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爱上网,在这个地广人稀,人心疏远,诤友难觅的世界,网络对我而言是打发寂寞,排遣压力,了解信息,交流心情而又节省时间的不二之选。
忽有一日,收到朋友来信,鼓励我写下自己在新西兰的生活感受,此君常有佳作,我拜读而洗心己有经年。 读到好文,如品佳肴,如受人恩惠,心底是一直存有感激之念的。
无奈,我这段时间正迷上钓鱼。连上网的时间都日渐减少了,哪还能正襟危坐,写得下一篇文字!
开机上网,想强迫自己写下点什么,但想到来信,顿时觉得失去了身心自由。感觉譬如债务缠身,急切在家翻箱倒柜,掘地三尺,想找出银子还债一样,此时端坐电脑前,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却再也找不到半点动笔的灵感。
這令我記起一次看家庭醫生的經歷。有段時間因連續幾日工作超載,加之下班後上綱過度,身體沌失陰陽。自我調理未得,袛能去看醫生。
入得运仁亲o士來個簡單詢問,在電腦里記錄下我口述癥狀。稍等片刻,醫生過來,正式開始望聞問切,而後遞給我一小瓶,指示去洗手間收集尿樣。
我接過那小瓶,悻悻然至洗手間,擠弄半天,愣是沒有半點尿意。最後幹脆放棄就裕б舛怠
現在覺得,靈感這東西也一樣,若是強賦新詞,或是臨危受命,往往也是很難硬扯生拉出來的。
写文章要灵感,自古就有高人作论:荷马史诗开篇就祈求诗神缪斯赐与灵感。柏拉图在其文艺对话集中也说过:不得到灵感,不失去平常理智而陷入迷狂,就没有能力创作,就不能做诗或代神说话。
翻一翻中国历史,过去文人们为求获得灵感,也都各有绝法:
最受用的莫过于美酒: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里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李白都爱酒后成诗,王勃也是必醉之后才有佳作,传说王羲之的《兰亭序》贴,就是在酒后一挥而就的。打通文曲星的壬督二脉,得意而忘形,美酒,实在是首选。
美酒要配美食:
苏轼爱美食,曾写下大量有关美味的诗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和他的“东坡肉”,“东坡豆腐”一样,流传至今,雅俗共赏。 梁实秋也爱美食,他在台湾写下的散文中,对北京故乡的小食有大量意味深长的描写。人生沧桑,记忆中的美食混合着思乡之念,读后令人心生百味。美食乡情加故人,往往使人如醍醐灌顶,文思顿开。
或以美人刺激情怀:
崔莺莺“待月西厢下,迎风半户开”,给了一代又一代进京赶考,想金榜题名的张生们澎湃的动力和连绵不绝的灵感。 清代有句名诗“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鲁迅在回忆刘半农时也曾说:文人才子必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福思想。 可见,寒窗苦读时走神,手执书卷想美人,不只是现在的学生才有。
又或睹物思人,借景生情:这方面《诗经》中最为经典,寓情于景,情景交融,风雅颂的文体,赋比兴的文法几千年沿用自今,无出其右。
亦或“梅兰菊竹”以增雅致:古人将这四种植物称为花草四君子。踏雪寻梅,深谷幽兰,采菊东篱,竹韵悠扬。墨客骚人,无不曾以此吟诗作画,借物抒怀。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说这话的也是同一个苏东坡,爱竹如此,竟然忘记他平时念念不休的肉味,真令人难以忍受!
还有放浪形骸,呼啸山林,以天为被,以地作床的竹林七贤,身体回归天性,心灵顺自然之美,文章成魏晋风度,文史上独树一帜。
而现在的人,捕获灵感的方法与古人相比似乎沉溺恶习有余,而纵情灵性不够矣。
本人现在就是心无远志,甘于平庸,乐于简单。平时俗人俗生活,雅兴常常从俗事中来,俗中求雅。灵感往往从急事中起,急中生智:
其一是厕所,风急火燎地进得来,随着紧崩己久的物理神经刹那间放松,心灵往往也随之开闸泄洪,脑中奇思闪现,心里异想天开,文思如眼前涛涛之水,险成昼夜不舍之势。宋朝诗人陆游曾说:“饮似长鲸快吸川,思如渴骥勇奔泉”。此刻只恨不能以水代墨,就手作笔,捕捉下这稍纵即逝的灵感焉!
其二是洗澡房,随着热水洗身,雾气升腾,赤条条解尽人间的客套与礼数,思想也回归到了庄子逍遥游的境界,此时往往一阵感动,涌上喉头,一边手忙脚乱洗澡,一边高歌猛进,不能自巳。一日,正在冲凉中,有佳朋来访,怵然听到我在洗手间发出的嚎啕大唱,对妻说:你先生恐怕是给开水烫着了哦!
其三是发廊,坐得椅中,面镜而视,平时阅人无数,却鲜有时间认真端详自己这张狰狞脸孔。于是乎象憨豆先生般,将现实社会中的各种笑容,表情与嘴脸,对镜自演自导一番。剪发的小姐此时往往以为我在和她眉来眼去调情,哪知本人早巳灵魂出窍,正神游物外矣,只剩下一付行尸走肉,给她打理罢了。待到剪发,洗发,吹发,头脑此时在物理上己受制于人,思想亦如电脑触到了安全掣,短路,停机,全身瘫软在椅中,哈欠连天,四目无神,任人摆布了。
但是,以上三种都属闲人免进之地,没有生理上的需要,平时还真不想进去, 所以还是回到更切本心的主题:鱼与网络
上网爱看贴,有感触时跟贴,高兴致时发贴。心鹜八极,神游万刃,随兴涂鸦,自觉惬意之至矣。此时谬斯神明与我同在,特篡改陶渊明田园诗两句为证:少无适俗韵,性本爱悠闲,误落尘网中,一去有经年,,,,
而鱼儿,和它随带而来的湖光山色,永远是我的最爱,那里才有自然之源的生命与灵感。
小时在洞庭湖边长大,鱼儿,荷塘,蒿草,水牛与老农是我童年记忆中永不褪色的意象。
而今定居在新西兰这块干净宁静,生机葳然的土地上:
工作中老实本分做事,生活里心平气静待人,每到休息日,则探好潮汐,备好渔具,行装素裹,驾车远近,顺乎心境。
西到鸟岛――Muriwai beach, 东到Mission Bay,南到怀卡托河――Waikato River入海口,北到Warkworth,新西兰山之青,树之绿,海之蓝,天之阔,云之白,风之爽,皆萦回梦里,变成仙境。
从Mullet到Kahawai , 从Gurnard 到Trevally, 从Snapper 到Kingfish,从 Piper 到 Stingray,鱼儿们张口吐纳,眼眼有神,展翅摆尾,活泼自游,蛟健身影,皆一一幻化,入我睡乡。
或乘兴驾车登山,观松涛,听鸟语,却尽尘嚣,百里山水田园尽收眼底;
或闲来挥杆垂钓,尝海鲜,品佳果,心旷神怡,千年南洋春色长驻此间。
欧阳修在《醉翁亭》中喝酒,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而我在奥克兰海边钓鱼,说:钓翁之意不在鱼,在乎海天之阔矣,海天之静,得之心而寓之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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