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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前一陣關於MRSA(Methicillin Resistant Satphylococcus Aureus)的諸多報導, 人們對一種叫VRE(Vancomycin Resistant Enterococi)的菌突然談”菌”色變, 以至於前幾天關於美國出現一種叫CRE(Carbapenem Resistant Enterobacteriaceae)的超級細菌的傳言甚囂塵上. 第一例CRE在四年前在美國被發現, 如今澳洲,加拿大也發現報導了.隨着大量抗生素的不合理使用, 出現耐藥菌是不可避免的. 好在我們依舊有殺手鐧: Vancomycin足以對付MRSA, Linezolid可殺死VRE, Polymyxins和Tigecycline都對CRE有效. (MRSA 的藥敏) (VRE讓藍色的培養液變成黑色) 要避免所謂的超級細菌出現, 需要社會,醫療從業人員一起努力.第一, 世界上總是一物剋一物. 我們不能生活在真空中, 身上正常的寄生菌往往可抑制致病菌, 比如口腔, 胃腸和陰道的正常菌群並不致病, 反而抑制其它病原生長. 平時一些小傷口小感染, 相反可刺激人體免疫系統. 運動或驚嚇引起的應急反應也是件好事了.第二, 今天我們無可避免地被動攝入二手抗菌素,由於農民在給牲口以至於河鮮的飼料中,添加了大量的抗生素.除了大家呼籲立法去限制這種短視行為, 監督有關部門是否行使職權外, 如果感染病毒, 或自我抑制性細菌疾病, 如腹瀉,記得別服抗菌素. 第三, 抗菌素劑量過大有副作用,過低不能對細菌斬草除根, 一小撮漏網之魚, 快速基因突變後, 進化成耐藥菌了. VRE就是濫用頭孢立新的惡果. 作為政府與醫療機構, 必須制定出公共衛生政策, 監督強化執行,建立教育議程. 澳洲58年起每年一版官方抗生素使用指南.各醫院有藥物使用委員會, 決定或否決藥物使用, 基於理由如下: 1. 使用此抗生素的好處必須被科學地證明且是巨大的. 2.不能用廣譜, 只用剛剛好針對此致病菌. 3. 每次用單一藥, 除非為了增強藥性, 防止耐藥性,才聯合用藥. 4. 劑量要高到不至於出現耐藥性, 或低到不至於出現毒副作用. 5. 要考慮到醫藥成本和病人花銷. 6. 藥物選擇是基於培養和藥敏試驗的結果, 或基於已知的通常病原. 這一點, 大陸醫院是做得很差的. 無從得知大陸是否起草了抗菌素使用指南. 過去幾年向大陸同行推薦了幾部澳洲的法律,都不了了之. 推薦了質量管理的軟件, 因不能帶來收費提高而婉拒. 舉辦一場抗生素使用講座, 同學同仁聊無興趣. 種種景象, 令人堪憂.本人八十年代在中國骨科的經歷, 不時掠過腦際. 那是在濱海城市一家法國天主教留下的醫院, 其中一個進修醫生C,完成了全世界第一例斷指再植, 而聞名於世. 那個醫師自然成了另一醫院的骨科主任, 最後他因忘記帶自家鑰匙而爬樓翻窗, 不慎悲劇性地跌落摔死, 則是後話. 文革動盪年代,外科主任改行做醫院的花匠, 而除草的卻硬被培養成主刀醫師. 其中一位時任主治醫師,無敬業精神可言, 手術事故不少,卻無人追究. 中國的病人是最可憐的, 絕對不對稱的毫不掌握病情和治療資訊. 文革後, 基本上論畢業年份升職稱, C醫生的導師T成了科主任.我則在我師兄F手下實習. 可能是與世隔絕了幾十年,沒有章法可循, 或是大家無心向學. 反正今天的大陸大同小異, 那時人人讀英語想出國, 現在個個變法子想賺錢. 那時病房由門診收進了一個高大威猛的小伙子, 腳趾感染久治不愈. 當時已知是綠膿桿菌(見附圖下,呈綠色,帶着香水味).F兄如臨大敵,每次換藥都戴口罩, 帽子, 手套和隔離衣,換藥後再摘下, 然後焚毀. T主任指示給予當時最新的阿莫西林藥片, 可是感染不可控制地蔓延到整個腳背.開刀是本科的拿手好戲,於是切除了右足. 但是傷口收不了口.T主任又指示F兄,改用氨苄青黴素針劑.依然無濟於事.可以想象的是,為了防止感染進一步擴散,截除小腿. 今天我就是用屁股想都知道, 綠膿桿菌除了對諾福沙星家族敏感, 對其它抗菌素一概抵抗. 可是當時所有上級, 偏偏沒有一人知道. 更可怕的是不懂裝懂, 或用猜的去取代藥敏培養試驗. 更令人擔心的是二十年後的中國依然如故, 如果你有親人還在大陸, 或你有機會因去大陸旅遊而住院, 很有可能誤治中招. 言歸正傳. T主任的思路仍停留在濃度, 而非敏感度上,命令我們直接將針劑的粉末, 灑在大腿潰瘍上. 當然那只是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得更大步和有力些罷了.在我離開醫院時, 可憐的小伙子的大腿已被截肢,感染已進入盆腔. 生命堪憂. (綠膿桿菌的培養和藥敏試驗) 前年回國, 特地回醫院見F兄. 老兄有自知之明, 放棄學英語出國, 如今已升為副主任醫師了.談起我認為的當年一起起事故, 他一臉茫然. 今天醫生還是按照醫藥銷售員提供的宣傳單, 開藥”治病”. 培養和藥敏還是不做的. 超級細菌是可怕, 但因其仍可治性, 而又不可怕.缺乏基本的西方現代醫療知識, 又不好學進取, 也沒有提供持續教育的系統, 同時缺乏健全的醫療制度和監督機構, 犯下了多少醫療事故, 都沒有統計, 賠償,何從談起如何避免不必要的事故呢? 於是, 不必要的痛苦, 以至於死亡的發生, 才是最可怕的. 網上有中醫取消論. 不知西醫傳到中國, 國人學到了多少治病救人的精髓,和慈悲忘我的胸懷? 還是僅僅作為生財之道, 加以巧取豪奪. 如此先要搶救的不是病人, 而是醫生和醫療行政官員了.中醫和西醫在中國的失敗,在於我們文化的墮落. 追名逐利, 非追求科學真諦.即使讀完了大學, 依然滿腦子鄉土文化, 雙盲對照和統計處理全到了九霄雲外.有限的物質生命, 終歸與人一樣化為腐朽. 那片土地上, 沒有發明創新,沒有認真求知, 後代也繼承不到永恆的遺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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