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仅凭手抄残文流传至今,早已是一代又一代读者孜孜难舍的梦。凡夫俗子如我也曾在懵懂年纪被里面的文字和故事吸引,于流转的岁月里,读读停停,停停读读,恍然间周遭早已时过境迁,物似人非,唯有那半部残书一直在家中某个角落里默默等候。 最近一次翻开红楼梦是听了朋友推荐的《蒋勋细说红楼梦》,听完一章心中疑惑不减反增,只得翻书求证,如此以来倒把从前遗漏的细处又梳理一遍,算是弥补了一点从前读书匆忙的毛病。蒋勋细说以原小说章回为序,揉以己学,于细处抒谈人生哲理,倒也是个不错的角度。难怪女神林青霞打着飞的都要去捧场。美中不足的是大师用词不够严谨,口误较多,有时扯的太远,听着听着反生疑惑。也可能跟蒋勋画家文人的出身有关,恣意畅谈之余不顾小误? 另外听书还有个好处---只需要耳朵和脑子,双手大可以干其他的杂活,是以边听书边边整理家务,娱乐之余干活也不觉得累了,倒是一举两得。 也许是为了吸引青少年朋友,蒋勋把红楼梦归为青春文学,因为“讲的就是十几岁青春王国的事”。我认为这样说太粗糙。事实上红楼梦传递的东西远远超过了青春文学,且不说传神人物如王熙凤,贾母等大咖,就连刘姥姥赵姨娘贾瑞这样卑微的小人物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红楼梦可以说就是一个微缩的世界:富贵的,卑贱的,高雅的,低俗的,好的坏的,明的暗的,都在里面交错,无论你喜欢不喜欢。这正是它让人着迷之处。所以喜欢读红楼梦的各个年龄阶层的朋友都有,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能体会到书里的百味人生和境界。可以说,年少时读红楼梦,读到的是少男少女的懵懂情怀;中年人读红楼梦,读到的则是秋之将至的凉意,繁华处的凄凉。 有人说红楼梦就是一本情书。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离不开一个情字,不论人情友情爱情。而中国的传统社会更是一个人情大网,每一个人都身在其中逃离不开。红楼梦里情况就非常复杂,且不说各种人情事故,单是情欲都能来个男女,男男(如薛蟠对香怜),女女(藕官和药官)的组合。贾链,宝玉,秦钟,薛蟠,明明都有各自中意的女子,却又都多多少少呈现了龙阳之癖,似乎清朝男女通吃的现象十分普遍。书里强调情情相逢必主淫,而不论色淫还是意淫,最后都会落得个雪茫茫大地真干净,端的是发人深思啊。 关于钗黛于宝玉之别,蒋勋几次提到童年记忆起到的重要作用。说宝玉十分留恋童年,不愿意长大,所以心里上和黛玉更加亲厚。那这是不是说如果宝钗早点进贾府就可能被宝玉爱上呢?细看前几回,发现黛玉和宝钗其实是同一年前后进的贾府,中间相隔不过半年,半年哪能造成如此的亲厚不同?而且二玉就算初初同住碧纱橱(我理解的碧纱橱应该是一处套房),也是一个在外间一个在内间,并非如蒋勋所说同睡一个床。不然那还了得。就算七八岁的孩子也是足够大需要分床了(己卯本补写那时黛玉13,宝玉差不多14,简直该发育了)。何况天暖了以后,黛玉就搬出了碧纱橱,住进了自己的房间。其实说到两小无猜,湘云和宝玉也是算得上发小的,然而他们之间似乎更像兄妹,并没生出明显的情素。可见二玉的亲密,乃灵魂的吸引,前世的缘分,非时势造就。作者独独对二玉初见有详尽的心理描写,可见立意厚此。宝钗注定公子无缘。 关于秦可卿之死,蒋勋沿用了正文中的字面说法,即忧思病亡。他强调了可卿因寒门出身,故极为在意做事做人,万事力求完美,最后可以说是心累而死的。这种说法没错,但停留在比较字面的分析。如果说是忧思而亡,秦可卿和公公的不伦情应该是导致她死亡的重要原因。刘心武根据脂批对此有大胆的推论,认为秦可卿身份特殊,是被逼上吊而亡的,中间又牵扯出一番宫廷密辛,由此掀起了新一波红迷考据探佚热潮。有兴趣的朋友们可找来一读。 最后鸡蛋里再挑点骨头,把听到的蒋勋细说里几处不够严谨之处,录在下面,供朋友们指正。如大师有缘得见此文,还望一笑。 宝玉严格讲不是石头化来而是神瑛侍者的化身,宝玉衔玉而生的那块玉才是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因女娲补天弃之不用自叹自弃,被疯道人携带下凡历练。不过宝玉也被称做石兄, 作者也曾拿顽石自喻,说是三者合一也说得过去。 尤氏是贾珍的续弦 并非贾蓉的亲生母亲,不该说成“贾蓉的妈妈”,另外尤二姐和尤三姐不能算尤氏的亲姐妹,她们是尤老娘改嫁前生的,和尤氏异父异母,感情不亲厚,所以后来二尤的遭遇没有得到尤氏的帮助是情理之中。 夏金桂是薛蟠的正妻,并非妾,说书人明显几次口误。 第17回说到园林,大师滔滔不绝扯到日本园林,一口一个“养胎” , 听得人困惑,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养苔”,此苔非彼胎也。据说苔乃日本园林之魂,游客人气太旺不利于苔的存活,故需养之。写到这里,想起我家后院常常苔痕满地,每年需请人来清洗。境界如此不同,先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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