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的拘留生活是我人生中的一本非常耐讀的書 我當了一回堅貞不屈的“共產黨員” ——拘留札記(一) 我是無黨派。沒有參加任何黨派是我此生做出的正確選擇之一,因為無黨派可以保證我暢所欲言的自由。但是,我骨子裡非常像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而時代也真的給我提供了一個機會,讓我當了一回堅貞不屈的“共產黨員”。 2011年4月1日下午,在中關村派出所,一位民警在跟我談清華大學百年校慶期間的治安保衛工作。百年校慶已經不是清華大學的一個慶典,而是一個國家形象工程,保衛工作也提升到“國家級”,我這個清華大學一直難以應對的治安老大難,現在由中關村派出所接手了。3月30日下午,兩位警官已經在我家跟我面談一次,我表示在4月22日之前,可以不使用那個迷你袖珍小喇叭,但我就是不肯承諾在23、24日兩天的也不用,一定要跟清華大學相關領導面談一次後,我才會做出承諾。在中關村派出所,我還是堅持要跟清華大學領導面談。 “你跟清華大學哪位領導比較容易溝通?”民警希望能在我跟清華大學領導之間架起一座橋梁。 “清華大學信訪辦公室主任王岩應該承擔溝通的責任。”我點將了,因為我絕不會跟那個“一號”對話。“只要王岩可以聽我說半個小時,擺一擺問題,我不需要他任何解決問題的承諾,也可以保證校慶時不折騰。”我公開了我的條件。 從跟民警的談話中,我已經聽出來了,清華大學想借百年校慶的國家級保安對我出狠手,讓有執法權力的中關村派出所拘捕我;可我也有我的算計:百年校慶的治安,清華大學也有責任,我就是要逼一直保持無賴的沉默的清華大學官僚出至關重要的那一張牌— 與我對話當然是最好的,儘管可能只是個形式,但有了形式,才能追求內容;真要是拘捕,我也不怕,過去的共產黨員能把牢底坐穿,我這個共產黨員的後代怎麼就不能在牢獄裡呆10天半個月呢?只要放我出來,好戲就還得接着演! 中關村派出所打電話跟清華大學溝通。那位民警還在苦口婆心地勸我有點靈活性,只要稍微迂迴一下,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煩”。我那麼聰明的人,能不明白“避免很多麻煩”是什麼意思嗎? 但我明確告訴他:我選擇“死磕”。他也明白“死磕”是什麼意思,一臉的無奈。我真不忍心讓一個基層民警為難,但我知道,我的對手並不是眼前的民警,而是藉助龐大的國家機器來施展淫威的清華大學官僚集團,我絲毫的不堅定都可能縱容“一號”這樣的小官僚更加放肆。 “行了,22號、23號、24號那幾天就拘留我吧”,我不願意讓警察為難,乾脆替他下決心。“我還有20天時間,把該寫的都寫出來!”我早就做好了各種準備,甚至期待拘留給我帶來的特殊經歷——我是把經歷當作財富的人,特殊經歷肯定有特殊價值。 清華大學官僚集團真是太心急了,都等不到校慶的正日子。下午,大約4點,蓋有清華大學印章的對我出狠手的公函送到了中關村派出所。這個時候如果我退一步的話,仍然可以“避免很多麻煩”,但我選擇了義無反顧。 我真的一點也不慌,在做拘留前的“詢問筆錄”時,依舊笑聲不斷;就是在海淀公安分局蘇家坨拘留所的收案大廳,也依舊奮筆疾書。我的“案件”比一般行政拘留要複雜得多,覆審,申辯,最後的結果是“行政拘留伍天”。 面對清華大學官僚集團出的這張昏牌,我必須得有所表示,而在拘留所里,我能選擇的只能是絕食——當然,不能真的餓壞了自己,還要繼續同官僚鬥爭呢。我有基本的生理衛生知識,絕食期間,必須保證足夠的飲水,同時,還要攝入適當鹽分,以保證體內的電解質平衡。拘留所的飯食每天基本相同:早上棒子麵粥和一個饅頭,中午、晚上各是兩個饅頭,外加熬白菜;另外,上午、下午和晚上各供應一次飲水,累計每人1500毫升。因為處於嚴重泌尿感染恢復期,我每天至少要喝3000毫升水,於是,我把早上的棒子麵粥當作飲水,中午、晚上吃熬白菜補充鹽分,而饅頭則碰也不碰。從4月1日晚上到4月5日早上,11頓飯,我絕食了——當然,只是沒有吃主食! 和平年代,或許已經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堅貞不屈,因為沒有了死亡的威脅,也沒有了嚴刑拷打的皮肉之苦,而我選擇在拘留所里待幾天,儘管天天餓肚子,離堅貞不屈也還相距甚遠。不過,小時候,那些曾給我深遠影響的堅貞不屈共產黨員,他們都有堅定的信念,從信念的角度說,我又確實是堅貞不屈的。非常感謝清華大學的官僚集團,給我提供了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讓我骨子裡的共產黨員的精神終於有了可以閃光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