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社化后的第11个年头我开始了屯中生活,而生活的第一需要就是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正所谓安居乐业。那时候,屯中的房屋都是因地制宜的产物,即把黑土置于夹板之中,用木制榔头将其层层夯实,成为墙壁;再把檩椭担在其上,铺上秫秸,用泥糊满成为顶,是为干打垒。
图:屯中老照片
在我的老屋建成之前暂时安顿在屯前的一幢旧屋之中,如今这所旧屋早已踪迹皆无,而它当年所面对的汪洋恣肆、浩渺接云的水泡子同样销声匿迹,成为一片低地。
图:屯前低地
记得一年冬天,水泡子变成光滑的冰面,近岸的地方枯槁的芦苇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积雪掩映在蓝天之下,令人心旷神怡。我一时兴起,穿上冰鞋,徜徉在如镜的冰面之上,真的痛快淋漓。
后来我的老屋建筑在屯子的最高点即最东端的沙岗上,坐北朝南。房后紧临横贯屯子东西的大道,大道的北面是最为肥沃的地块儿东岗子;房东不远处是西北东南走向的林带,林带的豁口是进屯的通道;房前是与房屋平齐且推向远处的园子,园子四周筑有矮墙;房西隔着取土后遗留的大坑是邻居的房舍,房屋的主人是一小学教员。然而这一切经历40多年沧桑已经改观,除了老屋依旧挺立之外(这点真难能可贵),其他均物是人非。
图:老屋的卫星图片
通过卫星图片可以看到,屋北侧的东西大道向北迁移,而留下的空间为树木填补;道北的东岗子部分土地建起了民居;屋前的园子紧缩成东南一隅,而西南一侧又建了另外的建筑物;屋西确有邻里,但不知屋主何人。
图:老屋的现实图片
图:老屋房后横贯东西的大道
图:道北的这片建筑应该是东岗子的一部分
当年走向老屋只需沿屯中大道一路向东即可,而今则必得穿过小巷曲折到达。
图:纵深处的小巷
我的老屋当年是一溜四间,阔绰吧!不过且慢,它不是我独居的,而是与小伙伴们同享。之所以称之为“我的”,不过是叙述方便并且亲切罢了。
图:老屋当年图片,拍得不是一般的糟
当年老屋最东头儿那间从未使用过,窗玻璃阙如未补,里屋的门也未安;东数第二间是灶间,也是正门所在,从来也不上锁(锁不上),那时民风尚好;第三间和第四间是正儿八经的居室,不过在人员不甚拥挤的时期它们之间便堵上墙隔开,以节约能源。如今,昔日的景象如烟云般消散,只留下记忆的残片,看顾着现实的一切。当今老屋的格局依然,但东数第一间的窗子被糊上塑料布,改变了残破现象;第二间的大门早已换过,肯定可以上锁;西侧的两间窗子完好,跟前的电视天线显示着无孔不入的宣传势头。
图:东面两间外观
图:西面两间外观
现今老屋的主人是一位老者,就是前面提到屋西侧小学教员的另一位邻居,他家就在教员家西面,也算是我的乡邻。我离屯后,老者用300元钱买下老屋,可叹吧,当年钱真的值钱!时光荏苒,弹指40年过去,洪水来了又退去,草甸绿了又黄了,老者将老屋保存下来十分不易。如今还能目睹它,真的应该感谢这位老者。
重新踏入老屋,展开一番新旧对比。
传统的格局是不会大变的,两间居室的南面是两铺炕,两铺炕间用一堵小墙隔断,而我离开的时候则是将小墙连同立柱都用土坯砖块封死,成为互不相同的两间,若要去那间只有从外跳窗一途。顶棚用废报纸糊过,尽管寒蝉却也强似当年毫无遮拦的秫秸杆,外边刮风,里面的苞米叶子便哗哗作响。灶间与居室间的墙壁新打了一个窗,显而易见是为了借助室内的灯光。
紧西端那一间布局与这间略同,当年我在时基本废弃,里面只是存放一些杂物。
图:第一间居室,屋主人与造访者交谈
图:第二间居室,卧于炕者不知是谁
通过灶间进入老屋东端第一房间,南窗下新盘了一铺炕,但它略小,应该是单人炕吧。过去东屋从未使用过,如今也有了些许人气。
图:灶间
图:东屋
灶间是各家各户的重要场所,用以完成民以食为天的大任,因而马虎不得。当年灶间南面东西两侧各有一双灶台,北面的灶稍大,用以营造供人食用的吃食;南面的略小,用以煳炖供猪食用的食料。灶间北面用土坯垒起一堵小墙,小墙内盛有柴草,用以燃火做饭,烧炕取暖。一段时间用水须到屯中央公用水井取水,肩挑人扛,着实辛苦。后来在灶间那垛土坯墙边打了一口小井,井水甘甜清凉,强过公用水井的苦涩混浊、泥沙俱下的井水。然而,那口小井不知哪里去了,只在灶间东墙下寻见一压水机,还不知出水与否。
图:灶间锅台
图:灶间压水机
我的小屋挺立了40多年,在将来的岁月里还能延续多久,是个未定之天。材料有寿命,天道人事有变迁,许多事是无法逆料的。只要小屯里的乡民能够过上富足美满的生活,即使小屋陨灭也在所不惜,而它承载的或美好或苦涩或清新或困厄的记忆将不会随之完结,愿乡亲们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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