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平生唯一一次真实而难忘的驾车经历。 去年九月的一天,我开着自己已有7年车龄但车况还算十分不错的富康车(1.4新自由人)行驶在107国道上。刚刚9岁的小孩端坐在副驾驶位上,上车前已让他系好了安全带。 时值中午,艳阳高照。车外是炫目的、白晃晃的阳光。路面仿佛也被烈日照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但轮胎碾过的声音告诉我,地面的质量很垃圾,听得到细小的碎石随着飞速的轮胎碾压而不时发出“喳喳”的响声。一路上车辆十分稀少。我感觉开得很爽,时速保持在110码左右。 在转过一个大弯之后,我看到右前方有一个女子驾着一辆黑色女装摩托车呈直线飞奔。但我对那辆摩托并没有丝毫在意。 望着前方车辆、行人稀少的路面,我轻轻地握着方向盘,抬起脚底翘成固定角度踩着油门,使车速尽量保持着定速巡航似的效果。右前方的摩托离我的车距始终保持着大约7、8米的等距离。可就在我不经意间,一个令我措手不及的情况猛然间出现了! 摩托女子忽然向左不由分说地转过弯来,大概她突然想起什么事来要把摩托开到马路对面去,而这种国道是没有隔离带的双向三车道的路面。令人无奈的是,那女子在转左的同时根本没有做任何辅助性动作如鸣笛警示,打左转向信号灯,或者回过头来扫一眼后面。任何预示都没有给就开始向左转了。一切都是在那一、两秒钟内完成。我不得不在鸣笛的同时紧急刹车。然而,那女子好像完全不理会似的、固执地继续像左转过来。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我的脚只有死死地踩住刹车,眼看就要在一、两米之内连人带车撞飞摩托女子的一刹那,我的车子突然像踮起脚直立行走似的,只剩右前轮着地斜着往前直冲而去。我感觉到人在升起,眼睛只往下看到路面,就像站在跳水台上眼看着就要没入水底似的。那一刻,脑海里冒出的一闪念就是,完了!我的生命将到此为止,我的车子也将立时翻滚成一堆废铁,还有我的孩子……但此时此刻,我仍紧紧地把稳住方向盘以作最后的拼死努力,而方向盘好像此时完全不听指挥似的,“哧——”地一声啸叫,车子就伴随着随着紧急制动的刺耳响声向左打横过来。就在车子打横的同时,车的前身迅速偏转成360度,“吱——”地一声就停在与我原来行驶的方向完全相反的对面马路靠近人行道的一边。这一倒转的过程仅仅发生在两、三秒的时间内,容不得我再作丝毫的犹豫。那一刻,我像死而复生一样,脑袋一片空白,坐在驾驶位上无异于木偶一样,简直忘记了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爸爸第一次漂移!”一声清脆的童音在车内响起,令我啼笑皆非。 孩子在他天真的视野里,完全没有感觉到死神的逼近。所以才会冒出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来。在车子迅即旋转360度的那一刻,孩子的眼中只知道刚才那种“漂移”和“甩尾”的过程一如他看过的电影——《头文字D》里里展现的赛车漂移的精彩画面。而这次孩子不是在看电影,而是真真切切地坐在车内直观地感受了一次惊险刺激的漂移过程。我想,即使孩子感觉到了某种朦胧的危险,也不会像我那样感受到心惊肉跳般的恐惧。 透过前挡风玻璃,我听到也看到前面十米开外,有几个民工摸样的人站在那里“哇—哇—”地发出好奇的惊叹声,他们在远远地围观着我的车子。 这时,我看到那女子从我原来开车的马路中间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准备走近我的车窗,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长发飘飘,鹅蛋型脸。从她歉疚的表情能够猜到,摩托女子是要向我表达某种歉意。但我还没让她走近,就气得狠狠地向她一挥手:“滚!” 她知道我是为了躲避她的违章行为而冒死“漂移”的,以致出现如此狼狈、险象环生的一幕。难怪早有人跟我说起,女人开摩托是从来不会看倒后镜的。女性很多都没有这个习惯。仿佛整条马路都是她买下来似的。今天,我算是彻底领教了一次女人开摩托的厉害! 其实,我一点也不懂漂移技术,但在那短短几米的距离内,我的车因急刹而意外地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漂移和甩尾。如果从半空中摄影,那一定是一次让观众过足刺激之瘾的惊险漂移。在这十多年的驾车经历中,我遇到过多次险境,但还没有一次像那次漂移一样让我感到后怕不已。 我打开车门,看到地上留下了一道又黑又长的弧形刹车痕迹线。我检查了一下四个轮胎,还好!没有破裂。 事后我想,如果刚才我的车漂移到逆向车道时正巧有一辆大型平板车迎面高速驶来,那时我必死无疑。事实上,发生漂移的这段路平时经常就有大型平板车穿梭来往。如果我的这辆富康车不是带有法国车型通常都有的“后轮随动转向”技术,那么在急刹偏转的同时极有可能迅速翻车,那时我和孩子非死即伤。死的方式可能有这样几种:一是翻车后着火,我和孩子被困在车内出不来,活活烧死;一种是车身没有燃烧,但被对面车道上正常行驶的车辆因刹车不及而猛地撞上,那时我和孩子就会因钢铁外力的瞬间挤压而变成两块“肉饼”,惨不忍睹。还有一种死法,则是虽然没有被车辆迎头撞上,但因自身车身突然翻侧而使身体内部一些重要部位的骨头骨折,流血过多,慢慢死去。或在送院治疗过程中“因医治无效”而撒手尘寰。当然也可能因四肢粉碎性骨折等顿成残废,拖累家人,苟延残喘,那倒不如“安乐死”好了。 我有时在想,在那次几乎是必死无疑、命悬一线的“漂移”险境中,我居然还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这究竟有什么玄机让我命不该绝?是耶稣之爱,还是佛祖显灵,可我至今并无任何宗教信仰附身啊。往后,每每想到那次遇险,我就庆幸不可知的神奇让我自己给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此后,我开车时,自然就不敢那么随意提速了。但在别人眼中,我开车仍然是很快的。熟悉我性格的人常常会疑惑地发出这样的感叹:“一个平常看起来挺文静、文雅的人,怎么开起车来,一点也不像平常的性格呢!”妻子也常常不无嘲弄地跟她的朋友们说:“坐他的车,你们最好要佩戴一顶头盔!”而孩子则说,坐爸爸的车,赶明儿考宇航员就可以免试“高速旋转”这一关了。 有位老教练曾告诉我说,“开车的最高境界,不是考虑你的车子怎样避免撞到别人的车子,而应考虑你怎么驾驶才能躲避别人的车子撞到你的车身上。”以前,我没有在意这句话的哲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有深意的。因为它是教你把注意的目光放远一点,而不要拘泥于眼前的事物。 那位教练还有一句经验之谈:不用以为你前面正常行驶的车辆一直是正常的,它可能会突然疯癫起来,或者突然从车上掉落一件足以让你的车子人仰马翻的东西来;抑或突然作出令你莫名其妙的任何举动来…… 如果由此而推演开来,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大概也就像手握性命攸关的方向盘的司机一样,只是民主政体和专制极权的驾驶方式大有区别。前者在发现危险情况或需要转向的的时候,他会主动征询旁人的意见,如果大家反对,他不可能一意孤行,只能停下来或采纳其他人的高见;而后者因为没有人敢约束他的想法和行为,他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即使有人反对他也可以置之不理,最多你自己独自下车去,不要跟我的车走好了。 前者如果走错了,旁人有权纠正错误甚至叫他及时走人,让更明智的人来驾驶;而后者即使开进了死胡同,甚至险些导致车毁人亡的事故发生,别人也多半会摄于他的淫威而不敢贸然纠错,只能而听任其折腾来折腾去。 现在我们这个国家也许就像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近十几年来似乎还没有看见它放慢过速度。这种风驰如电的速度令全世界为之瞠目。也许驾驶者想让车子适度地稳下来,但又怕一脚踩下刹车会造成急刹的“漂移”效果,反倒不如索性就着它的惯性继续由它飞奔而去。于是,很多人都不愿吭气,就这样听任这架马车疯狂地驶向那薄雾茫茫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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