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篇文章后有网友给了个链接,打开一看,呵呵,原来是两张“襄樊市王寨人民公社粪管站”的“粪票”,这玩意儿首次见,其作用可以想见。我过去在东北乡间虽没有“粪票”之类的票据,却的确有票据蕴含事实的内容,即积粪成肥。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说明粪对于农业生产至关重要,尤其在化肥不甚普及的公社时代。那时在知青集体户房屋背面,隔着大道,在名为东岗子的庄稼地头建有一干打垒建筑,该建筑乃烂尾工程,被废物利用地作为了大粪厂,收集、堆放各家各户的粪便,使之发酵、干燥以备施肥之用。我屯大多屯民都不知道,这大粪厂在尚未启用之前曾作为靶场在悄悄地使用,打靶人就是我屯民兵排长和知青群体,所用的是一杆带军刺的步枪。在知青房东,用土墙作掩体,倚墙将子弹射向隔墙隔路的烂尾建筑,乐哉是乐哉,但却忽略路人则是显而易见的,幸好并未伤及他人。这民兵排长确实够楞,一次在屋内摆弄枪支,竟然一枪将屋顶打穿一洞,而我当时就在枪的边上,那呼啸的弹头擦耳而过,那排长还能笑出声,真够二的了!
大粪厂有了,收集粪便的就须安排人手,于是屯中“劳改释放犯”老刘瑜就成了不二人选。老刘瑜一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让其收粪确实勉为其难。然而“劳改释放犯”的帽子压顶的他不得不低头,“毫无怨言”地在其位、谋其政,一丝不苟地完成每天的“课程”,即掏茅房。
茅房是俺们那旮一般的称呼,还有叫茅楼、茅坑的,但绝不叫厕所。茅房一般建在正房的旁边,或自家园子里,是一个隐蔽的所在。家底厚重的除有墙外,都有顶,那是遮风避雨所必须;家况窘迫的只有或高或低的墙,那是遮挡隐私用的。所有茅房均是旱厕,即挖个深坑,是为马桶;两旁摆两块土坯,权当踏板;厕纸是没有预备的,或土坷垃或秫秸杆,任君自便。
我刚到屯子时借住一家“地主”的屋子,其厕所建在房后园子角落,由粮仓改建而成,成圆柱型,顶部用秫秸编成倾斜状,仿佛斗笠模样。其出入口有框而无门,底下垒有高及膝盖的土坯,为防止鸡鸭猪狗,也可阻挡雨水倒灌。跨过土坯“门槛”,里面地上掏有一大坑,坑上坐有一废弃的不大的铁锅,锅的前部两侧摆有左右两块土坯,从而形成一个“蹲位”。在这里如厕,外面只见其上半身,隐私保护得恰到好处。这种独具匠心的茅厕恐怕是屯子里独一无二的,当然我孤陋寡闻,未曾视察遍全屯“厕情”,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有一次内急,我慌忙跑去如厕,由于心无旁骛,任何声响或动作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直到圆柱型建筑前才猛然发现里面有一女知青在向我的方向挥手并喊着什么。我骤然停住,腹部的激荡戛然而止,脸颊升腾起阵阵热浪,赶紧回头猛跑,似乎犯了大错、惹了大祸。这种尴尬很难避免,也不难理解,不过也得区分什么人、碰上什么事儿。
悲催的老刘瑜就碰上的这么一档子事。我屯生产队长老大不小的年纪,一直没有娶妻,只因家境欠佳。后来经人保媒拉纤,邻村一寡妇嫁与他为妻并带来一帮拖油瓶儿,其最大的是个闺女,十四五岁的样子,人称“王闺女”。王闺女初来乍到,却是个喜欢得瑟的主儿,每每掏出小圆镜端详里面的小模样,仿佛公主驾到。其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足挂齿,只是不该倚仗是生产队长的义女就欺负旁人。她竟然诬陷掏茅房的老刘瑜趁机偷看她,惹得四邻八舍狐疑、猜忌并白眼起任劳任怨的老刘瑜起来;而老刘瑜羞愤难当、百口莫辩,以至于活计几乎维持不下去。知青们得知,个个义愤填胸,怒向王队长极其家人,不单单为了同病相怜的老刘瑜,也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因为在知青们离开的日子里,王队长极其家人强占了知青们得以安身的房屋的一半儿,整天价听闻灶间对门孩子哭大人叫,呼吸糊猪食的酸臭味道。于是,凡是遇到那个怀揣小镜子的王闺女便横眉立目,恶言相向,有时爆粗口道:“你就是在那儿哈(hà)巴(ba)着,也不稀(罕)瞅你!”
知青的激烈呛声,老刘瑜的无声抵抗,加上查无实据,这件事闹腾一时便偃旗息鼓了。事情虽然过去多年,可那人人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情景年驻留于心中,它时常提醒我们,勿忘那个扭曲的年代,勿忘那些人间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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