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之初 External Counterpulsation Therapy (体外反搏)是美国对心血管病的一种治疗路数,主要用于慢性稳定心绞痛和因心血管堵塞在某个短时内心口闷疼而需彻底歇菜的心脏病患者。很不幸,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患者。有句格言说:从上帝到狗,就差一步;而从“康人”到患者,就还不到一步。人是个被内外夹攻的活物,一生到处乱冲。没有的,天天想得到,得到的,常感觉无聊,失去了的才知道:丢了的才是最珍贵的。人生的全部都是零,除非零的前边有个一,而这个1,就是健康。 自从两年前我的心直接呼吸过空气,洞见过太阳以后,我最熟悉的感觉,就是心绞痛(ANGINA),而我最渴望的就是浑身都是力气。 心绞痛,这个翻译的词(中医准得说阴阳不通天人不合一,“头疼,得从脚下手”),三个字译得最好的就是这个“绞”。怎样的一种疼?用大夫的话讲:大象在你胸(下边就是你的心)上走,那是一种“想上吊”的疼,袭来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做”,默念阿弥陀佛或吃上片硝酸甘油。那一刻,脑会想:假如生命可以重来? 我现在还喘着,真是个偶然。几年前,在我“捉小虫(干着软件DEBUG)”捉得正欢时,居然我还能知道捂胸去诊所,也幸亏诊所就在我上班的楼。当年我做动脉血管旁路修复(我讨厌说:搭桥)手术时,我的几大动脉血管的平均堵塞率都已在90%以上。现在,我胸前有了道一尺长的“更像男人”的疤后,我的动脉血管仍不能全部正常(有支已经完蛋)。手术后,我又死不了。当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姊妹都还在为英特纳雄“耐尔”的时侯,我得为活着而努力。 ECP,像是受中华好按摩启发的西医科学疗法,花每次六百多块美元,让新技术把人“死马当成活马医”。再有几天,七个星期的疗程就完了。终于要完了。 当你被ECP的时侯,身体的下肢穿上量血压的那种能充气的袋子(像是下肢盔甲),气压和你身子的着力点是小腿蛋子肌肉,大腿周边肌肉,和那 “圆圆”两旁。两肩内侧,左肋下安放三个探头与计算机相连(你的心跳被计算机掌控),右手食指夹一接线小夹,脉搏跳动也为计算机掌控。每次这样被安置停当,你只会想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然后你就像出水的鱼,躺在一个结实的床上,你的心脏给你的身子每泵一次血,气袋就在那一刻从外向里(因小腿和大腿都不是纯圆,气袋里的气压产生的力就有点斜着“从脚向头”)。和着你心跳的韵律,气压在袋里喷发,肌肉“管不住”地“猪坚强”,整个人就感觉“上了太空”。开始还行,我读《灵魂21克》,十来分钟后,人就神游天外。“山阻石挡大江毕竟东流去;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 七个星期,三十五天,三十五个小时,两千一百分钟,差不多十四万七千次的“充气-泄气”给生命打气。我有气。 春天到了,我“小桥独立风满袖”。 明天,我要去我在美国从未想第二次去的地方:美国最南端的基韦斯特岛(KEY WEST),“KEY”在西班牙语里是小岛。我想去驶过那些“连着小岛”的长长海里桥,去重新体验驶向蓝蓝的天,驶向蓝蓝的海。去看看写《老人与海》的海明威的故居。 2/18/2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