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寻灯

自从1万5千年前位于今天巴勒斯坦境内约旦河西岸的纳图芬文化开始演化出农业技术以来，历经了农业的萌芽期、发育期、兴旺期、繁荣期、成熟期，人类在1840年代于英国首次踏入了工业社会。对应于农业社会各个发育时期的技术演变分别叫做新石器时代早期、新石器时代中期、新石器时代晚期、青铜时代、铁器时代。

农业的发明，无疑是人类史上继200万年前的直立行走、5万年前的文化爆炸之后，最了不起的革命之一。

进入工业化以后的社会被称作钢器时代。发生在英国的工业化的诱因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之后的人性觉醒，从神本的人文社会，经过受文艺复兴影响的宗教改革过渡向人本的人文社会。其继承下来的古希腊工匠精神，与人本、人文精神的结合形成了近代的科学并促成了工业化的革命。

工业化革命，是人类史前述直立行走、文化爆炸、农业革命四大革命的最后一个；现代也有人用科技革命来代替工业革命的说法。科技革命涵盖钢器时代、高电压技术的电子时代、低电压技术的硅时代到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的时代[1]。

继英国之后，美国、德国、日本、法国、都相继经过30~40年的努力，在1890年代实现了工业化。而中国工业化的脚步起步不晚，于1860年代同治中兴开始，到共产党统治的胡温政府宣布取消农业税为止，经历了150年的时间。为什么中国人如此愚蠢，需要150年的时间来完成工业化进程？

读读历史，看看1876年吴淞铁路建成后又被拆毁的命运、看看1879年唐胥铁路建成后要改用驴马当车头的历史，你就不难明白，一股强大的势力，在阻击着中国文化变迁和文明迈进的双腿。他们过去喊的口号是：“祖宗之法不可变”；今天他们喊的口号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希特勒说，文化是保种保族的工具；没有错！在大历史观下极短的一个时间段内，当种族之间发生对抗性冲突的时候，文化的确是凝聚人心、保种保族的工具。但遍及人类的历史，种族之间的和平与协作却占据大部分的人生时段和历史时段。文化的交流与在不知不觉中的变革，才是大部分时段内的真理。中国的情形一直被我族优越论者忽略或根本无知，是指由于地理的隔绝，形成了不被其它强势文化渗透的较为稳定的文化，犹如上古历史中地理隔绝的埃及文明在公元前的历史一样；埃及的固步自封，不求改进，最后终于被阿拉伯人侵入。人种与文化相继被新的文化替代。

文化的变迁，从来没有停止过。只要看一下旧石器时代早期和中期的文化变迁表，就马上明白了这些个道理:

大历史的观念，把从猿到人的演变过程看作是文化积累演变的过程。人类在大约5万年前发生文化大爆炸；有点类似今天的知识信息大爆炸。在大爆炸之前的文化演变过程基本如下：

Ø  黑猩猩等其它动物制造及使用工具的文化

Ø  娄米奎3号文化（Lomekwi 3）

Ø  奥杜威文化（Oldowan）

Ø  阿舍利文化（Acheulean）

Ø  莫斯特文化（Mousterian）

Ø  三岗文化（Sangoan）

Ø  约五万年前人类文化的大跃进（文化大爆炸）

文化大爆炸之后，旧石器晚期的文化更是复杂多样，丰富多彩！

从猿到人的演变过程，是一个文化的发明建构过程和相互叠加渗透的复杂化过程；也是文化与基因协同演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中的人类经历了从动物的雏形文化，演变为高度复杂和丰富文化的特殊物种。这个过程也是小型社会发育建构的过程。小型社会的凝聚力依赖文化和社会型动物天然演化出来的道德本能（道德像饥饿要吃饭、感知冷热一样是种本能）[2]，可以维持小型社会的运作。在小型社会中人类建立了“我们”和“他们”的基本认知和生物习性（区别我们和他们也是一种无意识的本能或人性）。这个无意识的认知在我们今天的大型社会中也扮演着重要的作用；政治上它以党的形式存在；在社会上它以行业分工的形式存在；在劳动共同体中，它以拉帮结派的团伙的形式存在。

文化的演变及更新，是常态；类似物理学定律！

旧石器时代的文化变迁如此，新石器及文明出现以来的文化依然如此：

1.   农业出现、生产能力提高，造成了食物的丰富，人口的增加

2.   人口增加又回头造成食物相对短缺，分布式竞争被争夺式竞争取代

分布式竞争指把竞争广泛地分布在不同时间和空间上，是一年吵架一次和每天吵架的区别。每天吵架就很容易升级成打架和致死性、伤残性打架；这个叫做对抗式争夺竞争。

3.   争夺竞争中，抱团取暖区分“我们”和“他们”的是我们的本能；它促成了权力阶层与权力核心的形成

权力内部也分化形成各种权力层序和分工；人类毕竟是从小型社会演变过来的。人们习惯于在小型群体中获得自己的位置和舒适的感觉。人类社会分层的原因，就是由于千百万年来养成的这个小型社会心理。当大型社会通过建立共同的信仰而成形，社会分层现象也就应时而生 了。

4.   争夺式竞争中的好斗鹰与和平鸽定律

社会生物学里的好斗鹰与和平鸽定律把好斗鹰比喻为在社会生活中喜欢占便宜的人，他们具备某种优势比如体力强大而喜好搅动社会秩序，如加三儿不排队；另外一种是和平鸽，指看到有加三儿不排队的人，可以理解他，忍受他。

社会生活中，爱占便宜的鹰类人物，会得到异性的垂爱，从而增加自己的基因适合度。进而扩大这个基因的繁殖 。

但是扩大了的好斗鹰的基因繁殖，就必然引起其他好斗鹰的反抗。于是好斗的鹰与其它好斗的鹰发生打斗现象。受伤后致残的好斗鹰因而被异性嫌弃失去繁殖力，从而减少社会中的好斗鹰的比例。

同理，当和平鸽的基因在人群中众多的时候，社会显出死气沉沉无法进步，这时任何一个好斗鹰都可以得到很多便宜，从而开始扩大自己的基因。

总之，和谐的人类社会，需要把好斗鹰与和平鸽的比例控制在7：5的比例上。

大自然本身会通过其自然选择和性选择概率，调节好这个比例。但是人类社会出现了最大“鹰”------政府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变复杂了！这个时候， 人类社会如何协调自身？

5.   政府在社会中的角色：好斗鹰还是和平鸽？

政府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十分重要，是好斗鹰角色还是和平鸽角色，这是社会建构的方向性指标。

政府可以扮演服务社会的公仆角色，也可以扮演从社会中掘取特殊和更大利益、占尽先机和便宜的好斗鹰的角色。如果认为“国家是一个阶级压迫另外一个阶级的工具”。那做为压迫另外一部分人的政府，就难成为服务社会的工具。信息闭塞加强和欺骗语言泛滥就会成为必然。对于具有语言腐败和出现过华而不实的骈体文的社会，语言与实际的不符，就像《功夫》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一样可以利用掌握的话语权厉声质问：“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以及那“我不杀女人！”的细思极恐与毛骨悚然！下边欣赏电影的这个片段:                                                    

这种语言和实际以及现实的不符，早已经是中国的文化；从唐朝的骈体文文风以及更早的《道德经》所言：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混乱有忠臣，我们也可以看出端倪。

政府要做好斗鹰，必然造成社会的道德沦丧与奸宄竞逐！拳头主义或者枪杆子主义必然盛行！（宄念鬼，奸邪、作乱的意思。宄：奸也；外为盗，内为宄。后来周人歧视殷商人拜的鬼，而开始用鬼代替宄字）

6.   中西方文化与政府角色的不同

当我们谈到人类社会，是把人类和其社会当作一个封闭的系统，眼光是朝向这个封闭社会内部的。这个封闭的系统，类似中国的地理条件，被北方的冻土、西边的沙漠、西南的高山与南部及东部无边的又缺乏岛屿做跳板的大海所包围。中国这块地域又足够大的内陆，由于地理的限制，没有被其它一种强势文化挑战的可能。中原文化周边的从采集狩猎社会崛起的部落，在已经现存的周及儒的强势文化的逼迫下，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就如同没有恐龙的绝灭，哺乳动物就发展不起来；作为哺乳动物中一个类别的人类，也就发展不起来一样。

封闭的世界带来的封闭的小农意识的世界观！

言必称希腊的西方文化，位于地中海的中部东眺土耳其、西望意大利的希腊半岛情形却完全不一样；希腊周边岛屿纵横，星罗棋布；是练习航海进行贸易的一块绝佳之地。往东部再靠南就是人类最早的文明------两河流域的文明发源地；往南部又是文明悠久的埃及尼罗河流域，这样的地理条件给商业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物饶丰富、上联下接两个最发达的文明，又在地中海周边西到意大利半岛、东到黑海前苏联的格鲁吉亚共和国的科尔基斯找到丰富的商业市场。这样的地理条件，所呈现的世界完全是一个开放的世界。

开放的世界带来的是商业的开放的世界观！

在开放的地理条件和世界观下，继承古希腊文明的西方世界，是基于“我们”与“他们”本能的抱团取暖，抵御外辱的世界观。而中国地理如此这般的封闭，又由于西周起源的每个社会型动物都具备的从良心本能到“德”文化的发育，让每个人都有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疑问。不做天下王，就做天下奴的文化发育起来，根植人心。所以才有了“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文化和信条。

宁赠友邦，可以建立良好关系；因为对方凶狠要的仅仅是钱！

不予家奴，因为家奴的凶狠要的是做主子，做主宰，要的是你的命！

因而西方的政府可以做和平鸽！东方的政府，只能做好斗鹰！

我们今天继承的近乎100%的文化都发源于武王克商和周公制礼以后；夏商的文化几近绝迹。比如中国人怕鬼讨厌鬼的观念，就始于武王克商；殷商人“先拜鬼，后敬神”像古埃及人一样看重往生的世界。殷商人拜鬼，指的是拜他们往生的祖先。因拜的是往生的世界，也在今天能看到的青铜器上，看到了殷商人的“狞历之美”。在先拜了往生的祖先之后，再拜日月星辰等其它自然现象的“灵”。

殷商人还没有神的观念。今人解释认为西周历王《宗周钟》上神字来源于“申”，申字来源于“電”字（西周孝王《番生簋》）；把闪电这种自然现象称作神释放的现象。金文“電”字是甲骨文的“雨”字放在“申”之上。甲骨文的申字做电字来讲的还没有。把申字做神字来讲的上下文更没有！申字出现的都是做地支纪年的用法。由此可以推断，電字和神字有可能都是西周早期周人创造出来的。

殷商人信仰的是“血缘定命”，崇拜的是祖先的魂灵以及恶灵的鬼。当商纣王第一次听说命不是由血缘来定，而是由“天”来定的那种惊讶的表情，在《尚书·商书·西伯戡黎》中表现的非常生动形象：即使在周文王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二”（《论语·泰伯》）的情形下，仍然不以为然地说：“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胜利者嘲笑愚弄失败者是常事。周人编出的守株待兔、拔苗助长、杞人忧天等故事，以及后代的重农轻商[3]，嘲笑殷商人“先拜鬼，后敬神”都是这种行为的表现[4]。而武王克商，要给自己编制出“克商”合理性的理由，改变“克商”以前的“血缘定命”的殷商传统观念，就必须提出一整套新的理由。周人基本上是依赖下列几个步骤做到的：

a)  用“天命靡常”来代替 “血缘定命”

b)  用《周易》的万事万物都在变的观念来代替万事万物“定”的观念；

c)  用“天”和“山岳”的神本崇拜代替殷商人的“上帝”和“日月星辰”的灵本位崇拜

d)  把商代的商王垄断的祭祀权力，也就是“天地不通”、“民神不杂”改为家家可以祭拜祖先的“天地通[5]”！让神权从神秘走向开放，从贵族走向民间。

e)  把“天位殷嫡”（《诗经·大雅·大明》）改为“唯德是辅”。周公引进“德”的观念，并用它来理解“天命靡常”。总结夏商“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尚书·召告》）

f)  从周代开始贯穿至今的“道德”政治，“以德服人”深植国人心底。“聿修厥德”、“敬天保民”；连祭祀也是在德而不在祭品。

周人在中国历史的文明之初创造的这些“天”、“神”、“德”、“易”的文化观念，比起殷商人的“血缘定命”是一大文化改变。“血缘定命”起码还遵守一些我们今天通过《动物行为学》与《经济学》、《社会生物学》等的研究而发现的一些阶层固化现象。比如猴王的儿子就有极大可能成为猴王。人类的阶层固化也是一种基本现象，大多遗传自父亲的社会地位。马克斯·韦伯分析的三个决定社会阶层地位的因素，声望、财产、权力，因为是三个因素决定的现象，就变成了一种可能性的混沌现象。这种混沌现象里潜藏的、最后在混沌出现的时候产生的一种形态特征叫做吸引子，决定吸引子性状的是分形规律，也就是阶层固化。神本位的“万世一系”现象，被“天”、“神”、“德” 、“易”这样的意识形态的改变，对建构社会起了决定性作用，中国的王朝周期律，在这时已经埋下伏笔决定了下来。因为道德良心是社会型动物演化出现的本能现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成为了推动王朝兴衰的文化力量。中国社会在西周之初发明这一意识形态，是造成中国“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现象的原始效应，也是蝴蝶效应。

社会型动物本能的良心和道德，因为演化发育自小型社会；它也只在小型社会发生作用。因为小型社会中每个人的行为和想法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规矩的行为无可隐藏而迅速会在小型社会中得到纠正。但是像殷商以来和周之后的文明社会，社会人口都在万人以上，属于大型社会，不规矩的行为极易对大众隐瞒、或发生欺骗现象。在现代民主社会，可以通过三权分立的独立立法系统规定出政府的信息公开条款作为规则，平衡各方利益。此一问题在周代也曾经设法解决，比如周公严格的礼法制度，试图“绝天地通”，用“礼法”来教化万民。但我们仔细读中国历史就知道，在周及以后建立起来的中国社会，此一问题从来无法解决，反倒越来越严重，直到今天也没有解决。

周公等以“易”、“天”、“神”、“德”等观念推翻殷商，很快就陷入意识形态的混乱。“三监之乱”后，周成王很快就发现周天子何以见得有德？“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群叔流言”（《尚书·周书·蔡仲之命》）就反映的是这一现象。

为绝“天地通”，礼法成为西周以来的严格制度，直到今天我们的日常生活和众多信念虽与“周礼”有极大差异，但总的框架依然是周礼的框架。比如侮辱一个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侮辱他的爹娘！

孔子时代的所谓“礼崩乐坏”，去除了“周礼”的形式，但周礼的框架依然存活到今天。比如毛时代的干部级别制度，什么样的级别，享受什么样的待遇。

7.   自同治中兴以来，中国文化的改变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今天的中国，在文化上早已不是满清的中国。我们的服装、生活习惯、信仰、道德和价值观念、建筑审美和建筑风格、生活习性等都在引入一个文化上更强势的观念。在爱情的男女审美方面，裹脚已经不流行了；虽然胡适的“大奶奶”运动曾经喧嚣一时，但终敌不过政府这只最大的“好斗鹰”所起的作用，在文革时期仍旧回到中国传统的“一圃雪痕[6]”的女性平胸，小乳房的审美标准。改革开放之后，西风再次吹进神州大地，女孩子追求大胸脯的“完美乳沟”，“事业线”又迅速自发成为了一种社会的流行趋势。

当然，这股西化之风，自然带来一股强大的势力，在阻击着中国文化变迁和文明迈进的双腿。尽管我们在各个方面，甚至在饮食习惯上也慢慢地西化，可是我们在政府与社会的关系上却坚决拒绝西化。这点刚好与印度相反。印度的情况是，在政府与社会的关系上彻底西化，可是在别的方面西化程度却步履阑珊。

8.          社会生物学、演化人类学和生物哲学

我个人从大历史观出发总结了一个历史上的“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实际上在文明史上发生过的列表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