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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盛友:苦涩槟榔
   

      “新三届”

  2012平安夜,与大陆来的中国留学生聚谈,每个人都得自我介绍,我倒背如流:“我是海南岛文昌县湖山乡茶园村人”,跟你们的父母一样,是中国的“新三届” (指77、78、79级的大学生,即文革后恢复高考后的三届大学生。)

  我们这些人基本上是五十年代或六十年代初出生的,我们的共同经历是,生来就挨饿,上学就停课,毕业就下乡,回城就待业;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经历,那就是“同读一本书”“同背一段话”“同喊一句口号”。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经历,那就是八十年代“背井离乡”,到欧美来留学,如今留而不归,留而不学。

  我们从出生一开始,就切身记得清楚三年“自然灾害”。我们不知道大人的“反右”“大跃进”是什么,我们却清楚地知道,没米了,没肉了,没油了,没菜了。我们在饥饿中爬滚,在爬滚中长大。

  上小学了,我们听大叔大妈“忆苦思甜”,在没肉吃的年代,我们不知道成千上万的农村人正在饿死,我们倒是听说,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大人号召我们,要解放全人类!

  再没过多久,我们的父母挨整挨斗,或斗别人的父母、或整别人的父母。读书人受辱跳河,知识者自杀,“文革”苦难全是“四人帮”造成的。到了七十年代中,我们这些年轻人聚在一起,不抨击时政,不骂骂江青和她的同伙,会显得太幼稚浅陋,尽管专制的残酷毫无松动。1976年是我们这代人的里程碑。周恩来、朱德、毛泽东都在这一年弃世。春天,爆发了四五运动。夏天,唐山大地震。秋天,毛死后,“四人帮”旋即被抓。中国这座大座钟的钟摆在一个方向上,摆到了尽头,但是,开始摆向另一个方向。又过了一年,我们陆续踏进大学的校门。

  那时,我们梦想当科学家,在上课的路上背英语单词,在食堂等待打饭的时间里,一手拿着课本,一手拿着饭盒。大人号召我们“科技强国”,如今,国家强大了,而我们没有留下任何汗水。

  我们这些人,尽管离书本、离知识很远很远,但是,毕业后十年二十年,却成了大企业家、各级领导、名作家、名博导、名教授。我们小时候,丢一支铅笔都会遭到责备,现在,中国却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国。

  自费留学

  我有一段非常了不起的留学资本,那就是我在坐火车到德国来报到。星期五早晨7 点40分从北京站出发,经过内蒙古二连、蒙古乌兰巴托、西伯利亚、苏联莫斯科、波兰华沙、民主德国东柏林、联邦德国西柏林,然后到达巴伐利亚的班贝格。整整一个星期。票价北京至东柏林:892.30元(人民币)。

  我当时的单位,长沙有色冶金设计研究院不同意放人出国。科长说,可以考虑调动到海南,她同意帮我到院长那里游说。调动成功。户口挂在我同学开的贸易公司里,说好的,他必须给我出具政审材料,以便申请护照。同学很铁,帮我帮到底,帮到拿护照为止。

  拿到护照后到北京申请签证,递交上去后,让我回家等,说大约一个月左右。一周后,突然接到德国大使馆的电报,开心得要命,打开一看,原来自己高兴过早。

  德国新总领事新规定,到德国留学者必须交保押金两万人民币,学成返回中国后归还。两万元,这在那个年代,再笨的人也明白,那是天文数字。

  全家人为我着急,为我想办法。我舅舅把他的房子抵押给中国银行,贷款成功。背着一麻袋钱,前往北京取签证。在那里等,度秒如年。当秘书喊我的名字时,惊慌万分。先交钱! 我知道。66元,有外汇券吗?若没有,交人民币也行。暗喜,不提两万押金。当然我谢盛友不会笨到那种程度,自己先提。我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是六万六,不是66。提心吊胆地把钱递上,他果真只收66。拿到签 证后,赶快背起麻袋,往外跑,生怕秘书想起那两万,又把签证收回去。(为什么不收两万,至今仍然是个迷。)

  跑到外边马路时,还边跑边往回看,是否秘书跟着跑来追我。跑到蒙古领事馆后,放下麻袋,先歇一下,然后再递过境签证申请。我还是提心吊胆,害怕联邦德国给 我的签证是假的。休息好后,我想,如此提心吊胆不是办法,必须找办法壮胆。自己安慰自己,如果德国的签证是假的,蒙古人会发现,我外行,人家蒙古外交官内 行,人家尽管蒙古,不蒙人。两个小时后,获得蒙古过境签证。再然后是苏联、波兰、民主德国,一关过一关。

  一万八邮寄回我在海口的姐姐,让她代替我还给银行。我留下两千。这么多钱,怎么办?买衬衣、买拖鞋、买二锅头、买牛仔裤,放下麻袋,背上二锅头,踏上北京通往柏林的国际列车。

  同车厢里有两个协和医院的老教授,他们也为了省钱,到瑞典开国际学术会议,不坐飞机,坐火车。还在亚洲,老教授就跟我商量,他们需要一些卢布, 需要我帮忙。那年头,人人中意美金,个个抛弃卢布,美元黑市兑换卢布,是官价的数十倍。老教授年龄大资格老,不好意思下车上黑市倒换卢布,觉得丢人。所以 要我帮忙。

  我问:“上黑市,丢人。老教授,丢不丢良心?不丢良心,我帮你干!我什么事都干,就不干丢良心的事。”

  如数把卢布给老教授,他们对我左一个感谢右一个感谢。我说:“ 不用感谢。您喊我一声倒爷就行,我像不像倒爷?”

  “不像!”“那您到莫斯科就会见我功夫!反正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莫斯科真的到了,必须在火车站过一夜,第二天才有火车开往柏林。我们存放好行李,先游览红场。在红场的感觉真爽。“啊,列宁1918, 啊,谢盛友1988,我站在红场指点江山!”。下午到一个集市当倒爷。老教授说我不象倒爷,我把所有的东西全卖光了,二锅头, 卖! 拖鞋、牛仔裤、衬衣,卖!连我身上穿的衬衣、背心也被苏联老大哥看中,最后光膀子回莫斯科总站。谁敢说,我不是倒爷,我是赤裸裸的倒爷!

  老教授看见我光膀子,让我赶快穿上衣服,担心我着凉。其实,我身体不凉, 内心早凉。惜别, 我往柏林,老教授往瑞典。老教授握我手,拥抱我:“小谢,我们老了,心有体会,看得出,你有读书底气,到德国还是专心读些书!……”

  我与老教授惜别:“感激在心。我没底气,全身都是气,人穷气不短。老教授保重!……”

  到德国后通过医科院的朋友了解,两位老教授曾是黄家驷先生的助理,对老教授,我非常肃然起敬。

  留而不学

  我乘坐火车经过蒙古,前苏联,波兰,前民主德国,1988年6月8日早晨迷迷糊糊地到达了班贝格。第二天我骑着那辆破旧的黄色自行车到班贝格劳工局找工作。在很远的地方,我就看到劳工局门口前面的德国国徽,真是威严。我提心吊胆地走入劳工局,看门者叫我站住,问我干吗的。我说:“找工作!”

  “找工作?不可以!”

  “这里不是劳工局吗?”我刚到德国,自己判断,是自己的德语水平不够好,听错了。

  “是,这里是德国劳工局。”看门人还不算很坏,知道我是外国学生,然后慢慢地为我解释道:“外国人在德国找工作,必须有劳工许可。一个工作位置,德国劳工局先满足德国人,再满足欧共体 (现在是欧盟)国家的人,然后才满足外国人。您是外国学生,在假期里可以打工两个月(现在三个月),可以直接到 Bosch(博世)这样的大公司找假期工作,这里劳工局没有您的份。”

  左一个感谢右一个感谢看门人后,我懊丧地离开劳工局,再次看到那个庄严的国徽。我心里暗地发誓,德国劳工局,我终将再来,不是来找工作,而是作为老板,来要工人。

  次日我去Bosch(博世)人事部门登记假期工,填表后,人事部门主管让我回家等电话,本来我这外国人,没有抱什么大希望,谁知道几天后竟然电话通知我去签约:可以工作4个星期,最多8个星期,每天8小时,每个小时18马克。

  暗喜:我在国内时每月收入75元,现在可好,每个小时18马克,按照当时的牌价换算,每个小时有90元人民币。

  早晨,我仍然骑着那辆破旧的黄色自行车上班,路上没人,我激动得用中文一路高呼“马克万岁!”当时心里想,反正我们喊“毛主席万岁!”喊了几十年,他老人家也没有活到一万岁,倒不如我的马克实在,更管用。若没有马克,我在德国就无法生存。不能活了,当然就没用了。

  前面三年基本上是打工,以挣“壮胆钱”,后面两年读完德国人平均需要五年才读完的课程。

  “海二代”

  我们留而不归,留而不学。我把我们的后代称为 “海二代”。“海二代”的共同经历是,生来讲中文,上学讲德文(或英文),在家讲中文,在外讲德文;“海二代”还有一个共同的经历,那就是长大后回中国,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忆苦思甜”。

  “海二代”还认我们的老家为家乡吗?既使回去也不认这个家乡了,等我们这些“海不归”走了,他们也不会再回去了。 不信,你问一下早先的华裔,他们的第三代、第四代人,有多少人回去过祖辈在大陆的老家?……

  “海二代”与我们一样,都有身份认同的痛苦,只是挣扎的形式不一样。我们是坚持认同“中国人”的痛苦,他们是摇摆认同“中国人”的痛苦。

  九十年代的时候,在我的压力下,我儿子可以倒背如流:“我是海南岛文昌县湖山乡茶园村人”,不论德国人或中国人问他,他都会本能地回答:“中国人”。如今,他开始摇摆,回答这个问题,他往往“因地制宜,因人而异”。

  九十年代的时候,在我的压力下,儿子可以书写一千个字的中文,如今因为没有用处,几乎“文盲”。上回在电话里,妻子问儿子:“你读的是什么物理?”儿子本能地用中文回答:“说不出口!”(儿子是由于中文水平有限,无法说出了,无法表达出来。)后来他给我发电子邮件,说是“Condensed matter physics”,我查了百科,原来是“凝聚态物理”。这几个字分开了,每个字我都懂,放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懂,现在轮到我说不出口啦。

  昨天平安夜,儿子自我介绍中第一句话说:“我是班贝格人,尽管我长得不像,但是,我还是认同我是班贝格人……”

  其实,我们都是“槟榔人”。我们像槟榔一样,表面淡黄棕色,内心滋味苦涩;我们像槟榔一样,表面有坚硬的“中国人”外皮,内心尽管不易破碎,但咀嚼时,醒能使之醉,醉能使之醒,饥能使之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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