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有時真的不原意說起自己的年齡,生活在自己不經意編織的年輕的幻境中。寧願說哪年出生,也不願意提那令人傷感的數字。按家鄉的說法,是二胡老頭,罵人時也常被提起。要說三十歲是什麼?三十依然是朝氣蓬勃,依然是陽光活力,說人到中年,有點強說愁,但就那強說愁也已是很久遠了。如今雖得益於母親的遺傳,仍然頂着一頭黑黑的頭髮,但眼角不斷增多和加深的皺紋,在明明白白地向我提示什麼。當為剪一個手指甲,也要放得遠遠的才能看清,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韶華已逝,幼時那麼遙遠的中年大叔,成了現在的自己。 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一直以為打個盹,楞楞神也是一種生活。當初很使勁地臨陣磨槍,效果相當不錯,標標準準的工科學生,竟然很NB的對人說,我把《魯迅全集》看完了。三十多歲,無家無室遊學去了美國,學而未成,學而未歸,落腳倒是來到加拿大。既不是專家,也不是大拿,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邊遠專業,也無意轉修計算機,在破碎的IT泡沫中去等運氣。實際一些,人是要吃飯的,華麗一轉身,成為了一名技工。當冬季的夜晚,在零下十幾度的雪地里躺着,進行緊急故障排除時,苦嗎?真的,早已習慣。對於曾經的專業,唯一的興趣,只不過是偶爾會翻看一下最新的圖片新聞。看着中國對科技發展的巨額投入,在當年人才斷層的所里,這麼多年下來,自己也會“被”成為某方面一個所謂的專家。但這想象中的專家和現實的技工,不存在什麼本質的區別,都是人生生活的一部分。幾十年後,不會有人記得有那麼個技工,但同樣也不會有人記得一個曾經的所謂專家。有時覺得,其實目前這份工作挺適合自己的,不用再看那就沒感興趣過、但又不得不看的專業書,大家掙一樣的工資,工資的漲幅按合同辦,少去許多明爭暗鬥的公司政治,也不用唯經理面孔是瞻。想打盹楞神,隨便。比上不足,溫飽還是有的。年青時追過的夢,也只是依稀剩些影子,三兩瓶啤酒下肚以後,也會和老婆孩子談起當年。適合就好,這就是自己海外十幾年的人生的感悟。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這是孔聖人對自己中年的總結。聖人,自是沒法相比,倒是覺得三十,遊學,有室;四十,工作,溫飽;五十也許不惑,可能更能適合自己。三十多得多,才有室,等二兒出生時,已是四十出頭,以致於去幼兒園接二兒有點當爸爸嫌老,作爺爺有點小的感覺。人到中年,這個"中",非常體貼。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那位。當看着孩子們一天一天快樂地長大時,也在看着自己的父母一天一天地老邁下去。心臟監視器上那顆亮點最後劃為直線時,父親離我們而去。父親葬禮上,法師的招魂鈴聲響起時,這才淚水奪眶而出,才真正意識到從此以後,父親與我們陰陽兩界。父母這一輩子不容易,很多也只是在自己人到中年後,才理解,才明白。在兩個小兒的打鬧聲中度過每一天,他們對中國的理解也就是他們的family來自的地方,不知道他們將來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也思考一下我們選擇。孩子們能有一個穩定適合自己的生活,是我的最大期求。讓孩子說中文,不過只為了讓他們和講着二百五英文的自己,能夠有一個比較好的交流,文化、傳統、傳承,題目大了點。 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孩子註定是要成為黃香蕉,Dora,Arthur才是他們最好的朋友。每天早晨,兩個小兒總要在我的床上,一邊一個地躺一會。摸摸左邊的胳膊,捏捏右邊的腿,拍拍左邊的肚子,敲敲右邊的屁股,這不是就是我想要的嗎?還有什麼感慨的?看來,這不惑或許不用等到五十。 回不回,歸不歸只是最初一些思考。十幾年過去後,中國,故鄉,對我來說只是一種思戀,寄託和夢境。落葉歸根,連父親都溶進加拿大的土地,命中注定,我也將飄落在紅楓樹下。 |