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坪坝区新桥正街的僻壤小巷有不少旅馆,坑洼道路连日阴雨后格外泥泞,货车、三轮车、轿车驶过,飞溅的泥水让行人莫不侧身躲闪。这里,一间不足10平方米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只能容纳一家人蜗居,他们多是来自我市偏远区县或者市外的求医者。邱培亮是其中之一。
白净乖巧、聪明伶俐的狗狗,是家里下一辈的独苗。邱培亮夫妻带着狗狗从贵州省六盘水市来到重庆。患上脑干胶质瘤的狗狗日渐衰弱,药石无灵。他们住在出租房的目的,是等待狗狗安然离去,将他的器官及遗体全部捐献。
4年前儿子狗狗出世,让他更加坚定了方向。狗狗1岁多,他带着妻子、母亲一起到了浙江宁波,租了一间小屋。邱培亮在一家私人公交公司当驾驶员,清晨5点半上班,晚上9点半下班。
2013年,邱培亮到幼儿园接孩子,别家小孩下楼梯一蹦一跳,为啥狗狗总是一步一步地往下挪。疑惑很快有了答案,4月9日,六盘水市第一人民医院CT检查,次日医生诊断狗狗的脑部有肿瘤,已经压迫了部分运动神经。
“原发性脑干胶质瘤”,这几个字至今仍让邱培亮不寒而栗,4.1厘米×4.2厘米,乒乓球大小的肿瘤就在狗狗脑中。医生说,他们不敢做这样的手术。第二天,邱培亮带着狗狗马不停蹄地赶到重庆,从医院的专家口中,他得到相似回答。他的幸福,戛然而止。
“这孩子太完美了,老天爷要给他一个瑕疵。”换在两个月前,邱培亮绝对不会相信这种莫名其妙的理论,但现在,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再一次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何成琴已经没有责怪的言语。
何成琴不时在想,老天爷给儿子的“瑕疵”也太过分了。肿瘤对脑部神经的压迫,让狗狗的手脚变得僵硬,只能在床上做几个简单动作。以前他用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己,里面清澈,而现在,黑洞洞的眼神变得混浊,右眼甚至已经睁不开。
邱培亮有些不甘心,每一个不眠之夜,都不停地用手机查询着关于儿子病情的一切,即使在确定放弃治疗之后,他还是执着地重复。“恶性的脑干胶质瘤,即使切除,铁定会复发。手术风险大,孩子可能非瘫即哑。”邱培亮的查询,从来没有跳出过这个结论围成的五指山。
在宁波开公交车的时候,他听到过一种叫遗体器官捐献的方式,孩子离世后,肾脏、角膜可以移植给需要的人,两者比较,他更愿意选择后者。“算是换一种方式的延续吧,或许会有人记得狗狗的名字。”
邱培亮了解到,贵州尚未处理过遗体捐献的案例,虽然孩子被安排住进六盘水市第一人民医院,签了人体器官捐赠表,但能不能成功移植,医院还是红会都没有把握。碰巧,贵州红会一位工作人员刚在重庆接受了肾脏移植手术。她的建议是,重庆遗体捐赠经验更丰富一些,到重庆试一试吧。
狗狗这两天状态很糟,饭菜早已吃不下。邱培亮将他最喜欢的可乐、士力架、巧克力摆在床头,孩子偶尔吃两口,几分钟后又猛烈地呕吐出来。直到晚上,大小便失禁后失去知觉。邱培亮最怕别人说他们想要钱,他不停地申明,他们一分钱不要,也不需要特殊照顾,只要让孩子有一张病床就好。
何成琴中午在公用厨房做了两个简单的素菜,大半个月粒米未进的狗狗,勉强吃下几口米饭。“带他出去遛遛吧。”半个多月几乎未见阳光,狗狗脸色有些苍白,平时他一听到出门就会狂躁不止。但今天,他点头答应了。碰巧,连续多天的阴雨天气在那一天临时断档,下午阳光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