师要杀伟大领袖(因会同话“毛虫”与伟大领袖的名字有点谐音)。另外,张芳辰还制造并举报洪江老街“元昌书纸号”老板黄元昌、少老板黄可志,其大儿子黄俊组织‘反革命集团’的假案。粟沛与黄元昌是亲家,巳有近二十年交往, 并且在任职赣材中学副校长期间,赣材中学所需的笔墨纸张等办公用品,也都在“元昌书纸号”采购,在长期交往中,了解彭老师,黄元昌等人都很正派,是好人。便多次去洪江公安局交涉,并担保他们都是好人。但是“黄元昌反革命集团” 假案牵连的数百成员,在受刑逼供时, 有人把粟沛也咬进来,于是洪江公安局也就把粟沛抓了审查,送芷江劳动。
1953年7月11日,原黔阳专员公署公安处以“粟沛在解放战争前,在伪政权中任过职,解放战争开始后,并任过会同县临时参议会副参议长。因反革命罪,判刑四年假释。”
粟沛被关押后,其小妹也被株连,被逼离家,得病早逝;粟沛子女粟核、粟绍、粟伟生及外孙等均受到株连而相继失去上学校读书的机会……。“反革命”定性的打击使粟沛的精神彻底崩溃,身体也随之每况愈下,至1954年年初,病情加重,得到假释,住进了会同县城关镇卫生院治疗。1954年2月在会同县城关镇卫生院病故。去世时年仅51岁。当时葬在城郊攀龙桥,1970年会同县建木器厂搞基建时,粟沛的坟被作为无主坟挖堀,尸骨被挖出后不知抛撒何地,现已无具体尸骨埋葬处了。 1984年12月6日,在粟沛去世30年后,“粟沛案”终于在全国清理历史遗留问题时得以重新审理,怀化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为“粟沛案”公开平反,撤销原黔阳专员公署公安处的判决,宣告粟沛无罪,并肯定了他“这些在伪政权任职的历史问题,曾向有关部门交待清楚。特别是解放初期在迎解工作上做出了较突出贡献。对其历史问题进行追究是错误的。” 4.粟沛案新解 最近听W先生的节目,W先生考证出,在粟沛被捕前,最高统帅曾向陈老总打听粟沛的情况,而且还知道粟沛的外号叫“沛公”。此“沛公”虽非彼“沛公”,但毕竟还是“沛公”,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加之陈老总1954年到中央工作,任国务院常务副总理及军委副主席等高职及1958年粟裕、刘伯承遭整肃,考虑到刘沛公、朱洪武得天下以后的做法,W先生认为粟沛案大有来头,绝不是县市一级首长可以做主,有着很深的背景。 比较吊诡的是,较早遭到整肃的刘帅和粟大将最后得以善终,而那时相对活跃的另两位军神彭总与林总结局要惨得多。 对待开国元勋方面,比起刘沛公和朱洪武,看来还是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要柔情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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