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河畔碎语思

唐夫

闲了很久，便思动一下，想到圣诞节那天去汉堡过节，也应不错。加之有同学朋友探亲子女，就此相会，也善莫大焉。而这趟行程比较周折，从赫尔新基零下十几度到汉堡几乎零上十度的温差，我唯一的后悔是衣服穿厚了多了。

幸得友人予单车助游，便骑行在易北河沿岸，眼看景色在寒冬，更具诗意，最是那漫漫的雨雾气化云天，垂柳依依临水迢迢，这让我想到徐志摩的诗，那渺小的剑桥怎么能与易北河浩瀚的胸襟相提并论呢？

这是一条宽阔的河面，在淡薄的雾气中，以静静的水波，微微的涟漪，将对岸的房舍打扮为名家作品里的素描工笔画一般的诗意朦胧，一群群的海鸥，穿着纯白的外衣，轻轻的起落飞飘，偶尔的几声咕吱，好像在嘲笑人类的服装，翻来覆去的装潢，仍然没有它们那上帝给予的色泽和款式优雅。最是岸边那些生得古老苍劲的奇树，茁壮而挺拔在河岸的步道边上，好像耕耘着一种不屈不挠的意志，将易北河柔软的精灵捞起来浇灌给予那些路道上跑步的男男女女。

易北河岸的步道上总是络绎不绝的人流，稀释的来来去去，漫步的轻轻点点的步伐，好像要把内心世界的笔墨透过脚心写进地心，健身的人们，风风火火的去了再来，依赖着易北河面如招手般的微风在雕刻他们那钢筋铁骨般的意志与身躯。

此时此刻，我感觉易北河象一首长诗，把它的意境铺满天空，易北河又象一座丰碑，刻写着日耳曼人从黑森林里出来便成为坦坦荡荡的大军，云集在岸边向老态龙钟的古罗马跃马扬戈，战鼓如雷。易北河啊，还是日耳曼人的母亲河，它润育了人类最先的通商契约精神，让汉莎同盟维持了几百年的国与国之间的和平交谊，彼此坦诚相见，老幼无欺，一致对外，有利均沾。她将波罗的海沿岸诸国变为朋友，易北河沿岸的繁荣昌盛，成为人类文明通商的一种法则。她的子民也在偶然的机遇中击败了滑铁卢即将归位的拿破仑。

从这片经过易北河灌溉的土地上，与莱茵河携手迎来了路德新教的信仰，并承受了三十年战争的洗礼，用鲜血清除人类社会的种种心灵污迹。它还将康德的思想，黑格尔的精神，德国古典哲学风靡欧洲，她还将天使与魔鬼鏖战的手段呈现在这里，一次又一次改写人类的进程，让普鲁士的军队从菲特烈大帝的丰功到卑斯麦的伟绩，而后又毁于马克思的疯狂思想和希特勒的古板偏执，给予了人类更多的沉思。

我走在易北河岸边，连绵不断的思绪像一根看不见的常青藤，把德意志的历史与易北河的流向运载一体。为什么这条短短一千五百公里不到的河流，会赋予德意志民族的精灵，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故事。让李斯特的琴声，掠过清清的河水，静静的涟漪，再升腾为满目的云空，起起落落风云，最后融合为去去来来的行人的身影，将德意志打扮成金碧辉煌的长天一色中的娇娇雄鹰。

眼前的游人稀疏去来，也能偶尔见到东亚人似的“同胞”。在这些既不摩肩也无需接踵的游人中，有带狗跑步，有徐徐漫步，更有佝偻蹒跚的老人牵手护持，一定都是本地人了。外来如我骑行者，大概属于凤毛麟角之列吧。走在同样的大道上，微雨中不见有燕双飞，但群群的海鸥也在那关闭的岸边趸船上停息。这样的画卷，不知道任历史怎样的飘逸。而千百年后的人们会不会想象今天的我们的状态，一如我们设想千百年前的古人是这样的游走在易北河边，那一定有不同的形态。

最让我惊异的是被一座工笔画刻写的头骨雕像坐落在一旁草坪上，那仅有眼眶和鼻孔以及口腔环绕的一点面部骨骼，占据了艺术品的绝大部分的剖面。真令人一见触目惊心，而又浮想联翩。

骑行在易北河畔，我突然奇思怪想以后把易北河沿岸走完，那也许才能对德意志民族的精神有更多的理解。正当我想入非非之际，为了绕行一下，越过边道再跨上一个小坎，我提起前轮硬冲上去，不想噗呲一声，后轮顿时瘪了。

待续！

2018-12-30 于赫尔辛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