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於2005-08-27)

(1)

所樂是俺的狗狗，已經十周大了。今天我第一次送他去幼犬學校，學習社交。

送所樂去上學，並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他的保健醫生泥耳先生提出來的。

上周末我們帶所樂去動物診所打預防針，泥耳問我所樂在哪裡上學。我說：所樂很懂
事的，而且特乖，什麼事兒都一教就會，根本就不用上專門的學校。泥耳說：他的
確很不錯，我可以看出來。但我認為你最好還是把他送到幼犬學校去，接受正規訓
練。

我心裡尋思：這個獸醫老頭，這不是騙我去挨刀嘛！

我早聽人講過，養狗，除了採購上等狗糧的費用之外，最大的一筆開銷就是教育經
費。那些崇尚教養和文明的狗主人，常常不惜重金，送他們的愛犬上私塾，進業校，
努力造就五講四美三熱愛的狗才，爭相為狗狗世界做卓越貢獻。比如，所樂的狗-爹
狗-娘，都是從小接受全方位全天候訓練的秀狗標兵。雖然年級輕輕，卻已經拿了許
多結業合格文憑和大賽評比證書，相當於狗狗里又紅又專的青年楷模；即使得不着
諾貝爾獎，博士學位肯定也是有的。

要知道，狗狗的書讀得再好，也沒地兒申請獎學金去。大筆的投資，全靠狗主人的
無私奉獻。所以呀，我對所樂的父母的人爸人媽的愛心無比欽佩。俺也特別感
謝他們使我的所樂有這麼好的遺傳基因，天生就健康又溫順，聰明又漂亮。

但是，想讓我學他們的榜樣，如法炮製所樂，那可不成！

第一個問題當然是俺摳門兒，心疼銀子。有那些多餘的刀給狗教官，還不如用它們
多宰幾隻龍蝦解饞呢。：)

但是，銀子其實並不是最主要的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是我不願意讓所樂天天在外面
挨訓，時刻受到十分嚴格的紀律約束。如果學作秀，那麼他的一舉一動都得循規蹈
矩，一言一行都得謹小慎微。那他的生活一定會失去不少自由和樂趣吧。我希望自
己的狗狗勇敢快樂。我想讓他平常不時來點兒搞笑行為。而在該冒險的關鍵時候呢，
也要敢於犯大錯誤。

於是我對泥耳說：所樂真的沒有必要上學。你看，他熱情友好活潑。他每天都按時
起居，按時用餐，從來都不在房子裡排泄。而且，他已經什麼都學會了。然後我對
所樂說：所樂，你過來，我們做給他看。。。。。。

- - 稍息！--立正！--坐下！--起來！--握手！--換左手！--趴下！--側滾！所樂
真是沒說的，跟我默契配合，按我的口令，把這三個星期以來我教他的所有動作都
十分成功地表演了一遍。別提多CUTE了。

我很得意， 對泥耳說：瞧見了吧？ 學費可以省了，嘿嘿。

泥耳笑着拍拍所樂的頭說：嗯，真不賴啊！是個好PUPPY。孺子可教也。不過嘛，他
的素質越好，你就越不能耽誤他的教育，影響他的成長啊。

接着，泥耳告訴我，小狗和小孩一樣，在成長發育的過程中會經歷幾個心理成熟期。
再過幾天，所樂十周到十六周大的時候，可能會表現出一些反常行為。比如說，認
生，欺生，羞怯，敵視同類，恐懼新事務或新環境。有的小狗甚至會出現逆反行為，
無視主人的指示，乃至故意違背命令。如果這個時期管教不當，會妨礙他們的正常
心理髮育，影響狗狗成年後的身心健康。而狗狗社交課讓他們面對生活里的種種問
題，學習處理這些問題的方法，練習與人與狗的交往技巧，使他們長大以後成為狗
狗社會裡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泥耳還說，聰明的狗狗的智商需要挑戰。只有不斷地教給他們新知識，他們才不會
感到無聊，他們才會愉快。而愉快是長壽的秘方。

這個獸醫老頭不愧上了六年的醫學院。一番話把我說得心服口服，連聲表態：
我要送所樂去學社交。

( 2 )

這間幼犬學校離我家不遠。第一次自己帶所樂開車，我把他安頓在副司機的位置
上。上路以後我才記起狗們天生都暈車，所樂也不例外。車一啟動，他就僵直地趴
在座位靠背的夾角處，睜大眼睛無助地望着我，並長一下短一下地低聲嗚咽。我看
着他難受的樣子，覺得可憐，便騰出一隻手不斷地撫着他的頭安慰他。本來俺的駕
技挺棒的，可這次卻把車開得七扭八歪，忽慢忽快。又趕上是下班高峰期，短短幾
個MILES竟吃了別人三次憤怒的喇叭。

學校很大，校舍破舊，周圍環繞着大片的綠草坪。我們辦完入學手續，進入了寬敞
的訓練廳。裡面犬聲鼎沸，此起彼伏。上上下下五十多個腦袋在晃動。半數以上是
人的 - 和狗狗一起來受教育的家長。他們中女多男少，嫩多老少，白多黑少。大家
坐在椅子上，沿牆圍成一大圈，手裡拽着各自PUPPY的牽索。

PUPPY們有的蹲，有的坐，有的趴，有的臥，有的站，更多的被主人攬在懷裡。那些
形形色色的小狗中，有波士頓泰然，澳洲牧牛犬，德國牧羊犬，金毛尋回，迷你布
道，馬爾苔絲，德國篤賓，聖伯納，鬥牛犬，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他們都應
該和所樂差不多年紀，但是身高體重卻大相徑庭。比如那條花斑聖伯納，看上去簡
直就是個小馬駒兒了。

所樂長這麼大，頭一回見到這麼多各民族兄弟姐妹歡聚一堂，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他卻表現得相當鎮定：端坐在我的腿上，神色平靜地打量四周的狗狗和他們的
主人，並不時回過頭來看一下我的表情。我不時賽一小塊HOT DOG 進他嘴裡，告訴
他我對他的表現感到非常滿意。

訓狗官安妮看上去三，四十多歲了，在老美里體重也算超標的。她很熱情，夸所樂
的名字好聽，誇他長得漂亮，並主動介紹說她幹這行十多年了，很喜歡。我說：你
的工作真有趣，每天逗狗狗，多好玩兒！她說是，而且PAY 得不壞。我迅速一算，
20個狗狗，一小時15刀，真是不少呢。但我沒好意思問是不是所有收入都歸她自己。

( 3 )

安妮的經驗就是豐富。這一點不服不行。課前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經神奇地把狗
狗們的姓氏名誰，來龍去脈，脾氣秉性估了個八九不離十。

一開課，她極其輕易地隨口叫出每個狗狗的名字，把學生們分作兩組。

那些“勇敢、自信，好動”的被分在第一組，首先出場。第二組是“膽小、害羞、
好靜”的，先觀看第一組的活動，找感覺；等第一組表演完畢，也有機會上台。所
樂被分在第二組，一來因為他是第一次來上學的新生，二來因為他那會兒的表現的
確十分的第二組。

就在第一組的學生家長們把牽索放開的一剎那，十來只狗狗呼、呼、呼、呼地竄進
場地中央。有的互相追逐，有的獨自撒歡，有的打成一團、有的咬完這個啃那個。
還有的打不過就逃，跑幾圈兒後又回來對着勝利者大吵，好像在說你哪能這麼狠啊，
這不逗着玩嘛，沒想到你還真使勁兒呵！最可笑的是一隻巧克力顏色的小泰然犬，
體型比誰都小，膽子比誰都大，面對數條大個子小狗的圍追堵結，毫無懼色，上竄
下跳，狂撲猛跳。不幸終於犯了眾怒，慘遭大個子們的集體圍攻，最後被巨人般的
聖伯納一PG坐在身下。。。

所樂饒有興趣地觀看着眼前的SHOW。有好幾次，我覺得他有躍躍欲試的衝動，想從
我的腿上跳下來，加入戰鬥的行列。但他總是猶豫一下，很快又平靜下來。只是從
頭到尾一直在聚精會神地觀望，直到輪到自己登台。

第二組的表演是另一番景象。十來只狗狗溜溜答答地走來走去，聞聞這恬恬那，個
別的跑到場地中央拔拉玩具。開始的時候，所樂夾着尾巴，在離我幾米之遙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晃蕩。顯然他非常緊張。有狗狗過來跟他玩，他就伸過頭去迎迎，卻不
主動過去找人家玩。後來他慢慢地分別走近坐在我們左邊的金毛尋回和左邊迷你布
道身邊，跟這兩個小BOY各KISS了幾下。

這樣幾個回合之後，安妮指揮大家接力傳狗。就是說我把所樂向左傳給金毛尋回的
主人，同時金毛尋回被傳給他左邊的人，我右邊的人把迷你布道傳給我。這樣每分
鍾向左傳一次，每個狗狗都被其他所有人擺弄了一圈。

遊戲結束後，安妮問：有誰被狗狗咬到嘛？怎麼讓他/她停下不咬的？她告訴大家，
沒有不咬的狗。作為主人，不要期望教會他們的狗狗不咬，而要堅決教會他們控制
咬的程度，分清什麼該咬，什麼不該咬，決不咬人。然後，她示範給大家看如何跟
狗狗玩；在與狗狗相處時如何掌握控制權，而不是被狗狗所左右。

在安妮講話和動作的過程中，不少狗狗都跟着一起叫，好像在跟安妮比嗓門兒。有
的情緒出現暴躁，來回亂撞。我隱約感到，狗狗大概猜到了安妮是在教主人對付自
己的辦法。多麼聰明敏感的小動物！好在所樂沒有。他一直盯着安妮，好像能聽懂
她講的話似的。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該下課了，大家卻還在不停地問這問那。篤賓
的主人站起來，問安妮他的狗狗經常要求去戶外活動，怎麼對付。安妮說：不該受
他指使，要IGNORE。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隻小篤賓卻突然跨前幾步，照着擱在地
上的一個絨線球，就放了一泡水兒。

全場哄堂大笑。安妮即刻接碴打趣說：哈哈，是真該下課了，連我都憋不住了。

一出教室，所樂也憋不住了, 給綠草坪的小草上了一點點兒肥料。

他剛乾完壞事兒，一位漂亮的馬爾苔絲小姐跑了過來，他倆玩了好一會兒。

他們臨別時依依不捨的樣子好像在說：下周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