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概要：本章是繼郭里集附近戰鬥後，對台兒莊戰役中湯軍團（第二十軍團）方面運動殲敵作戰內容的又一次考證。焦點聚集於3月31日後被湯恩伯釜底抽薪調至蘭陵鎮東方魯坊一帶的關麟征軍（52A）的行動。通過對關軍在金莊，向城兩地，對日軍騎兵隊，及救援隊約500人的戰鬥過程及結果的考證，指出被調到蘭陵鎮附近後，該部隊正面無敵，幾乎無用武之地的實態。及受到湯恩伯庇護，之後一直在該地停留4日，遲遲不向台兒莊正面戰場出擊的行為。可以說關軍的消極舉動，是引起4月5日蔣公動怒（斥責湯恩伯）的主要原因之一。本章指出了李宗仁利用戰區主力（湯恩伯）在台兒莊周邊運動殲敵的戰略指揮錯誤，並曝光了湯恩伯作戰指揮中以守為攻，兵浮於事，並意圖保存嫡系實力的諸水面之下的問題點。本章後半，還考證了長達半月之久，至今鮮為人知的中國軍向城圍城戰的全過程】

7.1.有關金莊戰鬥

1938年4月1日至3日，在台兒莊東部戰場北線的洪山鎮（位置在今日橫山附近），魯坊鎮附近發生的金莊戰鬥，是湯恩伯軍團關麟征第五十二軍，對日軍第五師團坂本支隊騎兵第五聯隊主力的一次戰鬥。有關此戰鬥，由於騎兵第五聯隊死傷近半，曾接近全滅，日軍各方面有不少關聯記載。一面對湯軍團來說，由於此戰鬥是經釜底抽薪之舉調出的關麟征軍，在蘭陵鎮附近經歷的唯一一次小規模戰鬥，為了掩蓋關軍在蘭陵鎮附近無用武之地的事實，軍團方面的戰鬥詳報等記錄中也蓄意突出此戰，誇大戰鬥規模，戰果，以圖為湯恩伯的錯誤指揮開脫責任。

如此一場對湯軍團來說事關重大的戰鬥，在戰史紀錄中，中日兩軍對同一事件的記載內容卻很難對號。原因之一，是雙方相互掌握的對方情報（敵情）甚少，且對地名，戰鬥名稱的表記也有所不同。金莊戰鬥，僅僅是日軍戰史中的表記，而國內戰史中並不見這一地名存在。童屹立氏曾按日軍檔案史料內容向國內介紹過這個鮮有人知的金莊戰鬥，也試圖在國內戰史紀錄中對比還原[1]?。但因對原史料搜集，讀解不周，錯把金莊誤判為是「蘭陵鎮西北的傅莊」，搞反了地理位置。也未察覺到湯軍團的戰鬥詳報中，曾記錄並大肆宣傳過這次戰鬥。若能細讀並比較中日兩軍的作戰檔案，不難發現同一有關「騎兵聯隊」的戰鬥痕跡。戰鬥的地點，在湯軍團戰鬥詳報中被稱為「劉莊」。

日軍的作戰部隊，為第五師團騎兵聯隊（騎兵第五聯隊）參戰主力两中队加一机枪队約360餘名，指揮者為聯隊長杉本一雄大佐。此隊自4月1日午前，在蒼山縣向城鎮南約10公里處的金莊，被關麟征第五十二軍的兩個師包圍，困守村落達兩日之久。激戰中人員傷亡1/3（戰死14名），損失了近半數馬匹，陷於潰滅的邊緣。負責偵查任務的騎兵聯隊雖人數不多，但明治建軍以來傳統長久，和步兵聯隊同樣，是擁有軍旗（天皇親授的聯隊旗）的聯隊。日軍中，天皇手授的軍旗代表「皇軍」全體名譽，戰鬥中其安危事關重大，遠超出人命價值。

若細讀本書內容，還可得知此戰鬥對湯軍團來說十分重要。並不是戰略地位重要，而是有關湯恩伯在台兒莊戰役中的戰略指揮能力的評價，也關聯到此傳奇式軍團全體的聲譽。

湯軍團（第二十軍團）在台兒莊戰鬥中，從兵力的數量、質量面看，都是第五戰區名副其實的主力，兵力最多時高達72,278員名[2]?，遠超過台兒莊正面戰場高一級別的孫連仲第二集團軍（最大時約45,000名）。可是自始至終，與期望相反，演出的卻是此戰役的配角。由於之前的棗嶧反擊戰[3]?（郭里集附近戰鬥，3月24-28日）的作戰失利，軍團主力遲於戰役開始後一週，3月30日才尾追日軍援台主力（瀨谷支隊主力）到達台兒莊北方戰場，31日，計劃中的後方援救作戰剛剛部署，未見任何成果之際又全部被湯恩伯抽調至東北方的蘭陵鎮。造成了台兒莊正面空虛和孫連仲部的守城危機。所以關麟征軍的抽調之舉是否真有必要，成為當時軍內論爭的焦點之一。

湯恩伯本來的作戰意圖，是集結優勢兵力迅速席捲、消滅援台途中的坂本支隊後，返回台兒莊正面救援。但由於指揮不當加作戰失利、行動消極，一去则不返。軍團7萬大軍（4月1日增強後的數字）之後被坂本支隊6千寡兵拖死在台兒莊東方戰場，陷入不可自拔的泥潭。直至所謂台兒莊大捷（實際是日軍自主撤退）發生的4月7日，該部也未能按戰區的反攻命令前進到台兒莊正面指定位置。4月6日夜-7日晨「台兒莊大捷」的宣傳報導中，為何不見戰區主力湯軍團出現的理由也在這裡。7日，湯軍團各部仍停留在台兒莊東戰場，與被稱為早已「潰敗，逃竄」的日軍主力繼續進行著最後的死鬥，直至8日晨（台兒莊戰役已轉入徐州會戰前期），才小心翼翼地尾隨坂本支隊的自主北撤，前進到達嶧縣東方。

經對中日兩軍的戰史檔案的比較，筆者發現湯恩伯在台兒莊戰鬥的指揮中有許多處失誤。最大過失有二，一是3月31日，在日軍瀨谷支隊主力已開始台兒莊城外掃蕩的最關鍵時刻，以阻擊坂本支隊南下為藉口從台兒莊北方戰場，和嶧縣東部將主力的兩個軍全部抽調到蘭陵鎮附近。又未能按計劃消滅坂本支隊，迅速返回救援。導致了孫連仲部城外作戰部隊（黃樵松27D）的慘敗，大運河北岸除台兒莊城寨以外全體被敵軍佔領，台兒莊城防因此出現危機（4月1日至3日）。

二是被抽出的關麟征軍（52A）兩萬餘人，到達蘭陵鎮東方的魯坊，南橋後，基本上未排上用場（堵截坂本支隊的主角是王仲廉85A），直至至4月5日在蔣中正怒斥之下，才開始向台兒莊東北方的底閣，楊樓，柿樹園一帶進出。之前在蘭陵鎮附近的唯一戰鬥，即是本章所述的對坂本支隊騎兵隊及救援隊約600餘敵的作戰。戰鬥（實際並未都投入戰鬥）結果，還是圍村二日不克，使敵突圍成功，騎兵第五聯隊僅戰死14名，全體死傷逾百。

由於留下了以上兩個怕人指責的污點，所以之後在戰史中，如何宣傳湯恩伯抽兵蘭陵決斷的正確性，或炫耀關麟征軍在此地「全殲坂本支隊騎兵聯隊」的戰功，也成為了為湯恩伯掩蓋指揮過失的一個必要手段。其辯解內容的一部，可見湯軍團戰史《中國陸軍第三方面軍抗戰紀實》中的如下饒舌的描述[4]?。

…湯恩伯將軍的判斷〔台兒莊釜底抽薪〕是正確的，而其迅捷的處置也是人所不可及的，假使湯氏沒有這種英明果斷，...我們還能夠主宰台兒莊的勝利嗎？恐怕我們所加予敵寇在四月六日的慘敗命運〔指台兒莊大捷〕，老早就由敵人於四月一日壓迫到我們自己的頭上。因此我們可以斷言，當時湯恩伯將軍這一正確而迅速的處置，是我們在台兒莊會戰勝敗的主要關鍵。

當我們這一新包圍圈〔蘭陵附近戰場〕構成之前，軍團所屬各部，…隱秘神速前進，將作字溝，鳳凰山，洪山，前煙頭，小洪山，西房前，愛曲，秋湖附近及小王莊，鳳落，小鍋里一帶之敵約四五千人——片野先遣隊，像秋風掃落葉似的，於兩日兩夜中殲滅大半，而粉碎了敵酋板垣由臨沂增援磯谷的企圖。

此文從計劃部署和實戰的兩面，強調了湯恩伯指揮的正確性，和實戰中關麟征軍在蘭陵鎮附近建樹的累累功績。為了配合此類宣傳，中央社4月3日配信的戰況報導中，也把台兒莊之敵軍總體分為四路，湯軍團方面東部戰場佔兩路（稱外線部隊），之一路描寫的即是與關麟征軍的戰鬥。篇幅佔全報導文字近半，似乎在渲染僅關軍一路即頂撐著台兒莊戰場的半邊天下。

…另一路在台兒莊東北約二十公里之洪山鎮、蘭陵鎮、秋胡附近，該路之敵，系由沂河西岸竄來，三日晨我向洪山鎮出擊，我××營長身先士卒，與敵血戰二小時，敵被我消滅大半，敵聯隊司令部當經我佔領，敵聯隊長千島亦於是役戰死，我幷奪獲無線電機一架，步機槍及彈藥文件甚多，…我另一部三日亦向蘭陵鎮之敵幾度奇襲，敵己呈慌亂狀態，惟尚在頑抗中，至秋胡之敵，經我部六日（2日之訛）晚將其包圍後，即施行猛攻，敵騎三百悉被殲滅，三日晨敵步兵五百增援，亦為我殲滅逾半…[5]?。

與日軍戰報對比之下，可發現此報導混淆了兩個戰場，隻字不提不提實際進入激戰的王仲廉第八十五軍（蘭陵鎮阻擊戰主力），突出的僅僅是一次關麟征部（52A）對日軍騎兵「千島聯隊」的作戰。稱斃敵聯隊長，三百敵騎悉被殲滅，五百增援被殲滅逾半，云云。

相反，知悉內幕的軍委會軍令部對湯恩伯的指揮評價卻十分尖刻，可以說基本上是全面否定。但為了維護湯軍團的形象，不得不委婉地轉嫁責任。軍令部第一廳第四處編《台兒莊殲滅戰》中，第四處羅澤闓處長，把湯恩伯判斷失誤，畏縮不前之舉，歸罪於偵查部隊的情報不詳。稱：

第十三軍騎兵團…對搜索敵情，甚欠確實，由臨沂轉愛曲之敵，只千餘人，並無炮兵與戰車。而該團則報為三千人，炮三四十門，戰車四五十輛等語，致使湯軍團對該地過於重視。爾後常因該團對敵情報告不實，湯軍團對側翼之顧慮甚大！而感覺過於敏銳！不敢放膽行動，胥由於此[6]（著重號為筆者添加）?。

此處帶驚嘆號的「湯軍團對側翼之顧慮甚大！而感覺過於敏銳！不敢放膽行動」的幾句，可以說是當時作戰指導部（軍令部第一廳）對湯恩伯作戰指揮的真心評價。

總之，若不對比日軍的戰史，或進行戰略角度面的比較分析，一般人很難理解以上文字中的奧義。湯軍團台兒莊戰役中的表現到底表現如何？蘭陵鎮附近的阻擊戰到底應怎樣評價？以下是筆者利用日中兩方的檔案史料對此考證的結果。

7.2.湯軍團的坂本支隊截擊戰

先看一下湯恩伯釜底抽薪的背景。3月29日郭里集戰鬥[7]?後，湯軍團主力尾隨援台的瀨谷支隊主力南下，企圖支援孫連仲集團軍的台兒莊正面防禦。30日該部進入泥溝東方官莊，馬蘭屯（第一線），水湖，王莊（第二線，官莊北4公里），本部駐甘露寺（現甘露溝，底閣西北6公里）。

圖表7-1 關麟征軍撤出台兒莊前所在位置。從此圖可知，該部並沒有南下解救孫集團軍之危，其中一部僅戰鬥一日即被調出（《抗日戰史-徐州會戰3》，插圖47）

30日11時，湯軍團部署了支援作戰計劃，令關麟征軍準備就位後「即向南北洛敵之側背攻擊，與孫集團軍右翼切取連絡並別派有力之一部破壞嶧台間交通[8]?」（《資料選編》，102頁）。此處的南、北洛之敵，即30日先行到達此地的瀨谷支隊主力（步兵兩大隊，炮兵兩大隊）。該部比湯軍團提前一天到達，當日即進入戰鬥，在尾隨到達的國軍準備就緒前，早已以絕對優勢兵力完成了對南洛以南至運河線全域的掃蕩，將孫連仲集團軍第三十師，獨立第四十四旅擊退到運河南岸。關麟征軍全體在台兒莊北方準備就緒的時間是31日（之前尖兵隊第二師一旅先到，30日進入戰鬥）。在台兒莊北方泥溝至蘭城店一線，與城西方掃蕩結束後北上到此地的日軍步10的第一大隊對峙中，還未開始作戰行動。待機中午後3時，湯恩伯接到日軍坂本支隊從臨沂赴台兒莊支援的新情報。 稱「臨沂方面之敵步騎約3,000餘人，挾炮20餘門，坦克車10餘輛已竄到向城附近愛曲一帶，有援台莊附近敵人而威脅本集團側背之模樣」。

接報後湯軍團長立即命令「八十五軍派第八十九師以有力之一部與第四師協同截擊增援到達之敵，務獲殲滅」。（此時湯軍團第四師，在蘭陵鎮附近擔任守衛）一面，又怕臨沂方面之敵會繼續增援，僅以「第四師第八十九師圍殲愛曲，作字溝之敵又無急切得手之可能，實有陷入絕境之顧慮」（《資料選編》，103頁），結果決定改變戰略，暫緩救援孫連仲部，將在台兒莊北與瀨谷支隊作戰準備中的關麟征第五十二軍同時抽出，一起調至蘭陵鎮。試圖以絕對優勢兵力「席捲將增援到愛曲，秋湖之敵，一併捲入我之包圍線內」。

此部署簡單解釋，即是將台兒莊北方的湯軍團主力全部抽出，集中到蘭陵鎮北方的愛曲，秋湖一帶，堵截已經到達，或有可能增援到達的臨沂方面日軍（5D）主力，防止其南下台兒莊附近運河線。此部署，從戰略面講並無可非議，是一個正確決斷。問題在最危急時刻將湯軍團全部抽出對付坂本支隊（實際加上向城守備隊共約6,000人，湯恩伯決斷前得到的敵情報僅為3,000餘敵）之舉，不免有釜底抽薪，大材小用之嫌。

如此，3月31日夜，湯軍團的4萬大軍，被全部移動到蘭陵鎮一帶。八十五軍王仲廉的兩個師（第四師，第八十九師一部），配置於愛曲，秋湖（日軍稱林屯，蘭陵鎮北東約8公里）蘭陵鎮北方道路（台濰汽車路）一線擔任正面阻擊，稍遲到達的關麟征軍（52A），4月1日晨進入到洪山鎮以東的魯坊，南橋一線。

圖表7-2 3月31日，湯軍團85A與日軍坂本支隊在蘭陵鎮北愛曲，秋湖附近的戰鬥要圖（《抗日戰史-徐州會戰3》插圖第48）

3月31日午後，坂本支隊右縱隊（步21第二大隊）在作字溝（蘭陵鎮東北8公里）附近與湯軍團第四師（陳大慶）及第八十九師（張雪中）一部遭遇，進入戰鬥。經半日戰鬥，沿公路將第四師擊退到蘭陵鎮北4公里處小忠村，林屯附近（國軍稱秋湖），並做好翌日總攻蘭陵鎮準備。

4月1日晨，坂本支隊主力分為左右兩翼，分别向蘭陵鎮及蘭陵鎮東方幾幾荘（煙頭）高地發起全面攻擊，經一日激戰，突破了湯軍團第八十五軍的防禦線，南下佔領了蘭陵鎮及幾幾荘高地的中國軍主陣地，王仲廉軍第四師在第八十九師一部的側援掩護下，退守東方洪山鎮（蘭陵鎮東約5公里）。坂本支隊在進入蘭陵鎮後，並未向東追討潰敵，按師團指示，於1日夜間24時（步11），及2日晨6時（步21）分別離開蘭陵鎮向南方運河線急行，當日即佔領，並進駐台兒莊東方的陈瓦房，蒲汪（日軍，國軍戰報都稱蕭汪），辛莊一線（台兒莊東戰場，離台兒莊正面約10公里），做好翌日對南方運河線敵主陣地的攻擊準備。坂本支隊的來援目標，並不是直接支援台兒莊的戰鬥，而是從東方迂回敵側背，牽制敵運動部隊（湯軍團）對台兒莊戰鬥的支援並截斷敵退路（運河右岸4公里處即有為台兒莊補充軍火的隴海鐵路臨趙支線[9]通過）。

圖表7-3 4月1日，坂本支隊主力與湯軍團85A，52A在蘭陵鎮附近的戰鬥（五萬分之一底圖為台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所藏，內容為筆者加工）

由此可見湯軍團雖集結了重兵，卻未能達到堵截，迅速殲滅坂本支隊之目的，結果是縱敵南下。問題在明知坂本支隊主力已南下台兒莊東部運河線（湯軍團戰報稱「敵被擊破南竄」）後，湯軍團的兩個軍仍按兵不動，繼續停留在蘭陵鎮附近。軍令部第一廳的《台兒莊殲滅戰》直言不諱地稱：

「冬(2)日湯軍團不與敵決戰，待江（3）日周軍加入後，一舉殲滅敵人」[10]?。又稱，台兒莊方面：「敵主力本日複南轉，向台莊以東孫軍右翼迂回，李莊五聖堂五窯路辛莊，均被敵包圍，上村陶溝橋裴莊孟莊，情勢危急，…蕭汪之敵繼續南犯，27D在丁家樓滄浪廟孟莊之線，成守勢鉤型，預備隊均用盡…」

即4月2日，蘭陵鎮防線被突破後，由於坂本支隊的南下和台兒莊方面瀨谷支隊的城外掃蕩，正面戰場的孫連仲部第二十七師已瀕於危急。

文章指的預定「決戰」地點，指坂本支隊南下到達的台兒莊東戰場。3日後加入的「周軍」，指1日被新交付湯軍團指揮，在東戰場佈防中的周碞第七十五軍。湯軍團嫡系主力的一部（89D，四個師中的一師），直至4月3日夜，才遲到加入東戰場北線。另外兩師（52A）仍被置於蘭陵鎮待機。關鍵時刻，湯恩伯為何不積極調嫡系主力追擊南下？另有其理由。

台兒莊戰役開始後，為阻擋日軍南下，蔣中正不斷為第五戰區調兵遣將，各隊人馬雲集台兒莊。3月31日後，司令長官李宗仁，不顧台兒莊正面戰場孫連仲部的危機，把新到達的第七十五軍(長，周碞，由139D，6D新編成）為首的約三萬餘部隊（139D，6D，13D，333B及炮四團等），又傾巢交付給湯恩伯指揮[11]?。補充後，湯军团總數到達近73,000名。李宗仁的傾斜配兵理由是企圖以運動作戰的湯軍團為反攻主力，從外線（東方戰場）打開台兒莊戰局。

從運河南新到第七十五軍兩個師（139D，6D），4月2日後緊急進入運河線北部戰場（西黃石山，胡山，禹王山一線陣地），堵住了坂本支隊進攻方向的缺口，為湯軍團主力的堵截作戰失敗和南下的怠慢行為解了圍。此為湯恩伯未令嫡系部隊迅速南下追擊的理由，即眼下手頭兵力足有富裕，不必動用嫡系。南下日軍不過5千（有一大隊留駐向城），而軍團僅新加入的戰力，即超過3萬人。為此，湯恩伯4月2日午後，下令將關麟征軍的兩個師繼續留在蘭陵鎮附近警戒後方，與殘敵（即騎兵第五聯隊的數百人）繼續作戰，將王仲廉第八十五軍南調，令战斗中受损的第四師（31日-4月1日在蘭陵鎮北作戰的主力）進入休整，僅將第八十九師從東北方投入東戰場戰鬥。

由於動作遲緩，湯軍團在東戰場的主要戰鬥行動，都開始於4月3日以後。而此期間（3.31-4.3），原計劃中正面戰場的救援行動未能實施，日軍瀨谷支隊的台兒莊外圍掃蕩已勝利結束。掃蕩中，擔任台兒莊城外側防的孫連仲第二十七師（黃樵松）部隊，得不到友軍支援遭到毀滅性打擊，結果繼30日瀨谷支隊對城西方外圍的殲滅性掃蕩（對30D，44Bs），東側外圍第二十七師的陣地也全部陷落，台兒莊正面戰場的孫連仲集團軍，自此失去了運河北岸所有的防禦陣地（參照本書第六章《瀨谷支隊的城外掃蕩和最後一次總攻》）。

若利用日軍史料對比分析湯軍團的作戰行動，很容易看出，從台兒莊正面戰場調出的關麟征第五十二軍兩萬人，此期間並未有效利用的事實。31日午後，和4月1日整日，在蘭陵鎮北方正面（愛曲，秋湖）阻擊坂本支隊主力南下的是王仲廉第八十五軍的第四師和第八十九師，而關麟征部所在的戰場東方（魯坊，南橋一帶）並無敵主力存在。至4月5日，在蔣中正的怒斥[12]?和李宗仁嚴命下，關麟征軍始向台兒莊東北的底閣，楊樓進出。之前在蘭陵鎮附近5日間的唯一戰鬥，即是對騎兵第五聯隊及其救援隊約五百人的圍剿，追擊（金莊附近戰鬥）。

東戰場的戰略佈局也如此，4月2日起，在運河線正面抵擋坂本支隊主力南下的是新到周碞第七十五軍的兩個師，湯軍團原嫡系中只有一個師（89D），於4月4日插入敵後方戰鬥。即此一連的作戰部署中，不僅有部署失誤（釜底抽薪），作戰失利（蘭陵鎮失守），南下行動遲緩面責任，更有違背軍命[13]?保持嫡系部隊實力之嫌。

由於以上原因，在之後的戰史記載中誇大，強調已成為問題焦點的關軍調出前，在台兒莊北方（3月30-31日）奮勇作戰，大量殲敵，及調出後在蘭陵鎮附近（4月1-3日）圍攻敵騎兵聯隊，擊斃敵酋的戰績，對湯恩伯「釜底抽薪」之舉責任的評價也事關重大。弄不好，會被直接追究責任。金莊的包圍戰中，關麟征軍若真能奪下軍旗，擊斃敵酋，取得全殲騎兵第五聯隊主力300余人的戰果，還能在戰史中留下些光彩（日軍戰史中還沒有過軍旗被敵方繳獲的紀錄）。但實際作戰如何？可見下節戰場考證。

 [1] 童屹立《鏖戰魯蘇》，武漢大學出版社，2017年，187頁。

 [2]《抗日戰史/徐州會戰3》，台灣：國防部史政編譯局，1966年，146頁。

[3] 參照本書第二章《郭里集附近的戰鬥》。

 [4]《中國現代史料叢書第二輯， 對日抗戰卷 3》，台北 :芶吉堂，1962年，72-73頁。

 [5]《台兒莊大戰資料選輯》，上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85頁。

 [6]《台兒莊殲滅戰》，抗戰參考叢書，軍事委員會軍令部第一廳第四處編，1938年，100頁。

 [7] 3月24-28日，李宗仁策劃的魯南之役的第一次大規模反擊，原稱棗嶧反擊，一開始即棗挫折，之後被稱為郭里集附近戰鬥（參考本書第二章《郭里集附近的戰鬥》）。

[8]《第二十軍團魯南會戰戰役戰鬥詳報（節錄）》，《台兒莊戰役資料選編》，中華書局，1989年，102頁。

 [9] 1935年2月建成，從台兒莊南站至隴海線趙墩車站的支線鐵路。與先通車的臨棗鐵路，棗台鐵路全線合稱臨（城）趙（墩）支線。台兒莊戰役的1938年3月下旬，由於臨城，棗莊先後被瀨谷支隊佔領，從津浦線方向的跌路運輸日軍被切斷，徐州經趙墩至台兒莊南站的鐵路線，成為第五戰區唯一可支援台兒莊的鐵路通道。

 [10]《台兒莊殲滅戰》，抗戰參考叢書，軍事委員會軍令部第一廳第四處編，1938年4月，33頁，36頁。

 [11]《第二十軍團魯南會戰戰役戰鬥詳報》記錄為4月2日配屬，（《台兒莊戰役資料選編》，105頁）。而《台兒莊殲滅戰》記錄139D於3月31日，6D為4月1日配屬湯恩伯指揮（30，34頁）。

 [12] 云「我以十師之眾對師半之敵，歷時旬餘未獲戰果。該軍團居敵側背，態勢尤為有利，攻擊竟不湊效，其將何以自解？」（前出《台兒莊戰役資料選編》，109頁）。

 [13] 李宗仁，蔣中正的意圖都是將湯軍團作為反攻主力，使其迅速進入台兒莊正面戰場協助孫連仲部作戰。而湯恩伯遲遲不肯動用關麟征軍，引起蔣動怒（4月5日）（參靠下章《坂本支隊的台兒莊東戰場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